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蔚藍的天空被雨水衝洗後一塵不染;空氣清新,像被濾過似的,東方出現了一片紅霞,太陽露出半張笑臉,照得整個大地紅通通的。
“宋福來!”“到!”
“朱逸群!向建仁!應金!焦配!……”
大清早長孫凜將橫刀營的士兵全都召集起來,給他們分發昨晚測試的卷子。唐朝的印刷術尚未發展,隻用於印製佛經而未用於印刷書籍傳播文化知識。所以唐朝文盲多,沒有多少讀書人。
正所謂民弱,則國衰;民智,則國強。這段時間長孫凜也在軍營發揚互幫互助的精神,讓讀過書的士兵給文盲士兵掃盲。他的目的不是為了教出一群秀才,但這些士兵至少也要學會寫自己的名字。
“林蛋大!林蛋大!林蛋大!?……”長孫凜甩著最後一張卷子,說這是卷子,那還是恭維了它,邊疆生活資料匱乏,這些都是士兵尋找附近樹林一些較為合用的樹葉,所用的筆也是自火藥坊討來的用石墨切成條的原始鉛筆。
“林蛋大!?……”,長孫凜覺得奇怪了,一是因為沒人應,二是這名字他好像也沒聽說過。“還有哪位沒拿到卷子的?”
一個牛高馬大的士兵站了出來,委屈地說道:“校尉,我沒拿到卷子,可我叫楚中天……”長孫凜再看看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不禁樂了,四周也是哄笑一片。
單憐卿坐在自己的營房裡,偷偷地觀望著在黃泥甬道上給士兵訓話的意氣風發的少年人。比起平日裡的嬉皮笑臉而言,她更喜歡他在訓練時那種嚴肅威嚴的表情。那說話時的認真莊嚴,那騎馬時的威風凜凜,雖然如鋼鐵般冰冷無情,但是卻能讓她沉迷其中。不是嗎?就連他那些桀驁不馴的屬下,這些被軍營傳為玄甲二隊的士兵們,此時看他的眼神也是那般的崇拜。
自那夜兩人不歡而散後,他來找過她兩次,都被她冷漠地拒之於千裡之外。第三次,她卻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半推半就之余,便讓他得逞了。自那以後,兩人便開始了偷偷摸摸的偷情關系。她想起他身後的家族背景,知道兩人以後不可能有好的結果,所以她一開始便明確說清,兩人純熟露水姻緣,不發展感情,合則分,不合則散。看著他愣了一下便答應的爽快,她心裡卻隱隱地刺痛。
她第一次看到他,心裡便驚訝世間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而後,當她得知這個少年人是個靠著家族權勢在外胡作非為的浪蕩子,她的好感頓然消失,不僅屢次給這個少年吃閉門羹,甚至有一次,這個少年被在場的太子侍衛給狠狠地痛打了一頓,自那以後,她便再也沒見到這個放蕩的紈絝子弟,後來便聽說他被人打成昏迷。有時候,比起兩樣全無的人來說,這種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的男人更讓人鄙夷,也許是因為人類潛意識裡的完美情結,也許也有人是因為嫉妒或者恨鐵不成鋼,誰知道呢?總之人心是很複雜的東西。
然而在後來的吟詩會上,他那首精彩絕倫的《琵琶行》贏得了在場所有文人大家的喝彩,甚至傳遍了整個京城。而她卻是知曉,這個男子以詩中描述歌妓曲折淒涼的身世,報復她曾經對他的輕視,可她卻深深地為這首詩歌所吸引所感動,甚至悄悄地為此譜了曲,夜深人靜之時偷偷地在房中彈唱。
她從小便被母親和她身後的勢力全力培養,琴棋書畫、待人接物,完全是以要求她達到完美境界的標準來培養,她的天賦頗高,在各位才華洋溢的先生們的悉心栽培下,她也漸漸出落為傳說中那舉世無雙的傾城美人。她在怡情院的第一次露面,便是引發了一場地震,京城男子心中共同的震撼。她那天成的美麗,惹得大凡男子皆為之失魂落魄;那她那誘惑的嫵媚;攻得那堅毅剛強的男子神魂顛倒;她那登峰的琴藝,卻是引發了同樣清高傲慢的才子大家的共鳴。
皇宮裡曾傳出一個流言,據說唐太宗也曾對這位傳說中的傾城女子心存好奇,打算請她到皇宮裡表演琴藝。而見過其人的魏征卻是出言阻攔,毫不退讓,他的理由是:如若皇上被此女子迷失心魂,無心政事,此等女子便成了前朝那些禍國亂民的紅顏禍水。太宗就此作罷,而她的豔名卻是在大唐廣為傳播。
每個見到她的男子,行為無不中規中矩,對她全是恭維討好,她就如同是那男子王國裡的女王,高高在上。除了他,那個曾經被自己拒絕過無數次的少年。他曾拒絕她請他小聚的邀函,他無視她的美麗,他對她粗暴只為了索回愛人的情書,然而這一切全深深撩動了她一直沉寂的芳心。
高傲的人會被另一個更高傲的人所征服,這是情林法則。她的確難以自抑地為他所吸引,自古嫦娥愛少年,這個少年人,來到軍營便展示出了他那驚為人天的才華,他帶兵作戰的身姿是如此強悍矯健,而他,還長著堪比潘安宋玉的絕世之貌,每一點,都足以滲入少女朦動的芳心。
那夜,她並非完全沒有反抗之力,如若她拚死抵抗,他恐怕也要折騰一陣子才能將其製服,按照他的性子,恐怕只會甩手便走了。只是冥冥中,她也許知道兩人最終的結局,慌亂之余,她卻是想讓兩人能夠有一段交集。因此,除了對他征服欲望的臣服之外,在她的潛意識裡,也有著促使一切發生的主動因素。
單憐卿沉浸於自己的心事,卻沒有發現身後有一身影,幽幽出現。
“看夠了沒有?!”後面傳來一聲嚴厲的責問。單憐卿聽到這聲音,身體猛然一驚,連忙轉過身來看見身後站著一中年美婦,便瑟瑟地低下頭道:“母親,你怎麽來了?”
單愛蓮望著眼前楚楚動人的女兒,自從這孩子懂事以後,就再也沒親密地叫她一聲娘親,這著實是她內心的痛。然而單愛蓮表面卻是一臉冷漠地道:“這次交給你的任務,進行得怎麽樣?”。
“火藥坊四周李靖派遣了眾多兵力,日夜守衛森嚴,女兒找不到機會進入,而長孫凜的營房內沒有任何關於那火藥配方的記載。”單憐卿雖然說得是實話,可是她卻說得極為心虛,也許是因為雖然最近她深夜出入長孫凜營房,卻是與他做那苟合之事。
“必須盡快拿到配方。最近通漢道、金河道、暢武道行軍皆有動靜,這局勢怕是岌岌可危。若是唐軍再配備火藥,那便是如虎添翼,如此一來,頡利那邊怕是難以抵抗。若是讓李唐一家稱霸,這天下怕是難以扭轉。”單愛蓮冷聲說道,語氣裡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母親,我們單家乃是中原人,為何要幫那異族人……”,單憐卿非常小心地問道,自己娘親平日裡總是十分嚴厲,不許她說二話。可是這關系到民族大事,怎可為了自家做此等事情。
單愛蓮聞言美目中突然暴射出駭人的寒芒,冷喝道:“何謂幫那異族人,我們單家後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那李家賊子穩坐於王位!難道你忘了你爹,你爺爺,你大爺爺是怎麽死的嗎?”
單憐卿連忙跪下,連連搖頭說道:“母親切勿動氣,女兒不敢。”
“哼!可惜魏征那老兒阻了李賊與你相見,而那李承乾卻隻好稱心那一口,否則我大計便得以順利,哪還有他安坐皇位到今日。”單愛蓮一臉的不心甘,恨聲說道。
話說隋朝當年,現任徐州都督的秦叔寶,那時還是山東濟南歷城衙門的小都頭,有一次因押解犯人到潞州,沒想卻因諸事耽擱在此,身邊銀兩無幾,窮困潦倒。為了生計他隻得將其那匹絕世黃驃馬賣掉,卻碰上了赤發靈官單雄信。後世京劇名曲《秦瓊賣馬》便是演的這出戲。
而單雄信在得知秦瓊乃是山東豪傑,便俠義地將那在因重病而在一間道觀養病的秦叔寶接回家中養病。順便說一句,這道觀當時的觀主乃是當今的門下省的長官侍中,大名鼎鼎的魏征。
秦瓊在單家住了數月,單雄信對他是殷勤款待,更請城中所有名大夫為其治病。所謂好人有好報,單雄信與妻結縭六七年,卻一直尚未生產,而此時喜聞單妻竟懷上身孕。自古虎子麟兒必不容易出胎,單妻懷胎十一月,尚未產下。單雄信心中焦急,一日有一化齋番僧贈其一藥丸,單妻當日服下,交夜半子時,但聞滿室蓮花香,即養下一個女孩兒來,因此取名愛蓮。
單愛蓮因是家中長女,深受父母疼愛,且在她二八年華之期,為其招了一郎君入贅,小夫妻也過得和和美美。然而她也知道自己父親長期有一宗心事,便是在單愛蓮沒出世之時,她的大伯單雄忠,被那當時因為皇帝猜忌而離京城赴太原做官的李淵,誤傷致死。單雄信一直對大哥之死耿耿於懷,只是隨著太原起兵,攻入長安後,李淵的勢力越發壯大。直到單雄信死後,他也沒有為自己兄弟報那殺身之仇,而他自己反而被李淵之子秦王李世民給活捉殺害。可歎一世英雄,大功未就!
單雄信的妻子兒女則在行刑前托付給了好友秦瓊,由秦瓊扶養其兒子長大成人。而當時單愛蓮卻是為了回避戰亂,帶著剛出世的女兒憐卿在其師傅處坐月子,當得知洛陽城被李家軍隊攻破,自己父親和丈夫被李世民殺害,單愛蓮當時是晴天霹靂,惶惶不可終日。可當她看到嗷嗷待哺的女兒,卻也不能做那尋死的念頭。自那時起,為父為夫報仇的執念,一直支撐著單愛蓮活至今日。
單愛蓮與女兒說了幾句話後,望著眼前女兒疑惑起來,心中卻覺得這女兒和以往似乎有些大不同。雖然她的臉上還有人皮面具遮著,可那雙水盈盈的眼睛,卻沒有了往日的清冷,取而代之地卻是春意盎然。那原先依稀還帶著少女青澀的身軀,此時卻是越發地豐滿。
知女莫若母。單愛蓮自己也是過來人,女兒這身體上的變化,分明是經歷了巫山雲雨滋潤所致。為了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測,她如箭般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女兒的右手臂,那如雪藕的玉臂上,光滑嫩白一片,原先守宮之痣業已消失。
單憐卿知道自己私自做那醜事被母親發現,頓時眼淚便在眼眶中打轉。她卻倔強地沒有哭出來,只是低著頭,心亂如麻。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可是沒想到會那麽快,她曾無數次向上天祈福,隻望上天能給留給自己多一些時間,好讓自己在余生擁有更多與他的回憶。
“是長孫家那小兒?!”若是此時單愛蓮還不知是誰偷吃了她女兒,那她也妄為人父母。她秀目中綻放著憤怒的光芒,似乎要把那賊人給焚燒灰燼。
“娘親,不關他的事,女兒是自願的”,單憐卿看到自己母親一臉怒意,慌忙解釋道。她知道心上人武功了得,但是自己母親更是已經突破了天人境界,況且長孫凜還是那想出火藥武器的發明之人,只怕自己母親一怒之下對他施以狠手,雖然她不曾想過與其有結果,但若是他離世,她也絕不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