就在金九將長孫凜姐弟倆救走的兩天之後,兩艘軍用的車船也經歷了暴風雨的襲擊之後,費盡千辛萬苦來到了這片海域。事實上他們之前是和金九的船隊幾乎同時自兩個方向到達附近,但是因為車船較為小且輕便,更容易受到颶風的影響,因此他們的船隻也比金九的船晚了兩天才到達,也就錯過了把長孫凜及時救回的時機。
當王仲越率領著屬下再花費了兩天的時間搜索到那片斷崖下的荒灘,凌亂的沙灘上已經是被暴風雨破壞得一片狼藉,沒有讓他們欣喜若狂的活人,也沒有讓他們害怕看到的屍體,倒是有幾個凌亂的人製造的石鍋木杯靜靜地躺著,似乎給了他們一絲的希望。
然而當王仲越望向眼前那片遼闊的,一望無邊的海域時,卻又不知道這絲希望是否依然存在。想必最讓人心裡憋屈鬱悶的就是這樣一種情況,好不容易就快要得到了想要的結果,結果卻是發現一切謎題還未完待續,而且按照人類客觀的思維,眼前的一切情形都預示著最壞的結果似乎已經發生。而唯一保留懸念的是,由於當事人以往的種種神奇表現,似乎大家都不願意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情。
“嗷嗷”王仲越心中因為鬱悶和痛苦糾結難過,只能舉起手中的大刀向長空長嘯不已。隨行的士兵大多數都跟隨長孫凜一段時間,此時的情況似乎大家也能意識到糟糕的可能性,大多數士兵都不由地坐了下來,神情低落,甚至有些漢子還別過腦袋悄悄抹淚。
王仲越不會忘記,這家夥剛入軍營時那張青澀的讓他恨不得想上前去痛揍一頓的臉。
江南百姓不會忘記,正是這個人在瘟疫來臨。人心惶惶之際,挺身而出,力挽狂瀾。發動了最為有效的江南保衛戰。挽救了無數平民百姓的性命。
士兵們不會忘記,在西域最艱苦地那些歲月裡,他們是怎麽一次又一次地咬緊牙關。跟隨這位年輕的將軍一起,贏得了一場前無古人的遊擊戰。而他們也成為了這一場在往後地史書上無數次被提到地經典戰爭的主角。
這是一個英雄輩出,豪傑盛況的時代,然而在如此眾多地星光下,竟然誰也無法壓製這顆新星的冉冉升起,難道長孫凜會像一顆流星般劃出一道美麗的星光後就消失在歷史的軌道嗎?
不會!肯定不會!王仲越在發泄了心中的煩躁之後,立即下了道命令:“所有士兵就地駐守一個月。一日沒有發現長孫將軍,就不能斷定他是死是活,若是軍中有人胡亂猜測,必以軍法問罪!”長孫凝剛睜開眼睛馬上又閉上了,一道強烈的光線直刺她的眼簾。使她無法立馬適應。耳邊一直回蕩著海水嘩嘩地聲音,而她的身子也隨著海水的浮蕩而蕩漾。頭有些暈眩,仿佛正處於一個搖晃的空間裡。
她在適應這種搖晃的暈眩地同時,也集中思路弄清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一些短暫的印象終於緩緩地在記憶中顯現:
遠處那一條洶湧壯闊的白線逐漸推進,聲如雷鳴,如洪水猛獸般襲擊而來。那聲勢浩大猶如滄海橫流,一片汪洋之中白浪滔天。盡管她拚了命似的想要把弟弟和整架藤床一起往高處移動,但令人感到絕望的是,海潮就像一道道銀白色的長城,排山倒海地衝了過來。吞天沃日。聲音轟轟作響,四周像是戰鼓齊鳴叫一般。
他們就是這麽被一股猛烈的巨浪給吞噬到浩瀚的汪洋大海。冷冽的海水像是尋到了空間使勁往他們身上灌,寒冷如冰。這倒還不是最大的困難,關鍵使長孫凝是個不熟悉水性地旱鴨子,她連喝了兩口鹹海水後,終於夠住了長孫凜躺著地那張藤床。
長孫凝製造這張藤床的目地本來使想使它具有竹筏的功能,雖然這種巨藤具有足夠的漂浮性,但想要憑借一條小筏就能穿越冬天的大海似乎有些癡人說夢。長孫凝後來也就放棄了這一天真的想象,不過幸好當初她在製作的時候花了較多的心思和力量,因此在海面上小筏並沒有被巨浪衝垮。
就著藤床,長孫凝費勁了千辛萬苦終於把快要沉入大海的長孫凜給推上了藤床,而她自己則是一直咬緊牙關緊緊地抓著長孫凜和藤床。在一身內力的作用下,倒也不會像其他弱小女子一般一衝就垮,然而她也不是神人,長期浸泡在寒冷如冰的海水裡,再加上凶猛的海水不斷地猛烈地衝擊,長孫凝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漸漸支持不住了。雙手幾次脫離了長孫凜之後,卻又被她強咬著自己的嘴唇又重新地抓住了這巨浪當中的一葉小舟。
長孫凝知道若是沒有自己固定他和藤床,那麽下一刻巨浪的浮力也許就能把長孫凜從藤床上衝下來,然後把他給吞噬至骨肉無存。只是她也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能量正在一點一滴地消失,神智也是越來越模糊。天在旋,海在轉,長孫凝感覺到自己下一刻似乎就要旋入這片萬丈不著底部的深淵。她感覺到自己的全身都快凍僵了,而那顫抖的手指似乎在一厘一厘地脫離他的身體:
“凜弟,你快醒來啊!姐已經快不行了,凜!你快醒來,快自己抓住藤床!”長孫凝在即將松脫海底的瞬間,在巨浪和暴風的狂嘯下,大聲地衝著長孫凜喊著。她臉上的淚水、雨水和海水交融在一起,這是世界上最鹹苦、最淒涼的液體!
長孫凝漸漸地失去了神智,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劃過那粗糙藤條的刺痛感,一種無力回天的心痛讓她在昏迷前產生出一種絕望的情緒,一種自責,還有一種對這個世界、對家人、對他的眷戀。她真的還不想死,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美好的東西等著她去發掘,在荒灘那段最孤獨的時間,她曾經和昏迷不醒的他交換過條件,她還想等到他醒過來跟他細細訴說他們曾經單獨相處過的那段艱難卻又無比萬幸的日子。。
然而正在這生死攸關的一瞬間,已是瀕臨昏迷狀態的長孫凝突然感覺到她的手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給抓住,而後竟然不斷地將她給往前拖去,在海水蕩漾的衝力下,長孫凝還沒有來得及看到對方,就已經昏迷了過去。
“凜弟!凜弟!”長孫凝突然意識到可能是弟弟蘇醒了過來,她的神智突然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不顧全身的病痛一下子坐了起來,睜開眼睛,只見眼前竟然是與她回憶中那狂風暴雨截然不同的平靜。
眼前的環境似乎像是巨舟內的小艙房,當然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房內擺放著小幾櫃子凳子以及長孫凝躺著的一張矮床,而床邊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正緊張而關切地望著她,嘴裡說的不知是何處的方言,難以理解。
“我這是在哪?和我一起的少年人現在怎麽樣了?你能幫我找到他嗎?凜弟弟你在哪裡?!”長孫凝也不顧自己的身體,一心想要找到長孫凜。她的神情緊張且焦急,情緒異常激動地掙脫了那陌生男子想要伸過來安慰她的手。
李范是習慣性地和這位美麗如仙子般的女子說起了新羅語,當他聽到對方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便知道了對方應該是大唐的女子。從小跟隨曾經在長安留學的金九學到一口流利的漢語,李范自然能聽懂對方的意思,他和顏悅色地也用漢語對情緒激動的長孫凝說道:“這位娘子,和你一起的少年公子也被我們救上來了,他正躺在隔壁的艙房內,不過……”
“他怎麽樣了?我弟弟怎麽樣了?他沒事,對不對?他很安全,對不對?你快告訴我!”長孫凝連串炮彈地問出設問句,目的隻想對方回答她肯定的答案。在經歷了多番波折之後,她的確無法接受一個否定的結果。
“這位娘子請放心,令弟除了身上有多處未愈的骨折,且長期浸泡在海中造成了昏迷之外,目前看來尚未有太大的危險,相信在幾次針灸之後……”李范聽出這一對金童玉女應該是姐弟關系,他不知為何心裡松了一口氣,正要說下去,然而長孫凝已經拉開了蓋在身上的被子,嚷嚷著要去見弟弟。
李范見其愛弟心切,也不便加以阻止。只是由於長期的非正常生存以及海水的衝擊,長孫凝的身體並沒有恢復過來,她才剛下了床走兩步便是軟綿綿地如柳條般往下倒。而李范則是眼尖手快地要上前去扶住她,這個柔軟而倔強的女子卻以男女授受不親為由甩開了他的手,堅強地靠著自身穩住了平衡。李范無奈,隻得示意一旁的兩位秀女去攙扶她到隔壁艙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