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單和小單,跟著一波進京開會的官員一起走的,甄志打電話現安排的。
飛機上兩撥人,一波是混跡江湖數十年的老流氓和新鮮出爐的小流氓,押解他們的是警察,另一撥人是操控國家機器往前行駛的重要杠杆,坐的是頭等艙真皮沙發,喝的是16塊錢的弱鹼礦泉水,兩種極端的人,是死敵,但全程沒有交流。
甚至所謂官員只知道飛機莫名其妙等待了半小時沒起飛,都不知道有這麽兩個人會跟自己同行。
凌晨,飛機降落,三輛大切諾基前來接人,隨後直奔公安部,老單此時儀表還算得體,出門時的大褲衩子已經看不見了,套了一套機場裝修工的工作服,腦袋上蒙著黑袋子,帶著手銬,猶如癡癡坐在斑駁城門前,等待了千年,不見“野漢子”歸來的石女。
老單為人確實有城府,幹什麽事兒也很沉穩,要不也不會在遼陽橫行霸道這多年,但此時,要說他這種枯坐是沉穩鎮定的表現,完全是扯犢子,帝都是什麽,,那是屠龍宰象的權力中心,那是誰嘚瑟就收拾誰的冰冷鍘刀,。
一個涉黑團夥被帶到這兒,意味著什麽,等待他的是什麽,可能是進中南海吃飯麽,。
套用宋小寶的一句話就是,老單徹底蒙圈了,雙城出事兒以後,雖然他根本沒參與,但是憑借多年的敏銳嗅覺,他還是將能打點好的關系,都打點好,而上面的態度,似乎也沒有深究的意思,所以他才讓玉果回來,可到底又為什麽會突然跨省拘捕自己,而且還是帝都來的人。
一路上,老單的大腦都在想著這事兒,所以忘記支配自己身體的動作,所以有點像石女,因為車裡人不少,他本能矜持的夾著腿
凌晨,四點,老單被押到“審訊室”,沒有上手銬,室內的裝潢,也比平常見到的審訊室高級的多,真皮沙發,兩米多長的大理石茶幾,多功能會議桌,投影板,一大電子設備。
老單打量著四周,心裡暗道,這是要兩國首腦會晤麽,場面怎整的這麽大呢。
在遼陽老單是人中龍鳳,號稱啥場面都見過,可在帝都,他連最普通的會議室都不認識,因為公安部壓根就沒有審訊室
挺諷刺。
二十分鍾以後,甄志帶著兩個同事,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抬頭看了一眼,也在打量著自己,明顯有些拘謹的老單,停頓了一下,隨口說道:“等了你一夜了,直奔主題吧,一會還得睡一會。”
甄志沒穿警服,老單僅僅的一點判斷,只能從甄志的年齡入手,可在一條“京巴”都有可能背後有人的帝都,這個辦法也他媽沒啥用。
“坐吧。”甄志挺隨意的指了指老單旁邊的凳子。
老單停頓了一下,拉開凳子坐了下來。
“知道抓你來,幹啥麽。”甄志打開隨手拎過來的文件夾,喝了一口濃茶,抬頭問道。
老單一聽這話,頓時倍感親切,混了小半輩子,年輕時候這句話肯定沒少聽,原來帝都的警察也沒牛b在哪兒啊,也就是城鄉派出所民警的水平啊。
哦,此時老單還不知道自己在公安部。
“不知道。”老單喘了口氣,準備用大腦模擬,以前跟派出所打交道時候的對話,但這無疑有點強人所難,因為老單已經很久沒進過頂著國徽的公安系統了。
“哦,那我說,你聽著。”甄志笑了笑,繼續開口說道。
他這一說,老單徹底懵了,這是啥意思,那有警察不問話,就直接要自己說的。
“單海寧,抓你就是摟草打兔子,無意為之,話再說的明白點,你犯的事兒,省一級收拾你就綽綽有余,根本沒必要弄來北京,所以抓你是為了沈陽的凱撒,在你沒來之前,我們專案組,十個警察,用了半個小時,研究了一下審訊方案,大致是這樣的,你和你兒子,也就是單輝,一人有一次說話的機會,誰先說起碼保證不死,你犯的事兒,大的方向如果沒問題,口供我可以和你商量著來,也就是說,你倆我們準備判一個滿貫,滿貫是啥概念,你心裡有數吧,?你兒子還年輕,二十多歲,你要說了,起碼他有出來的那天,哦,口供錄完,你還得在案發地受審,我們不會乾預地方司法,怎樣,條件夠優厚了吧,利與弊,你自己考慮。”甄志後背靠著座椅,面無表情的看著單海寧說到。
而老單此時已經,瞠目結舌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甄志的話給他強行塞了很多信息,他在仔細分析著。
這就一場心理戰,製勝的關鍵點,不是在自己,而是在單輝和自己的默契,如果選擇沉默,什麽都不說,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那怕就甄志手裡一點自己證據都沒有,那隨便找個組織賣淫嫖娼的罪名,按在自己的腦袋上,強製刑事拘留,隨後慢慢查,慢慢消耗,早晚有一天,能弄明白你老單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麽。
如果挑事兒不大的說,那麽單輝的口供勢必要跟自己毫無出入的對接上,但兩人事前根本就沒商量過,思維如何能保持一致,況且單輝太年輕,萬一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那爺倆都出不去。
甄志給出的承諾,不干涉地方司法,就是委婉的再說,你在遼陽也jb不白混,你雖然判死是板上釘釘的,但你兒子攙和的不是那麽深,運作運作,整個死緩還不能活動麽,。
老單,額頭劈裡啪啦的往下掉著汗水,他在考慮,如果自己不說,甄志把跟自己說的話,跟單輝說一遍,那單輝擔憂自己,會不會先撂了
“你考慮考慮吧,我找單輝聊聊。”甄志等了五分鍾,開口說了一句,拎著文件夾就要走。
“等等。”老單咬牙叫住了他。
“小陸,把我的口供問卷給他,讓他自己填。”甄志聽到老單的話,腳步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後從兜裡掏出一盒三五,頭都沒回的扔在了桌子上,邁步就走了出去。
老單直愣愣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口供問卷,顫顫巍巍的拿起那盒三五,點了一根,一瞬間仿佛回到了下崗,媳婦跟人跑了的那一年,他坐在破敗家裡,也這麽抽著煙,也這麽眼神發直,也這麽絕望過
可那時的他,還能退一步,踏入社會,而現在,他該往哪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