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太小,暫時只能做我的傻妹妹……”長孫凜陰陰一笑,說出模棱兩可,語意雙關的話來。到自己要在那個可憐的太監清醒過來之前趕過去,說完他便嗵地往下一跳,回頭給小姑娘作了個瀟灑的手勢,便匆匆離開了。
二娘灼灼的目光一直望著那漸漸消失的身影,抿著紅唇嘴角卻在上揚。盡管數月不見,她周圍的環境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按照她的執拗性格來說,只要她認準的事情,想要的東西就不會放棄的。只是凡事都習慣了依靠自己的二娘,並不會像其他的女子那般。
她的第一步,便是慫恿大姐進入皇宮,改變自家孤兒寡母的艱難處境。至於為何她改變主意沒有自己入宮,那是因為,她,還有更想得到的東西……
天蒙蒙亮,在長孫家的後場上,遠遠的立著一個箭靶。插滿刀槍劍戟的兵器架子旁邊,長孫家的三兄弟,這三個小人兒排成一隊,母親竇鳳手拿一支小竹竿,不停地指指點點,時不時撫摸一下老么的小腦袋。
“你們好好練,娘到廚房看看有什麽好吃的給你們拿來。”竇鳳看著三個可愛的小人兒,放下竹竿,心中洋溢著歡喜地離開了。
“二弟,三弟,這樣射箭也沒甚意思,咱們來比比看誰射得離箭靶最近,誰就能贏得那隻小花。”小長孫衝望了一眼前些日子爹回來帶回來的可愛小狗,擠眉弄眼地和兩個弟弟說道。他仗著自己年長,自是對獲得小狗所有權自信滿滿。
“那不行,這是爹給我的生日禮物,為何要給你們……”小長孫況立馬塌下臉來。氣鼓鼓地宣布自己才是小狗的主人。他從小就不好騎馬射箭,這不是擺明了自己將失去了那隻可愛的小狗?
“那可不行,小狗狗最喜歡和我玩了,它不喜歡你們……”小長孫凜不甘示弱,也奶聲奶氣地叫嚷著。平日裡大郎喜歡帶著小花到處去胡鬧;二郎則總是對照書上所說在小花身上做各種稀奇古怪的實驗;只有三郎年紀還小,只會和小狗在草地上嬉戲打鬧,給它撓癢癢,難怪小花最喜歡跟著老三。
不過最後還是長孫衝拿出了大哥的威嚴,迫使兩個弟弟同意進行比試。畢竟三人爭來吵去也不是解決的辦法。
長孫衝年紀最大,三兄弟中他學箭時間也最長。只見他挽弓搭箭,虎目圓睜,架式拿足,瞅準箭靶,一箭射去。正中鮮紅的靶心。然後便回過頭,得意地向兩個弟弟炫耀一番。
長孫況一臉不情願地拿起弓箭,正瞅準箭靶之時,他眼神骨碌一轉,想起平日裡丟重物時所形成地一道弧線。便放下彎弓,趁著衝和凜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箭靶之際,拿起一根大人所用的羽箭。向前衝了幾步。嗖的一聲竟將羽箭投標似地投在紅心邊緣上。
長孫凜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早已挽弓在手,他小小的年紀仿佛天生於弓矢有緣,無師自通,一臉嚴肅,箭在弦上“嗖”地一聲,發射出去。只是比起兩個哥哥來,他的小身子實在太矮了,箭鏃不走正道。卻是正中了下面細長的支撐杆。
“二郎你耍無賴,不算中紅心,這小花就是我的了……”見三弟沒有射中箭靶,長孫衝自是搶先一步要宣布自己贏得了小狗。
“為何不算?本來這小狗就是爹給我的,這下我的成績也不輸於你。自然小花就是我地!”長孫況也是毫不讓步地辯解道。
“三弟你評評理……”兩兄弟一直是爭論不休。卻又吵不出什麽結果,長孫況便轉過頭。想讓那一直在一旁不吭氣的三弟說說。只是當老大和老二扭過頭之時,長孫凜和小花竟然已經不見蹤影。原來小家夥自知自己的箭術比不上大哥二哥,他趁著鷸蚌相爭之際,悄悄地勾引小花離開了後院。
場景突然從古代的後院更換到了現代:一家三口正坐在十七寸的黑白電視機前,觀看著電視劇《俠客行》。
“媽媽,石破天沒有爸爸媽媽,真可憐……”小男孩看到石破天撿拾燒餅果腹那一段,於心不忍地側過頭跟媽媽說道。
“石破天以後會憑借他自己的努力,最後練成了武林第一高手……”慈祥地媽媽輕輕撫摸著小男孩虎頭虎腦的小腦袋,和藹地說道:“文羽,媽媽以後也不能一直跟在你身邊,那時候只有靠你自己努力,才能改變一切,創造自己的歷史……”
夜闌人靜,單憐卿睡得正香,卻被長孫凜的叫聲鬧醒了。睡夢中的長孫凜扭曲著身軀,伸出一條胳膊,含混不清地喊著:“媽媽,媽媽……別,別走……等會兒……”
“夫君,夫君……”單憐卿推醒長孫凜,“你在做夢……”
“啊!我夢見我娘了……”長孫凜睜了睜朦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說道。
“呆子,娘不就在西廂房處睡著嗎……”,單憐卿嫣然一笑,並不知道自己還另外有一個“婆婆”,她翻身伏在了長孫凜的身上,在他地額頭上和胸膛上親了親:“好好睡會兒。”
長孫凜把單憐卿摟在懷裡,小女人很快就在丈夫地懷裡甜甜的進入了夢鄉。只是長孫凜卻依然睜大著雙眼,一直都無法入睡。
古蘭經上有過這麽一句話:我們已經揭去你的面紗,現在你的眼睛明察秋毫之末。盡管長孫凜的性格裡主動的成分大於被動,但自穿越到唐朝以來,他都是被牽著牛鼻子在走,被他腦海裡的歷史記憶牽著。
就如尋秦記的項少龍一樣,一直坐在“維持歷史”與“改變歷史”之間的圍牆上搖擺不定。也許是因為在他內心深處也曾想過回到現代,回到他思念地家人身旁;也許是因為他害怕受到天上神靈地懲罰,盡管他不想去相信。只是長孫凜的橫空出現,已經徹徹底底地改變了這個時代。這個歷史。。
至少目前來說,皇宮裡的武才人不再是武家的二女,長樂公主不再是長孫衝地媳婦,至少在長安多了一個無賴長孫凜,多了一個英雄長孫營。
這也並不意味著他地歷史記憶將會因為現實的改變,變成一團千頭萬緒地亂麻。恰恰相反,歷史中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規律,就像是開啟大門地咒語、物理學中的公式,或者取款卡磁條上記載的密碼。誰明白了這些規律。誰就真正擁有寶藏,就真正理解了千萬年歷史長河當中人們忙碌的意義所在。
正如當你看到一個沿著直線勻速運動的小球,你將如何能夠立刻判斷出下一秒鍾它是向左還是向右?---只需要知道上一秒鍾它的位置是在何處。
長孫凜不知道今晚地夢將會暗示些什麽,他知道眼前的歷史長河已經改變了流向,腦海裡的那些曾經的史書記憶已經有所不同,他也不能再像阿波羅的神諭者那樣洞悉一切。但是他知道自己比這個時代上所有的人更能看清現象背後的真相。他知道自己最接近那個咒語,那個公式,那個密碼。
許多東西都已經在改變,他能做到地,便是處之泰然地欣賞大唐兩岸美麗古典地風景。在這條歷史長河上,打造出能夠保護自己和家人的堅固大船,不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巨浪淹沒顛覆……
很多人在瘟疫中死去。以致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世界的末日。沒有任何人為死而悲傷。因為人人都在等待死亡。
阿格納羅、蒂、圖拉
根據《皇華四達記》就曾記述說:在唐朝,通往周邊民族地區和域外的主要有七條交通乾道,而江南道的揚州和縣(現寧波)都是重要的對外通商口岸城市。縣以港興市,是中外聞名的商埠,唐時已是與日本、新羅及東南亞一些國家通商的主要港口。
當東方地第一縷陽光照射大地時,悠揚的鼓聲是從縣城北的鼓樓上傳來的,晨霧般地浸漫進人們的睡夢裡。暮鼓晨鍾,以授人時。人們紛紛起床開始了一天繁碌地工作。
縣地海港迎來了一艘從東地中海遠道而來的商船,上面裝載滿了各種香料、藥物和珠寶。換取大唐精美地絲織品、瓷器等物。每一天這個港口都要進出數十艘類似的船,沒人覺得有什麽特別。
但是這次人們卻被這艘船嚇呆了,它就像是一座浮動的地獄。船上彌漫著死亡的氣息,幸存的水手們瘦骨如柴,眼光中流露出半死不活的恐懼。
人們趕快把這艘船推離了海岸。不許它靠岸。但是太晚了。幾隻老鼠已經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順著纜繩爬到了岸上。它們溜進了縣的城內。
一周內以縣為中心的數百裡地就有大片大片的人死去。幾周內死亡恐懼傳播到了整個江南道,然後接下來的。讓人難以想象……
老百姓們也許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好好的,到了清晨已經再也起不來了。可是這算幸運的,更多的人在恐怖中絕望地等死。從發現自己的腋窩和臂溝出現了小的腫包開始,他們就已經崩潰了。
這種腫包沒有任何藥可以對付,即使是城裡最出名的大夫也逃不出這種死亡詛咒,人們會開始渾身疼痛、發冷,在劇烈的咳嗽中他們會吐血黑色的血。最多一個星期牛頭馬面就會光顧,這個時候他的屍體上通常已經布滿了黑斑。
很快,縣喪失了幾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城裡的街坊上到處都是死屍,人們不敢往大街上走去,只要一出去他們就得踏著高高低低的屍體。一個父親推著一輛大車走向墓地車上是他死去的妻子和所有幼小的兒女---這種場景已經多得讓所有人都麻木了。
在集體的恐慌之下老百姓們變得沒有理智可言。瘟疫在空氣中也能傳播,人們已經不敢在大街上和別人說話了,碰一碰別人的衣服是可能被殺死的。有人說這是新來的祆教徒在水井裡下了毒,於是就會有許多人蜂擁到祆教徒家裡去大砍大殺。
也有人成天跪求老天,把自己鎖起來,拿鞭子抽打自己以驅逐心中的恐懼,痛哭流涕,在絕望中自殺,逃到遠離瘟疫的其他地方,然後又給那個地方帶來黑色恐懼。或者更多地,認為這是某日閻王爺心情不爽而在縣設置了第十九層地獄。
只有面對死亡恐懼這樣強大的力量時,才可以充分展現出人類的脆弱、瘋狂與無助。跪求老天爺雖屬於虛妄,至少還無害,更多的是集體的狂暴和盲目。隨便一句流言就可能引起數十萬人的驚慌失措,甚至排擠殘殺。
誰也不知道它是怎麽來的,為什麽會來就像是閻王對人們在說:“看,我擁有可以隨心所欲的力量。人類,我比你們強大得多,偉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