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浮雲收斂,銀燦燦的圓盤把皎潔澄澈的光輝灑往千裡大地。明淨的月亮清澈如水,仿佛能看到嫦娥靜靜地佇立在月宮前的倩影。
夜色漸深,夏風送來些許清爽,讓長孫凜舒服地長舒一口氣,聞到了空氣裡黃沙的味道。皓月當空,引得烏鵲錯以為天亮,向正南方明亮處飛去。長孫凜也踽踽地往紫鳳營的方向走去,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個婀娜多姿的倩影一晃而消,再晃眼看,四周空空,士兵們怕都在吃肉喝酒。他笑了笑,自己今天難得喝那麽多的酒。
“你怎麽現在才來?”竇旖看到長孫凜搖搖晃晃地走進了營房,她內心先是雀躍,卻又委屈地埋怨,可埋怨完以後又後悔了,不行,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明她等他等得心急。
“哦,剛才在和弟兄們吃飯呢。”長孫凜一把就坐在了少女的繡床上,竟然沒有征求女孩子的同意。
“找我過來有何事?”長孫凜喝了一點小酒,所以腦袋神經有些大條,說話也更直接了。
“你喝酒呢?”竇旖沒有回答他,因為她聞到了男人身上一股濃烈的酒味,抱怨地責問道。
“啊,今天是休訓日,弟兄們最近操練都挺辛苦的,神經繃了那麽久,應該放松一下。”長孫凜以為對方是責問他在軍營裡喝酒。
難怪人類會產生那麽多的誤會,如此簡單的言語,竇旖卻是表達另一個意思,一是怪他讓她在這邊乾等著,而他自己卻跑去喝酒,二是覺得他的傷口還未痊愈,不該喝那麽多的酒。
“你的傷口還沒有好呢,怎麽就喝起酒了呢?”她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心疼地為他沏上杯上等的清茶。
“難得今天大家都高興。”長孫凜也不怕燙,一口就吞了下去,這好茶,似乎被他牛嚼牡丹給浪費掉了。
“你慢著點喝。”竇旖不知為何粉臉紅紅的,也許感覺到兩人的對話有點老夫老妻的幸福。
“今天找我來何事?不會是你梳妝盒又壞了?或者哪裡又爬了蟲子?”長孫凜這個不懂風情的家夥,心裡惦記著那頭的酒局。
“你急什麽?”竇旖嘴裡不情願,可是還是從她的小櫃裡取出一小包東西,遞給他。“這是善婷姐姐托我轉交給你的。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善婷姐姐不好意思找姨娘轉交,就傳到我這裡了。”
“謝了。”長孫凜心裡一顫,接過了小小的包裹掂了掂。要不是前兩天母親又托人帶了東西來,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呢。而古代議親的第一步就是拿兩人的生辰八字去佔卦,所以方善婷應該知道自己未婚夫君的生辰。
“善婷姐姐很掛念著你,你……你想她嗎?”竇旖吞吞吐吐地問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麽答案。
“恩。”長孫凜回答得含糊其辭,他會思考很多事情,自然也有這個可憐的女孩,但是愛情不是那麽簡單就會出現的,對於方善婷,似乎責任更多一些。
“你都對善婷姐姐那樣了,你可不能辜負她。”竇旖見他態度曖昧,正義之心又起來了。
長孫凜不好回答,便笑著說道:“你下午就直接拿給我好了,省得我晚上還要麻煩跑過來一趟。”這話說得,一點都沒有謝意。
“你!你這個死淫賊!你快回去喝你的酒!”竇旖竟莫名地發起脾氣來,一把奪過了他手中自己平時使用的茶杯,把這個壞家夥推了出去,將門狠狠地一甩,自己撲到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誰知驕傲的少女哭了半天,門外也沒甚動靜。她遲疑了一會,站了起來,眼旁的淚痕還在,楚楚可憐地走到門口,手抬起來要打開門,卻又放了下來。最後咬了咬牙,用力拉開了門。門外吹來一絲清風,只有樹葉颯颯的響聲。她生氣地更是用力把門關上,生氣地發泄道:“死淫賊,死沒良心的,以後再也不理你了,明天你自己上藥!”
話說長孫凜被竇旖莫名其妙掃出閨房後,拎著自己未來“小妾”給自己的小包裹。說實話,對於古代三妻四妾這個現象,長孫凜倒是很快就適應了,畢竟他在現代社會裡也見得多類似的事情,更何況他自己在外面也曾逢場作戲。但是對於名分問題,盡管他從沒有提出過異議,但是他也從來都不會接受這個觀念。若不是母親一而再地跟他強調名分問題,他都沒有意識到兩者間的不同之處。在長孫凜看來,他願意娶的女人,無論是為了責任或者愛情,都是他願意付出愛的妻子,沒有什麽大小名分之分;而不願意娶的女人,他是不會同意娶對方入門的。之所以一直沒有說出來,只不過他覺得自己的觀點過於驚世駭俗,這個時代還沒有容納能力,若是要改變,最先應該改變的也是他人微言輕的地位。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由權勢之人來立規則的。
本來他打算回去再跟弟兄們暢飲,後來想到自己拿著少女的心意,便想回房先把東西放好。正當長孫凜走近自己營房時,卻聽見裡面有響動,警惕性極高的他便把收斂自己所發出的一切聲響,猛然推開了房門。
此時屋內赫然一黑衣人,對方聽到房門響動的聲音,也警覺地縱身一躍,從窗戶處飛了出去,婀娜矯健的身姿宛如燕子縱雲。
長孫凜哪裡容得對方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脫,他也跟著追了上去,若是旁人見了定會嚇呆了,這人怎麽就跑得如此迅速?這泥地上竟然隻留下了黑衣人的一排痕跡。
黑衣人似乎沒想到身後之人速度竟然是如此驚人,他已是兩三次運盡內力,卻還是被對方給追上了。
長孫凜絲毫不費勁地躍到黑衣人前面,老套的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他的手如閃電般迅速地扯開了對方的面紗,驚訝地叫了一聲:“是你?!”。
話說長孫凜緊追那黑衣人出了軍營,到了一荒野上。黑衣人最終不敵長孫凜的輕功,長孫凜將其臉上遮巾給一把揭了下來,驚訝地道了一聲:“是你!”原來這個深夜出現在長孫凜營房的竟然是那樂營的掌管人單大姐。
“長孫少爺果然隱忍過人,如此厲害的輕功卻整整成了大家鄙夷的紈絝弟子。”單大姐絲毫也沒有做賊被抓的尷尬,她慵雅地伸出玉蔥纖纖的手指縷了縷松動的鬢發。古人的身材相對短小,然而單大姐卻有著模特兒般高挑的身材,手腳纖細修長,細長的桃花眼蘊含著嫵媚和挑逗,不施脂粉,唇線柔和,臉上那道疤痕顯得相當妖異。盡管她的外表免為清麗,卻帶有一種撩動的風騷。
長孫凜眯著眼睛望著眼前天然自成的風騷女子,自樂營見到這個女子之後他便有種莫名的不對勁。而白潔的出現讓他覺得,這人生何處不相逢有些過於蹊蹺。
怡情院這麽一個風流場所,卻跟當今太子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那傾國傾城的憐卿姑娘,無論放到哪個時代,都可以說是上蒼賜予男人的極品,卻不好好地在她閨房裡好好待著,終日迂旋於權貴之間。據說除了李卓年和駱賓王兩個傑出青年,還有多位被世人看好的後起之秀對她是如癡若狂。按理來說娛樂跟政治乃是兩個絕緣體,可這怡情院和它的頭牌姑娘卻終日徘徊於這一敏感界限,讓人不得不產生一種商女誤國的陰謀論。
這樂營的軍妓之所以從千裡迢迢的各大城市的青樓中挑來,是因為軍營乃是一涉及國家之社稷的地方,而大城市尤其是長安城的青樓,相對來說更好控制,挑選身家清白的妓女也就相對容易些,以免心懷不軌之人混入其中。
長孫凜事實上也著人去查探了一番,事實上白潔的到來倒也沒什麽可疑的。據查她和一個士兵日久生情,卻難以脫籍出嫁,加之已是年色漸衰,便千裡迢迢從繁華的長安來到這一荒涼之地,也只是想與心上人變相相守。這無非是一種封建社會身份論的又一悲劇愛情,長孫凜也甚是同情,盡其全力讓這對苦命鴛鴦好過一些。只是這白潔的隱因太有理由,讓他覺得似乎有人在利用此加以掩飾。按照常理來說,一般人若是在蹊蹺釋疑之後,便不會再深查下去。然而單大姐那無所不在的眼神,讓長孫凜覺得自己有種被人監視的感覺。
長孫凜也沒有回對方的話,卻是安閑自在地一直望著對面那風情萬種的女子,出人意料的反應卻是一點一滴地吞噬著對方的鎮定自若。
“咱們也不用恁多廢話。很明顯,你呢,怕是也難以打得過我,我想還是省省力氣,畢竟打起來也傷雙方的感情。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當下即把你到我房內到靈州軍營背後的秘密全盤說出,我長孫凜受你贈藥之情,自是會在此事上給你一個優待。”長孫凜看到對方被自己盯得眼神出現一絲慌亂,便是開口說話,語氣裡卻是沒得商量的霸道。
“看來似乎奴家還可以選擇第二條。”單大姐聽聞對方此言,以為長孫凜心裡想那肮髒之事,臉上不過如此的表情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卻是挑逗似的嫵媚。這女人不知是怎麽做得,一舉一動是姿態萬千,撩人心魂。曖昧引誘的笑聲當中,那胸前無比的碩大一顫一顫,怕是柳下惠也招架不住此等攻勢。
長孫凜卻像是個木頭人般,靠近她笑容可掬地說道:“二嘛,那就是我把你帶回去,讓我橫刀營的弟兄好好盤問盤問。聽聞單大姐在樂營只是管事的,從不外接客人。瞧瞧這身段,把自己守著怕是暴殄天物。”
“你!”單大姐秀眉一挑,正欲發作,卻又鎮靜下來嫣然笑道:“我要是今兒個既不道出詳實也不跟你回去,你會怎麽樣?道是狠下心來要做那辣手摧花之事?”
明月高掛天際,夏風融融,遠處的青山默默無語。軍營裡傳來羌笛吹奏的歡快的《阿濫》新曲,宛若百鳥在歌唱著安逸歡快的生活。此時的郊野,天清似水,風輕露濃,好不旖旎。夜色中的兩人卻好煞風景,在言語上針鋒相對,雖然並非真正動手,這氣場卻像高人對決般劍拔弩張,女人的風情,讓這場對決增加了可看性。
月光如潔白的素練,照在長孫凜那張俊逸無比的臉龐,竟有幾分豔麗。長孫凜冷笑一聲,正欲出手,卻見那單大姐伸出纖細玉手,將其胸襟前扣解開。不要誤會,她並非使出那傳說中的美人計,而是掏出一塊雕龍刻鳳的金牌,雅聲說道:“此乃太子殿下之手諭,奴家乃是奉太子之命到軍中查辦秘事,事關重大,不便言之。”
長孫凜接過那塊金牌細細查看,上面寫著“太子千尊”的字樣,他到這世上雖然未曾見過此類物品,但前世他也收藏過類似珍品。以此金牌之重量,手工之精致,毫無疑問是皇宮之物件,畢竟這個世界上甚少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刻上龍鳳,加上怡情院與東宮之淵源,長孫凜也暫且相信了。
“你這狠心之人,竟對奴家說出那等言語。”單大姐見對方相信,便接回令牌,口中卻是撩撥般地埋怨,那滑嫩玉手,甚至還輕觸長孫凜的手掌一撩撥,皮膚之細膩,讓人遐思。她也沒有詢問,便扭著纖纖細腰,風情萬千地轉身離開,臉上似乎還帶著勝利者的微笑。
長孫凜自是沒有前去阻攔,只是因為此事尚無頭緒。當然,誰若在他眼皮底下做小動作,既是東宮太子,他也不會輕易放過。
“下次到別人房內做賊,最好小心一些,單憐卿姑娘。”單大姐聽聞此言,停下了腳步,嬌軀猛然一顫。
長孫凜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卻是放聲朗笑,決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