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道:“公子,為何我們要逃出洛陽?不是說要在王府死守嗎?我看王府主殿那邊多了一輛奇車,有八獸之靈鎮守,能夠抵擋得穢氣侵擾,何不躲到那邊去?”
紀若塵搖了搖頭,道:“我知道王府中有這麽一輛車,可是如今黃泉穢氣非比尋常,我擔心邪魔一出,此車很可能會承受不住而且洛陽遍地穢氣,這一輛車停在王府,簡直就如暗夜明燈,不把邪魔引到王府才怪因此怎麽看來這裡都是險中之險,不能久留!我剛才已算出洛水沿岸乃是黃泉穢氣最弱之地,我們就順著洛水殺出去!”
青衣道:“即是如此,那麽青衣去準備了”
紀若塵點了點頭,又望向了徐澤楷,不禁輕歎一聲徐澤楷此刻剛從鬼門關上回來,行動都不如常人,怎可能隨著他一同逃離?但若將他扔在這洛陽王府,似也有些說不過去
他正為難之際,徐澤楷掙扎著坐起,勉強笑道:“生死有命,澤楷流年……注定有此一劫,師叔不必過多擔心澤楷會去找李王,呆在八瑞定軍車旁一時半會還是撐得住的”
紀若塵歎一口氣,知道也只能如此了
徐澤楷慢慢站起,向紀若塵行了一禮,道聲‘師叔保重’,即掙扎著向王府主殿行去
紀若塵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這才取出赤瑩,馭訣一指赤瑩微放光華,旋飛一圈後,已將院落中一棵數百年的桃木斬了下來紀若法拎起樹乾,揮動赤瑩,幾下間就將桃木樹乾斬枝去葉,削成一根三尺木棍他順手揮了揮,感覺長短輕重均十分順手,心中頗為滿意,於是又取出十余張早已繪好的驅穢誅邪的咒符,小心翼翼地一張張貼滿了棍身
他再在全身上下仔細檢查過一遍,見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提了木棍向房中走去,要看看張殷殷究竟酒醒了沒有如若還是醉的,說不得隻好用符化去她身上酒力,雖然可惜了好酒,但畢竟還是保命要緊
進入臥房後,紀若塵不禁一怔原來過了這許多時候,青衣竟然還沒有將張殷殷叫起來但青衣一點不急,只是輕柔地搖晃著她看青衣那溫柔手勢,別說張殷殷此刻正醉得厲害,就是神志清醒,說不定也能被青衣給弄得睡了
“她還沒起來嗎?用寒冰符,來不及了!”紀若塵催道
青衣啊了一聲,顯是沒想到紀若塵竟然會這麽急,忙道:“公子不要著急,她這就起來了”
說罷,青衣俯身下去,在張殷殷耳邊低聲說道:“公子和一個妖豔女子一起出去了……”
“什麽?!”張殷殷騰地一下坐起身來,鳳目中全是殺氣,怒道:“這無恥之徒現在哪裡?且看我斬下他的狗頭!”
青衣淺淺一笑,向紀若塵道:“公子,殷殷醒了”
一時間紀若塵滿面尷尬,張殷殷呆若木雞
片刻之後,三人已裝束停當,出了院落大門三人剛一出門,忽然眼前一花,原來白虎與龍象二位天君已立在當途
白虎天君一抱拳,媚笑道:“紀少仙,兩位小姐,這是往哪去啊?”
紀若塵還禮道:“洛陽勢急,我想送她們出城”
兩位天君對望一眼,點了點頭,龍象天君即道:“這一路上想必是有些險阻的!我們兄弟多少還有點道行,就隨少仙一起出城!”
紀若塵聞言一喜,這兩位天君雖然人品不怎麽樣,可是道行那是極強的,帶著上路實是不可多得的一大助力他當下也不多言,更不去深究二天君什麽時候醒來的這種問題,當先出了薈苑,離了洛陽王府
一踏出王府側門,紀若塵登時倒吸一口冷氣!
王府內外,實已是兩重天地!
頭上是漫不見底的夜空,那一大片廣無邊際的黑濃濃稠稠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滴下來王府前那一道青石大道不再堅硬,看上去染上了一層濃濃的灰色,微微起伏著,就象是一頭巨大無比的異獸的肌膚
夜色中,到處都是濃而不散的霧,就算以紀若塵的眼力,也只能勉強看到十余丈外,再遠的地方,就都隱藏在茫茫黑暗之中了
然而那足可並行四輛馬車的大道兩旁,本植著兩排蒼蒼鬱鬱的古樹,此刻僅僅經過一天的暴曬,數以千計的古樹就盡皆枯死,看那乾枯盤曲的枝乾,似已乾枯了多年一般
然而這些並不足以令紀若塵吃驚
茫茫黑霧中,不足有多少個若隱若現的黑影在徘徊而那些枯死的古樹樹身上,更是掛滿了凩嬰紀若塵等五人一出王府之門,所有的凩嬰都停止了哭號,一齊轉頭,盯住了他們
刹那間,千百雙無瞳的血眼撲天蓋地而來,無邊黑夜中,又不知有多少魔影止住了腳步,盯住了眼前的美味!
一時之間,不論是無所顧忌的張殷殷,不諳世事的青衣,甚至於白虎龍象二位天君,都生出了幾分退意
紀若塵心中如電光石火般掠過了方才推算的種種過程,確認無誤後,方深吸一口氣,緩緩提起了手中桃木棍
濃濃的夜色中,紀若塵身形有若輕煙,倏乎間從兩道迎面撲來的黑影中閃過那兩道黑影發出陣陣惟有修道之士方能聽見的淒厲叫喊,全身抽搐不已,冒出陣陣青煙,不一刻即煙消雲散而去
紀若塵桃木棍棍首指地,左手中有一團柔柔的明黃光華他五指一收,已將那團光華都掩在了手心之中
白虎與龍象二位天君互望一眼,均面有驚色他們剛才都看得分明,紀若塵乃是以玄妙步法自二魔中間穿過,然後在間不容發的刹那反手拍在二魔應是後頸的部位上,方能一舉破敵然而二天君越是回想紀若塵身法,心中就越是驚異紀若塵身形步法渾然不帶世間煙火氣,這也就罷了,畢竟有許多著名騰挪驅退的步法也能做到此點
然而紀若塵步法看似依天時八卦而動,但細想起來,卻又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他抬腿落步,就似落葉隨風,自然而至只是風瞬息萬變,落葉自也飄動無方
二天君不急動手,定神再觀,果不其然,紀若塵繞著接踵而至的三頭穢魔轉了一圈,又將三魔摧化這一次的步法,與上一回完全不同,分毫沒有規律可言
龍象天君低聲道:“他手中那道黃光,看上去象是除穢寶物洚虹瓔珞……”
白虎天君低聲回道:“不,那黃光中又有一道暗紅,該是重新煉製過的破魔瓔珞!這東西,世上可沒聽說有幾塊……”
眼見紀若塵身懷至寶,地位尊崇,有大來頭的青衣和殷殷又緊隨在側,一時間二天君均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都下了追隨之心只是紀若塵手中那根桃木棍怎麽看也不象是仙家至寶的樣子,不知要派何用場但是這根木棍被紀若塵鄭而重之的拿在手裡,想來必有妙用看來非是桃木棍不好,而是二天君眼力不佳
省悟這點之後,龍象白虎二天君都深覺自己功夫下得還不夠,日後有暇,當痛下苦功,好好修修眼力
龍象天君忽然吸了口冷氣,叫道:“不對!快收了法寶!”
不待白虎天君回答,他大手一抖,已將一個桌面大小、晶光燦然的輪刃收回體內白虎天君見機也是極快,立刻也收了法寶
原來紀若塵雖然擊破穢魔後即斂去了手中黃光,但那道微弱的明黃光華有如大海孤燈,一明一暗間,已不知吸引多少以靈氣為食的穢魔目光!龍象白虎法寶光華燦爛,那還不把左近的妖魔都給招了來?
面對著撲天蓋地般湧來的黃泉穢魔,紀若塵猛一咬牙,迎頭衝入群魔之中!白虎龍象二天君分列左右,將青衣與張殷殷護在了中間,緊隨著紀若塵殺入了茫茫夜色
嘻嘻!哈哈!嘻哈!
一聲又一聲嬰孩的笑聲在眾人耳邊響起,重重疊疊,轉眼間細流已匯成巨lang,不知有幾千幾萬個嬰孩在同時嘻笑那千萬雙盯過來的無瞳血眼,目光均有如實質,實有如芒刺在背
凩嬰臉上仍是一副哭號之相,口中發出的卻是清脆細嬾的笑聲
紀若塵左手間黃光閃爍不定,身法如煙如幻,在眾魔中穿插來去,完全是一副貼身肉搏拚命的架式,對於凩嬰的笑聲充耳不聞,那隻桃木棍始終提在右手,倒是不曾動用張殷殷天狐秘術於人於妖均是極強的,對這些穢魔卻是有力無處使不過她修術時首重煉心,定力極佳,此刻聽聞這足以使尋常修道人失魂發瘋的凩嬰哭聲,只是臉上稍失血色而已青衣道行雖弱,卻是完全不受凩嬰影響而二位天君神情自若,雖早已運功抵禦凩嬰之音,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他們如閑庭信步,真元驟提忽落,只在外敵近身時方提聚真元,所有近身的穢魔均是一擊而殺
似是見笑聲無效,又不知哪個凩嬰突然大叫了一聲:“死了!”
刹那間,成千上萬的凩嬰同聲大叫:“死了!死了!死了!……”
稚嫩的童聲尖利如刀,排山倒海般向五人衝來!
張殷殷嚶的一聲,臉色刹那間變得雪白,唇角滲出一道血線龍象白虎二天君隻覺得腦中嗡的一聲,真元驟亂,身子也是一晃這麽一停頓的功夫,他們身邊登時多了數十隻穢魔,揮動利爪,狠狠地在二天君身上抓了幾記
這些魔物本是由黃泉穢氣所生,無形無質,為它們所擊,傷也非是外傷,而是傷在真元靈氣、三魂七魄上,正因如此,方深為修道人所忌
白虎天君眉心間光芒驟現,一道強芒瞬間將身周魔物摧得乾乾淨淨,但他面上已有了些猶豫之色而龍象天君脾氣要暴燥得多,同樣被傷,他卻是怒意上湧,圓睜雙目,驟然暴喝一聲:“都他媽的吵鬧些什麽!”
這一聲暴吼實已凝聚了龍象天君全身道行,有如巨lang排空,轟轟隆隆的迎著凩嬰尖叫聲逆衝而上吼聲余音未盡,已有數以百計的凩嬰淒然慘叫,雙眼中噴出兩道膿血,然而頹然枯萎
“媽的,老子就不信殺不出這鬼地方!”
龍象天君顯已動了真怒,一把撕去身上道袍,露出肌肉虯結的上身,揮手中那把有如桌面大小的輪刃已在手中,然後口中粗話不斷,大步向前,轉眼間已越過紀若塵,一馬當先,向著洛水殺去!
此時此刻,龍象天君再也不掩藏形跡,真元盡顯,一道晶燦光華繞身而飛,直是當者披靡!
紀若塵一怔,隨後一言不發,緊跟在龍象天君身後,向著洛水殺去白虎天君則搖了搖頭,歎一口氣,腳下一慢,落在了隊伍後方,行起了殿後之責
此時夜空當中隱著一個卓約身影,正是黃星藍她道行高深,此行又帶了太璿峰數名道行不弱的師兄弟,是以此刻洛陽雖危,依然安之若泰
遙望著紀若塵等人一路苦戰,向著洛水方向殺去,黃星藍有些讚賞,又有些疑惑地道:“龔師弟,你看若塵居然能推算出洛水乃是穢氣最弱之途,準備遁此殺出洛陽,真是難得,不枉真人們多年教誨只是以他道行,就算有了七聖山那兩個馬屁之徒相助,也難殺出洛陽?唉,真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龔師弟,你去召集黃趙二位師弟,先行到洛水沿岸掃蕩一下黃泉魔物!龔師弟?”
黃星藍說了半天,卻不見側後方的師弟回答,於是回首一望,恰好望見一柄深黑色奇形巨劍自龔姓師弟頸間掠過!
巨劍過處,那龔姓師弟身上毫發無傷,然而目光混濁,已失了所有生氣靈性那寬一尺,厚三寸的巨劍劍鋒上,穿著一個透明的人影,顯然痛苦萬分,正在拚力掙扎!
黃星藍大吃一驚,知巨劍上所穿乃是龔姓師弟魂魄此時巨劍一震,早將他魂魄震散黃星藍心中一痛,知師弟再也無法救回然而龔師弟雖然道行遠遜於已,但也非庸手,此刻竟被斬於無聲無息之間,可見敵人之強!
黃星藍持劍在手,環顧一周
龔姓師弟屍體宛如沒了多少重量,慢慢向下飄去在他身後,落出一個身高三丈,全身著深藍重鎧的甲士那甲士背後虛浮著一輪暗金圓盤,上插三面戰旗,其黑如墨甲士生有四臂,分握劍斧鉞盾,雙足則是一團煙霧,浮於空中
“這……這是……”黃星藍大吃一驚,面色蒼白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當面那甲士驟然大喝一聲,聲若蒼雷,手中深藍重鉞帶著道道黑氣,破空襲來!
黃星藍手中水綠仙劍一動,迎向了當面重鉞然而就在此時,她左右兩邊又各自出現一名甲士,兩名甲士雙斧並出,交錯而過,與黃星藍仙劍一觸,立刻發出一片尖厲之極的哭叫,如這兩把重斧乃是由萬千生魂鑄成的一般斧劍相交,兩名甲士背後戰旗立刻烈烈飛揚,他們大喝一聲,竟硬生生地將黃星藍仙劍壓下!
與襲殺龔姓師弟時不同,這一次三名甲士手中所持兵刃皆由虛轉實,開始與黃星藍比拚真元修為
黃星藍眼見迎面重鉞如飛而至,隻清喝一聲,左手手背上浮起一片水藍文字,竟以一隻纖纖素手抓向重鉞!
重鉞驟然止住了去勢,在黃星藍手中顫抖嘯叫不已,然而卻是無法前進分毫!
就在此時,第四名甲士悄然在黃星藍背後出現,橫持重劍,一劍向她頸部橫斬而來!
黃星藍雙瞳中終現出駭然之色,但她正與三名甲士全力相持,一時間已動彈不得,惟有閉目待死
夜空中,忽聽得霹靂炸響,又有一道雷光從天而降!
雷光之中,張景霄身繞五色彩帶,手中松紋古劍,當空徐徐而落!此時的景霄真人與平素裡的樣子已是大為不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