鼙鼓咚咚,旌旗獵獵,槍影搖空,劍光耀日。金銀盔甲濯草原,十萬貔貅鬼神泣。在各個反叛部落的配合下,唐軍這一小支隊伍竟然能在突厥的大草原上取得節節勝利。九位俟斤將領帶著三千騎兵投降,大多數歸順的部落也都宣布效忠唐朝。
在突厥國土內靠近回紇邊境的遼闊無邊的草原上,西突厥可汗的牙帳就駐扎在一個三面環山易守難攻的地方。乙毗咄陸此時正坐在大帳中喝悶酒,馬奶酒已把他那紫色臉膛燒灼得變成了馬肝色。他舉起銀碗“咕嘟”灌了一口酒,毛查查的胡須上沾上了星星點點的酒花,他下意識地拿衣袖擦了擦。
“李蠻子,你欺人太甚,逼得老子沒有退路了!”他恨恨地罵道。罵完後他又抓起一塊帶血的鹿肉使勁咬了一口,邊嚼邊揮刀亂砍,砍著砍著跑到帳外,張開四肢惡叫道:“蒼天啊,你為什麽老向著大唐,而容不得突厥?我們也同樣祭祀你,求你賜福,你卻連年降災。難道現在你還要毀了咱們突厥民族?天不認人,老子也不認天!”
狂怒中他把馬刀朝陰霾的天空擲了上去,狂風搖撼著樹枝,暴嘯怒號,掛斷了旗杆,刮走了旗幡。土子隨風而至,頃刻間迷漫了整個原野。
“大汗,我們還有十五萬人馬,尚有回天之力,只要將那小子給擊敗,那些叛亂的部落自然就能再次臣服於我們……”一個突厥副將上前勸說道。
乙毗咄陸發泄了一通,累出了一身汗,酒也醒了幾分。他胸脯劇烈地起伏著,氣喘籲籲:“別瞎扯,咱不會自輕自賤。只要有我一口氣在,終有一天我不但要把長孫凜那臭小子給碎屍萬段,連李世民也要跟他乾到底。這回就先拿那小子開
長孫凜依然率領著他的六千多親兵正在不斷地畢竟突厥牙帳,盡管這三個月的時間已經有將近上千名唐軍犧牲在這片異土上。但是他還是在不斷地可以補充強兵猛將加入隊伍之中。
為唐軍在前面開路的是特勒和哲郎設等反軍首領所率領的將近八萬突厥兵,大部隊浩浩蕩蕩地向北進發。現在他們不叫叛軍,長孫凜將這些部落軍隊封為義軍,起義的義,正義的義。如此一來讓這些突厥軍更心安理得地衝鋒上前,盡管他們最終的目地還是為了突厥可汗因為搶劫鄰國而積累下的無數財帛寶玉。
兩天后,八萬人馬駐扎在了弓葛裡河附近的兩岸,與突厥牙帳僅僅相距三十余裡。這是一片廣袤開闊的黃土塬破,除了這裡那裡偶爾聳立起一個個不甚大小的土堆子外,到處都是坦蕩無限的草原或者黃土地。那些耐寒而又耐旱的小草和棘叢。在風中挺立著瘦削而又倔強的身軀,給這片荒涼的世界上點綴著點點地綠色。
長孫凜登上孤立的營壘望著不同於中原的滿目地荒涼,自高聳的亭台遠望。靜默地俯視著草原上籠罩著地煙霧。小鳥們落在了平展的草叢上。忽而又受驚飛散。霧靄從空中收斂,顯露出遠方一簇簇茂密的山林。遼闊的天邊。遠山是那麽的渺小,就似淡淡的黛色描出娥眉彎彎。芳草綿延,伸到空闊的天邊,夕陽殘照的余暉將大地鋪滿。
他地臉頰明顯地下陷,兩隻眼睛也熬得血紅。數月地辛苦終於等來了決戰的時刻,盡管他們是以八萬對付乙毗咄陸的十五萬,但是胸有成竹的他自然是已經想好了對付的決策。
“乙毗咄陸的兵力始終強於我們,此次他們是以哀兵姿態。因此兵鋒甚銳。我們所剩下的火藥已經不多。硬碰硬地打法,其結果可能是兩敗俱傷。孫子兵法說道: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我打算讓你率領主力以正兵當敵,與之兩軍對壘,堂堂列陣。取佯攻穩守之勢。讓乙毗咄陸以為我軍是在以常規戰法與之交鋒。”長孫凜對著自己地副將薛仁貴說道。
“那郎將你……”薛仁貴面露不解,疑惑地問道。
“擒賊先擒王。我將率一支精銳,從這牙帳西南邊上的深山密林之中,繞道突厥軍背後,以奇兵偷襲。力圖捉拿那突厥汗王,屆時你再揮師猛攻,前後夾擊,使其首尾不能相顧,必能大獲全勝。”長孫凜指著面前地一張行軍地圖說道。
對於主將這種以正隱奇,出奇製勝的打法,薛仁貴自然是一直敬佩不已,但是這次他可是有疑慮了:“這一帶的深山密林嶺峻澗深,自古並無人行之路,恐怕我軍難以通過。如此危險地形,即便是要行此道,也應該是末將率隊才是。”
長孫凜搖了搖頭,平穩地說道:“正因此處穿山越澗,道路險峻,有些地方恐怕連飛鳥猿猴都為之發愁,乙毗咄陸才敢把牙帳安置於此,他也絕對想不到我軍能從那裡通過。屆時我隊化整為零,多帶繩索軟梯只要能臨機設法,這世上沒有走不通的路。”
他顯得十分自信,繼續解釋道:“你對正面迎戰指揮比較有經驗,這中規中矩的打法就由你來做好了,這次側軍偷襲,事關此次戰役之成敗,還是由我來帶隊。”
薛仁貴還想抗辯什麽,見長孫凜擺了擺手,他便吞下聲來說道:“那好,就依將軍所言。”
當天夜裡,長孫凜就率領著一千名精銳,沿著荒無人煙的小路繞了遠道而行,輕裝前進。這一千人都是從唐軍主力中仔細挑選的,幾乎全是彪悍健壯,身手矯健,攀山越嶺如履平地。
待進入大山之後,將士們傍山間小路疾速前進。越往前走,山勢越崢嶸,幾條曾被前人踏出的蜿蜒鳥道也都走到了盡頭,便開始爬懸崖,攀峭壁,涉溪越澗,摸索前進。
三天后,隊伍進入了一片陰森森的原始森林。將士們小心翼翼地前進,他們的腳下,是厚厚的綠氈絨似的草叢和滑溜溜的蒼苔。草叢中時而可見一些盛開的野菊、山裡紅、狗尾巴草和許多不知名的小花。圍繞著他們的,卻是一道道由顫抖著的椏枝和百年老藤編結成的牆。。
高大的白楊、樺樹、橡樹和許多不知名的古樹,密密層層,挺拔聳立。枝柯交叉,樹冠層疊,嚴密地封鎖了企圖透射進的陽光。使這裡大白天也和黑夜沒什麽大的區別,陰冷潮濕,一片黑暗。
這是一個可怕的世界,吐著火信的毒蛇在地面上和樹枝間哧溜溜地遊走,不時對著士兵們高昂起腦袋,瞪著一雙涼冷無神的眼睛,準備隨時出擊。貓頭鷹和一些不知名的怪鳥會突然飛起,死靜的山林中發出一陣撲楞楞的響動,讓人驚心動魄,毛骨悚然。
士兵們揮動著刀劍,斬斷那些小胳膊粗的老藤和亂蓬蓬的荊棘,隨時警惕著毒蛇猛獸的偷襲,在一步一步地試探中前進著,臉上、手臂上、脖頸上早劃出了一道道血痕。終於,等到走出這片暗無天日的原始森林,將士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是一段較為平易的山路,雖說也是蜿蜒曲折,七上八下,卻沒有什麽險要之處。可是這樣的路剛走了半天,他們就被一道天然的屏障迎面攔住。這是一道天然危險的摩天嶺,暗紅色的山石嵯峨陡峻,光溜溜的寸草不生。沒有樹木,沒有鳥獸,沒有山泉,自然也就無人前來,自古沒有上山下山的路徑。
將士們靠著繩索軟梯,你推我拉,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頂。但下山的路剛走到了一半,他們便一下子愣住了。橫在面前的,是一片真正的懸崖絕壁,刀削斧砍,壁立千尺,深不見底。
長孫凜緊皺著眉頭,帶著幾名副尉,東西南北到處察看,竟無一條下山的路徑。只有西南面有一處山勢較為緩和,但石面光滑如冰,腳不能沾,一走上去,立時便會跌個仰面朝天。
大家辛辛苦苦地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怎麽辦?難道就放棄折路返回?長孫凜望著他的這些弟兄們,他們大部分都是通過了特種營訓練的,看來也只有這樣了。
他踏上了一塊巨石,衝著部將們擰眉喊道:“弟兄們,天無絕人之路,勝利就在前面等待著我們,我們只能前進,決不能後退。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衝過去。就是死,也得向前倒,是男人的,絕不能做孬種!”
說完,他看也不看眾人一眼,拿著一條毯子把自己連腦袋帶身軀一塊裹住,在緩坡度就勢一滾,像半截樹乾似的骨碌碌地滾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