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那群中年漢子詳述根由,長孫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漢子都是當年從東突厥逃到此處的大唐僑民,由於他們已經在西域成家立業,也漸漸融入了西域的生活,所以他們並沒有返回大唐國土。
然而這些人大多數在此都是經營一些手工業者,畢竟西域之地的經濟、文化、科技本來就遠遠落後於中原,因此他們的技術是很有優勢的。然而高昌國王有歧視唐人的國策,這些僑民在此過得確實挺艱難的。
而昨日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他們氣憤,吾伊城主喀勒竟然不顧百姓們的安危,命令守城衛士強硬收起吊橋。尤其是他們中還有家眷當時就因此而墜入護城河。幸好唐軍因顧念百姓性命,停止攻城。否則恐怕死傷人數將會更多。
本來城中的諸多僑民對與高昌心中就有怨氣,昨日的那次意外便成了他們的導火索。當晚,幾個較為德高望重的便聯絡了在吾伊的數百僑民,在唐軍發動攻城後,突然斬殺東門守兵,綁架了城主喀勒,大開城門。
聽了他們說明緣由後,長孫凜心中亦深受觸動。說實在,他所率領的士兵之所以勇於在戰場上英勇奮戰,無非就是為了建立功勳升官發財,或者是為了大唐國土安全。相信沒有誰像他那樣,僅僅是為了自己和家人不再受到欺辱控制。而昨日裡他因為一念之間下令收兵,不過是可憐那些手無寸鐵的庶民百姓。然而就因為他給了這些百姓生的權利,卻憑空賺來了一座城池,從而避免了多少將士的傷亡。
而後長孫凜隨即下令,將城主喀勒一人斬殺,除此之外再不殺一人。郡中原有的各級官佐,一律恢復原職。對城中的百姓,不得有任何侵擾。要多加撫慰,讓他們各複其業。遠近百姓聞之。盡皆歡喜。盡管城頭易幟,城池易主,而吾伊城中百姓竟如平時一樣安然度日,沒有絲毫的驚懼和恐怖。
這也不奇怪,這些草根百姓們本來就沒有什麽仇恨,一切仇恨與戰爭都起源於統治者。而且高昌早就上奏稱李世民為天可汗,只不過近年來才有了異心。
至於在最高管理者的問題上,長孫凜還是選擇了本地一個較為有口碑的長者卡拉提作為城主,雖然吾伊地處高昌、唐、突厥三國交界處。但畢竟這個郡還是以高昌人居多,一個高昌人做城主會讓城中地絕大多數百姓心安一些。而他又認命了僑民中的一個飽讀詩書的儒生朱長橫為吾伊郡令,有他來負責城中大小事務的管理。如此以來漢人治理城池的智慧將能發揮出來。而高昌人也不覺得他們是在漢人的統治之下,畢竟城主還是高昌人來擔任。
至於城中的將近兩千名高昌士兵都被編制到唐軍當中。他們以雇傭軍的身份成為了唐軍的一員,當然他們被承諾地軍俸是很豐厚的,至少比他們做吾伊守兵好許多。至於他們能不能忠心不二,在將來對西突厥的攻略戰並不重要。只要他們能打下城池或者行帳,西突厥處有地是財物可以獎賞他們。人畢竟還是為益而活,相信不久之後當他們吃到甜頭,也沒有人會願意放棄這份金飯碗的職業。在一切政務都已經理清後,長孫凜隻留下了五百名高昌兵和一百名唐兵地人馬駐守於此。
拔掉了吾伊這顆釘子。掃清了北上西進的第一個障礙。長孫凜便率領著六千多士兵,向著可汗浮圖城前進。這是他進軍西突厥的第二大障礙,也是他這次行軍中的主要任務。
浮圖城北臨額濟水,東依阿而山,形勢十分險要,乃守險之衝,襟帶之地。而此時守衛浮圖的。則是以驍勇著稱的西突厥葉護坎特坦。部下擁一萬之眾,同時又有突厥虎將軍郝顏瑟率兩萬人馬扎帳於西突厥邊境的突坦。與之遙相呼應。
是日凌晨,乘著漫天大霧,長孫凜率領大隊人馬,從阿而山山麓旁小路進軍,神速地出現在浮圖城下,在城東五六裡處安營結寨。
浮圖憑山臨水,易守難攻。坎特坦采取了身邊漢人謀士的建議,執行堅守不出地戰略,他們認為唐軍長途跋涉,必然所帶攻城戰具不足,且糧食短缺。若是對方久攻不下,必然使其士兵困乏,士氣衰弱,屆時突厥軍再采取行動,即可不費吹灰之力剿滅唐軍。
薛仁貴對此也是深為憂慮,若是敵軍不出城迎戰,唐軍長期拖在這裡,不能迅速西進,對唐軍將極為不利。長孫凜卻是沉著說道:“這突厥人本來就是勇而無謀,若非他身邊有漢人謀士,恐怕現在早已按捺不住出城迎戰。我放只需要輕騎挑之,他自會出戰。只要將這條老蛇引出洞來,在截斷其後路,則殺之不難。”
然後他思索一番,又說道:“這西域之地本來水源就不足,浮圖城之所以成為沙漠綠洲主要就是因為額濟河自西向東流過。浮圖處於下遊地段,我們只需要在上遊截斷了他們地水源,使其士兵渴乏,必然能將之引出來作戰。”
薛仁貴和其他的幾位將校聽到長孫凜之言,便連連稱妙。對於這位郎將也更是心中佩服無比。要知道眼前這個少年人還不到十八歲,十八歲的概念在盛世唐朝無非就是與青樓的姐兒們說著情話,聽著小曲兒。然而眼前這少年卻已經成為一軍之將,面對著戰場上的各種複雜情況,卻能從容冷靜的對待處理,這不得不讓他們心中湧上崇敬之心。
浮圖城內的額濟水本來是水流淙淙,碧波如練,清澈見底,城內居民和士兵都靠飲用這條河水為生。然而自從唐軍駐扎在城外一個星期之後,那清漪蕩漾地河水突然斷流,河床乾涸,積沙礫石暴露無遺。
眼下不是枯水季節,一向水勢旺盛地額濟水為何突然中斷?不用多想,坎特坦也知道這是唐軍搞得鬼。然而軍中無水,乃是兵家大忌。士卒渴乏,將如何打仗?果然城中斷水沒幾天后,城內的居民和士兵都是焦渴萬分,頓時人心大亂。。
坎特坦這會兒也坐不住了,在第六天斷水之後,他便跑上了城門望城外形勢。正在這時,王大牛已是接到長孫凜地命令,帶領著一隊人馬,從城下大路上招搖過市。甚至還於城東處列陣,命令將士們用剛學會的突厥語高聲叫罵。大嗓門的王大牛更是罵得甚歡,從狗娘養的到烏龜王八蛋此類言語,硬生生的被翻譯過去灌入坎特坦的耳朵裡。
突厥人本來脾性就暴躁,更何況坎特坦是個剛愎自傲的突厥親王,他聽到了對方的叫罵後,頓時勃然大怒,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立馬就將唐軍給一舉剿滅。他決意親自領兵出戰,煞煞唐軍的氣焰,更重要的是,他已經被逼上了懸崖,必須要打退唐軍,他們城內的水源才能重新恢復供應。
於是,坎特坦命人打開城門,親率一萬人馬,傾巢而出。他挺槍縱馬,指揮大軍掩殺過去,與王大牛率領的人馬短兵相接。王大牛立馬下令收縮陣地,坎特坦得意洋洋,他認為唐軍是怯戰敗退,率隊緊追不舍。
此時正在關注著浮圖城門一舉一動的唐軍將士心中大喜,乘此機會,長孫凜引領著兩千精兵,急速前進,直逼城下,與坎特坦的人馬直面糾纏。而薛仁貴等將士也是帶著其余士兵,合圍包攏,先佔領了東門和南門外的高地。
長孫凜揮舞著雙刀,兩腿輕扣馬腹,一陣風似地從背後殺入敵軍陣地,一連砍翻了數十人。兩口短刀皆已卷刃缺口,而雙袖子全都染成了紅色,血水淋漓。
突厥兵見其如此勇猛,不由地害怕起來。要知道凡是上戰場的士兵無非就是兩種表情,一種是懼怕的神情,這種神情即使是最勇敢的人在臨戰前也會露出絲毫;另一種則是惡魔表情,這種神情只會出現在殺紅了眼的士兵臉上。而長孫凜卻是一臉冷然沉著,即便是有十來人瞬間死於他的刀下,他的表情卻是淡漠冷然,只有在動作之時才會微微動容。那是一個準備流血的人的表情,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敵人的。
唐軍將士們見主將如此神勇,個個奮勇爭先,以一當十,突厥軍隊登時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