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遼闊,高高地飄著浮雲,橫貫的溪水流向遠方,落日黃昏中暮靄生寒,天邊的夕陽朦朧如暈。
一個身著繡花翡翠裙,上身是窄袖香衫的少女站在路邊,素潔右手臂上挽著一籃碧綠新鮮采摘有的蓮蓬,左手輕柔地擦拭了額頭滲出的汗珠。路過煙霧繚繞的小樹林時,她沉吟了一下,見有幾個婦女攬著一個籃子往樹林穿去,少女微蹙的黛蛾舒展開來,豐滿的紅唇輕輕上揚,也跟著走了進去。
“二姐……等等我啦,二姐……”只聽見後面傳來銀鈴般的清脆聲音,只見一個宛若小精靈的標致小女娃,邁著小腳丫嗒嗒地跟在了姐姐身後。
“三妹,不是叫你在錢大嬸那等著嗎,姐把這些蓮蓬到裡面小溪洗洗,等會兒就出來。”武二娘回頭瞄了這個妹妹一眼,翹著朱唇笑著說道。
“姐,娘不是說不讓咱們再到這個小林子了嗎?你在這個林子有兩次都碰上了壞人。”三娘背著小手,睜大著剪水般的雙眼,望著姐姐,像個小大人一樣,諄諄囑咐道。
“傻妹妹,碰上壞人是壞人的錯,又不是這小林子的錯,為何不能進去呢?不能像杯弓蛇影那般疑神疑鬼,只要咱們只要不跟娘說,不讓她擔心就是了。”二娘伸出纖纖玉指,將額前的碎發捋到耳垂後。
三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小腦袋,這時一個貨郎扛著一木頭滿滿的糖葫蘆,她的眼神霎時就被吸引過去,一直瞟著那貨郎走得老遠才收回眼光。
二娘看妹妹這副饞貓樣兒,不禁撲哧一笑。伸出青蔥玉指點了點她的小鼻頭。說道:“你這個饞嘴兒。”
三娘癟了癟小嘴兒,睜著迷離的大眼睛,側著頭委委屈屈地嘟噥了一聲:”姐,我想凜哥哥了……。”
二娘先是呆了一呆,然後咬著下唇拍了拍妹妹地粉臉。對她說道:“老天爺可不會平白給你糖葫蘆吃,要想凜哥哥,可不是說說而已,得靠自己哦。”
三娘雖然沒聽到好話,卻是興奮地跑到姐姐身邊,擺著她地手臂急急問道:“二姐,怎樣能盡快地見到凜哥哥呢?”自從姐妹倆的父親去世後。而後也老是被異母兄長欺負。難得有個哥哥能夠對她好,能夠保護她,難怪三娘會如此念念不忘。
這時有兩個腳夫抬著一台肩輿路過姐妹二人,只聽見肩輿裡一聲叫停後,肩輿的帷簾被掀開,露出一張千嬌百媚的女子,然後便傳來女子綿言細語的聲音:“二妹、三妹,你們在此處做甚?”
“大姐?!”“大姐!”
梨園亭球場裡,稱心一見到那日不僅不給自己讓路。反而還駕馬飛馳,害得自己受傷地俊美少年,便是恨得咬牙切齒。他正要命令自己隨身攜帶的東宮衛兵上前去為自己報仇,卻被一旁的趙節攔了下來。
“就是那少年將我弄傷的,難不成我還見到他還要忍讓?!”稱心本是被妓院刻意培養出的樂童。出身背景自是好不到哪去。自以為受太子恩寵之後。自是驕橫慣了,便以為這天下人都得怕他。
稱心這些天一直在抱怨自己的傷勢。趙節自然知道這回事,他雖然在心裡暗暗嘲笑這個權利暴發戶,卻是好言相勸道:“太子猜得沒錯,傷你的人就是趙國公府地長孫凜,你若是幾個人衝上去將他傷了,就算是太子也難保你周全。”
“若不是太子守孝期間不得玩樂,今日必不放過此人。”稱心剛才也是見到仇人後火冒三丈衝昏了頭腦,現在想來這梨園亭乃是皇宮球場,能進來擊球觀球地莫不是一些權貴之人,他便是掃興之極,狠狠地往場地上吐了口唾沫。
趙節雖然心裡看不起這個以色魅惑男子的妖人,他也知道這人對太子的影響是巨大的,畢竟誰也不能小看枕頭風的威力。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拉稱心到球場來參加馬球比賽,如此一來,也好為自己接下來的陰謀找到一把保護傘。他看了看正在交頭細聊的張封和長孫凜,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於是側著腦袋跟稱心小聲嘀咕了幾句。
“這也能行?”稱心圓眼一睜,拍著手興奮地問道。
“當然能行,這馬球比賽如此激烈,不小心碰著傷著那是正常之事。而且當年高祖便是立下規矩,在球場上不得行凶報復。”
一個身著彩色服裝的仆役捧著一個約莫拳頭大小的藤馬球走到中央,雙方四名隊員騎上馬匹各就各位。場上地吵雜聲音嘎然而止,上百雙眼睛都緊張地注視著場地中央。
“張封,今天咱們就來比試比試,誰輸了誰就是***驢蛋一個!”趙節坐在馬上挑釁道。
“呸,趙節你這個王八蛋要想換個名號就直接跟我說好了!”張封也是一臉不屑地說道。
“你!哼,咱們走著瞧!”
待那名仆役退場後,只聽見鼓聲震天一響,張封和趙節二人立即策馬向前馬球處衝去,俯下身子揮著手中的藤月牙狀球杖,都打算搶先對方一步搶到馬球。其他隊員也都紛紛策馬走位,準備接應。
隨著比賽的進行,場下觀賞亭的氣氛也就開始熱烈起來,男人們不斷地吹口哨呐喊助威;即便是一些外向地貴婦人也開始大呼小叫,歡呼喝彩;而下注的人更是緊張地注視著場上地一舉一動。
長孫凜是第一次玩馬球,還不知道走位怎樣,他只是眼神緊盯著皮球,憑著感覺進行策馬走位。這時對方的一個失誤,將球傳錯了路線,直往長孫凜馬下奔去。
長孫凜直盯著馬球的走勢,瞅準時間。雙腿緊夾著馬肚維持平衡。猛衝上前,一個調度緩急有致,瀟灑地附身一衝一射,只聽見馬球“騰”的脆聲一響,便是遠遠地往對方的球網裡飛去。
全場地歡聲呐喊先是消沉了數秒中。卻又哄然地哎呀地遺憾一聲,原來那球被射得太猛,飛過了球網。長孫凜玩世不恭般地拍了拍額頭,對自己這一處女擊倒是十分滿意。。
高陽坐在觀賞台上靜靜觀看,她的一雙明亮眼睛一直注視著長孫凜。突然見趙節一方一名隊員砰的一聲,搶球當中不小心擊中了長孫凜所騎的紅鬃烈馬前腿,把馬痛的嘶嘶亂叫。高陽也嚇得猛地站了起來。
只見紅鬃烈馬四蹄騰空。馬尾折曲束裹向上翹起,馬首與地面成一個大斜度角,兩耳聳立如削。長孫凜雖然平衡已失,卻是不緊不慢,身姿後仰,左腳穿黑短腰靴緊蹬馬鐙,整個左腿、左臀和上半身背部組成地弧線,恰將著力點放在馬背中央。能做出如此瀟灑完美的動作,可見長孫凜的騎術已是越發嫻熟。
突然這時從馬匹中衝出一匹黑馬。那騎手的棕色球杖雖然貌似往附近的馬球,卻是猛地往一個球棍往長孫凜的腦門上甩去。長孫凜正在極力維持自己的平衡,而那家夥動作實在太快,周圍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長孫凜地額頭便被此人狠狠地敲了一棍。頓時額頭上地鮮血猛然冒了出來。
高陽在觀賞亭上遠遠看去。都覺得場面慘烈,她先是雙手捂住了眼睛。可是借著又將手放下來,心疼地看著額頭受傷的長孫凜,正欲走下場去呵斥那個沒長眼的王八蛋時,這場上卻是突然發生變化。
按理來說腦門受對方以馬速猛衝這麽猛然一棍,普通人自是會頓時昏闕過去。只是長孫凜身負武功,加上一年的軍旅生涯,身體自然比普通人強壯許多。他只是覺得額頭一陣劇痛,便是伸手猛住韁繩猛力一仰,終於將自己下仰的身體給調回馬上,整個過程大概也就是兩三分鍾。他也不顧額頭上鮮血淋漓,一聲春雷般的怒吼道:“***那個王八蛋給老子下如此陰手?!”
才反應過來的張封也是怒目罵道:“趙節,你這個驢蛋竟敢縱容自己的手下行凶?!”楊豫之和溫恭也策著馬匹上前來助陣。
趙節卻是笑著說道:“這場面來得如此突然,馬速恁快,有時候力道無法控制那是正常之事,怎能說是行凶呢?況且這位並非我地手下,而是太子身邊之人……”
長孫凜看到那娘娘腔那張陰謀得逞、暗自得意的臉,便知道這家夥是在借馬球比賽來暗中報復,他可管不了什麽太子身邊之類的話語,也不等趙節說完,便是操著球杖策馬往稱心那便衝了過去。怒目圓睜,嘴裡還怒罵道:“你這個死人妖!”殷紅的鮮血已經從他的額頭直落臉頰,然後滴到了馬場上。
這觀賽之人先是驚呼了一片雜聲,在場地男子們便是被“死人妖”如此貼切地形容詞給逗樂了,然後便是津津有味地看著這難得一見的場面。而女子們則是雙手捂住眼睛,不敢看這血腥地一幕,即便是有的女子較為膽大,睜著眼睛也是心驚膽戰地驚呼不已。
稱心本來是想為自己血恥,卻沒想到因為馬的速度太快,自己的力道也沒把握好,既沒有將對方敲暈,反而長孫凜鮮血淋漓,張牙舞爪橫衝過來的模樣,把他嚇得渾身發抖,策馬直往逃竄。他平日裡只不過是一個優伶,騎術只是一般般,身體更是柔弱如同女子,哪能敵得過長孫凜的速度。
“你……你……這……這……球場不許動武報復……”
長孫凜很快就跟上了那家夥,擺出高爾夫球的標準姿勢,一杆……兩杆……三杆……
場邊觀看的人,腦袋也是跟著球杖一起一落,也許心裡也在數著數兒。張封也是看得心驚膽戰的,沒想到這平日裡斯斯文文的少年,發起火來竟是這般強悍。趙節一看可就慌了,太子對這個稱心可是疼愛有加,若是萬一他出什麽事情自己可就要出大麻煩了。
“長孫三郎,稱心可是東宮裡的人,你打狗也得看主人,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趙節策馬上前去拉住了長孫凜,而稱心已是滿頭是血的昏闕在地上。
“死不了,我這球杖還沒打斷呢!”長孫凜挑了挑濃眉,也是解了氣,便甩手將那球杖瀟灑一扔,揮揮手示意下人將躺在地上的家夥抬下去。
趙節見長孫凜雖然已是滿身是血,卻是一臉無謂地說著話,簡直就如同地獄下的惡魔,心中也不得不發冷。本來他也只是想趁亂給自己出口惡氣,沒想到卻捅出那麽一個大漏子,看來以後見著此人還得繞著道走。
長孫凜出完氣後,覺得額頭正在流血,便順手撕下自己袖子上的一塊布下來,準備為自己包扎傷口,卻是聽見身後傳來嬌嗲的聲音。
“哎喲,三郎傷得這般嚴重,還是讓妗母來幫你包傷。”
高陽正沿著階梯邁著款款小步準備下去找長孫凜,卻見一徐娘半老的風騷女子靠了上去,雖然覺得那女人甚是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她本來就還在生氣長孫凜的花心,見長孫凜也不拒絕那女人,便是氣急敗壞地扭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