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晚是相當美麗的,在寒芳凝露,繁星滿天的曠野裡,黑夜輕盈地流逝,大自然的面貌時時都在變化。
長孫凜眯著眼睛仰望著浩渺的夜空,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絲幻覺,如同黑幕般的天空仿佛如走馬燈似地轉換著剪影。時而是母親的音容笑貌,時而是女兒那雙豆豆大的黑瞳,時而是他的女人們的面容,尤其是憐卿……
離開家裡已經整整半年了,一切都應該結束了。每天夜裡他都瘋狂地想念著他的家人、他的孩子、他的女人,也正是因為他們,所以他才能咬牙一直支撐到現在。
望著近在咫尺的敵人牙帳,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微微的笑了笑。長孫凜舉起了手,將近九百多名士兵齊刷刷地把手中的弓箭給搭上奇怪的箭杆,這種箭杆前邊是帶著小火的,這種火是攜帶最為安全的火藥武器,這也是他們所擁有的最後九百多支此類的箭杆。
“都給我瞄準了!就算打不中敵人也不準傷害到己方!”長孫凜隨意地開了個玩笑,以緩解士兵們近來一直承受著的巨大壓力。果然這句話很有效,至少士兵們都紛紛露出了笑容。
長孫凜將一個衝天炮放在了地上,用手中的火折子將衝天炮點燃,只聽見一聲非常尖銳的響聲,黑黝黝的夜空中突然綻放出一道絢麗的火花。
正當突厥帳營裡還在納悶自己後方究竟那怪異的聲音到底是什麽回事,突厥士兵卻聽到了紛紛雜遝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他們最熟悉的唰唰的射箭聲。
“不好了!唐軍派人來突襲!”一些警醒的突厥將士猛然醒悟過來,可惜太遲了,只聽見轟!轟!轟!數不清的如雷鳴般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震得一些已經熟睡的士兵們耳朵嗡嗡響鳴。
相當於九百多個炸彈同時被點燃炸過來地效果可想而知,地面上卷起了一股股衝天黃塵,四處飄蕩彌散。嗆得人睜不開眼睛。到處是鮮血噴湧,到處是殘骸斷肢,到處是人體馬屍。哭叫聲、罵娘聲、呻吟聲,整個突厥軍營是一片的混亂。
白日裡已經從突厥牙帳後山看到長孫凜放出煙火的信號的薛仁貴,帶著八萬余人馬,揮舞著長劍,衝向了突厥帳營。唐軍自四面八方湧到了突厥陣營,以致劍光、血光交織一片。
突厥人就算再準備充分,他們也想不到從身後湧出了敵人。盡管他們人數比對方多得多。但是他們已經驚慌得毫無還手之力,恐怖像瘟疫一樣在營寨裡到處蔓延,人人自危。
義軍的士兵們把突厥帳營團團包圍著。殺得血流成河,驚天動地的攻擊讓所有人都窒息。這是一場大屠殺……
長孫凜率領著他勇猛的士兵們放下弓箭拿著長刀銀槍衝入了敵人的最深處突厥可汗的禦帳內。他猛力一刀揮了過去,然後鮮血濺到了他地臉上……
當這個夜晚過去,天色亮起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不可挽回。火光閃爍,寬闊的草原上波濤洶湧,唐軍取得了令人難以相信地勝利,他們以區區的數千人在這片陌生地土地上馳騁,最後竟然顛覆了盤踞於此將近兩百多年的突厥統治。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多年以後。在以葛邏祿和鐵穆部落為首的後突厥時代,這裡的逐漸開始傳說當年在草原上發生過的一系列可歌可泣的史詩。一位年輕的異族少年,率領著他的五千親兵們,替他們地部落驅走了壓迫他們族人地惡魔。這就是《軍神之歌》。此後的許多個世紀裡,他英俊的面容、瀟灑的身姿,一直活在了許多女孩子的心裡。
“仁貴,我先行一步了。這裡的事情就由你慢慢處理……”長孫凜騎在馬上。斜眼看了看正在一旁領取獎賞的士兵們。然而他地心已經飛回了長安,飛到了自己妻子地身邊。所以他決定自己一個人先行回到長安。留下他的士兵們在這裡作善後處理。
“將軍……你這就走了?”特勒也跑了過來,手裡還把玩著一個金元寶。他地表情是大惑不解,怎麽這個少年人辛辛苦苦地打下這片徒弟,卻沒有為自己拿點什麽?
“真不明白你辛苦跑到草原來作戰到底是為什麽……”特勒好奇地嘀咕了一句。
長孫凜淡淡的笑了笑,很平靜地說道:“我要用這片遼闊的草原來換取我妻子的自由。”說完他便夾著馬腹,揮動著手中的馬韁,撥動著馬頭飛奔而去。從西域的雲端傲慢地向下俯瞰,一時間似乎天神也黯然失色。
天空上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彩雲在飄蕩,蕭索的清風吹拂著原野上碧綠的綠草,西南軍營裡吹響了號角,又送走了一抹殘陽沉入大地……
“就是這張傾國傾城的臉使千軍齊發,萬馬奔騰把戰火燃燒到了西域遼闊的草原……”
然而此刻的單憐卿是聽不到幾千年後詩人們的讚美;也看不到因為她,在西域的草原上發生了一系列可歌可泣的傳說。現在,她只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瘋狂地思念著她的夫君和她的孩子。那個夢縈千百回的英俊的少年,曾經給了她幸福無比的愛情。然而這份愛情又變成了一種痛苦,時時刻刻都存在的痛苦。沒有比這個更痛苦的,因為她離開了他。
每天夜裡她都是睜著眼睛流著眼淚,有一種非常瘋狂的思念讓她痛苦難耐,在這一生中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刻一日會那麽的難熬。在清晨的時候,當她勉強地睜開自己的雙眼,恍惚一陣過後,想到了今日又見不到他和孩子,淚水又湧了出來。
“皇上駕到……!”從憐卿被軟禁的殿外傳來了太監扯著嗓門叫喚的聲音,單憐卿不禁皺了皺眉頭,她勉強地支撐起已是虛弱的身子,披上一件披帛,緩緩走出了臥房,走到了大堂。
李世民是因為受到了西域傳過來的捷報,突發奇想要過來看看這個想要自己命的女子,盡管他得到的消息不詳細,但是長孫凜在西域上的種種壯舉還是傳到了他這裡。李世民自然明白,能促使之前還拒絕前往高昌的這個女婿,能在西域大發神威的原因。想到君無戲言,因此在放單憐卿自由之前,他還是得要和對方好好溝通一番。。
單憐卿冷漠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也沒有與這個皇帝打招呼。導致她父母雙亡,夫離子散的就是眼前這個仇人。然而她現在卻是沒有任何想要報仇的欲望,並不是因為李世民前後左右都站著雄武的大內高手。事實上她之前選擇了入宮為母親報仇,就沒有想到過要全身而退。那時候她秉著的是一種一去不複返的悲壯,然而跟自殺的人一樣,如果行動過一次之後,就沒有人會再有勇氣去做第二次。
“究竟該如何我們的仇恨才能化解呢?”李世民沉聲問道,事實上他這些日子也是在思考著這個問題,單李兩家的恩怨,似乎一直在糾纏不清。再加上一個駙馬進來,的確是攪和得一塌糊塗。
“我們的仇恨是永遠不可能化解的!”單憐卿冷冷地說道。
“大膽!”李公公在一旁狠狠地斥責了一聲。李世民揮了揮手,然後說道:“朕不可能把命給你的……”
單憐卿望了李世民一眼,冷笑著說道:“你大可放心,我也不會再做第二次。我既然選擇到宮中報仇,就沒有想過要活下來。對於一個女兒而言,父母之仇必報這是必然的,若是仇人僅僅是普通之人,那麽我會毫不顧忌地前去報仇雪恨。然而就因為我的仇人竟然是當今的皇帝,所以我的行動才遲疑了數日。然而若是因為你的權勢而讓我打消報仇雪恨的念頭,那麽我和那些欺軟怕硬的偽君子又有何區別?”
“不過……”單憐卿搶在李世民前面把話說出來,“之前我已經盡了作為女兒該盡的責任,過了心中的那道檻。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隻想盡我做妻子和母親的責任。”
“你這是在向朕替自己求情嗎?”李世民望了她一眼,眼眸倒是露出一份讚賞,對於這個烈性女子,他倒是挺欣賞的。
“如果可以的話……”單憐卿沒有直白的求情,她緊咬住自己的下唇,抑製住內心的那種難過。然而,她可以為母親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她更願意為了他而放棄一些執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