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一瞬間少了大半的人,只有那些有自己任務離不得的,或者被罰思過的沒有跟過去。
褚涯仙君是個老好人,也是一個不愛湊熱鬧的人,他望向天空,神情凝重。
風尊,您預言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您會醒來嗎?
他歎了口氣,轉身進屋,一隻腳剛剛邁過門檻……
余光卻見兩道身影快速跳出窗,一道火紅赤影,速度太快,他並未看清是什麽。
第二道他倒是看清了,他大聲吼道:“楓鈺,你又偷跑!”
少年已經跑出老遠,頭也沒回,背對著他揮手,“師尊,等我回來再向您請罪啊!”
褚涯仙君無奈的搖了搖頭,笑罵道:“臭小子!”
前段時間那麽認真修煉,還以為真的改邪歸正了呢。
沒想到這麽快就又原形畢露了。
不遠處,火紅的狐狸正等著他。
楓鈺追趕上去,面色焦急的道:“你還能聞到師妹的氣息嗎?師妹真的還在仙門裡嗎?”
三尾點點頭,它那天受傷太重,南星用盡全力的那一擊又把它打飛得太遠。
它好不容易回了仙門,卻沒有見到天珩,還差點被別的弟子發現。
還好後來遇見了熟悉的楓鈺,不過它不會說話,交流很是費勁了一番,終於讓楓鈺知道南星被雪尊抓走的事情。
“那快點帶我去吧!今日仙門人少,是救出師妹最好的機會!”楓鈺現在一點時間都不想耽誤。
三尾聳了聳鼻尖,在空氣中嗅著,而後朝一個方向飛奔了過去,楓鈺連忙跟上……
……
一路上並沒有遇到多少人,避開看守弟子的耳目,楓鈺輕輕推開門……
他一眼就看到了南星。
少女被釘在剔透的牆壁之上,身下運轉的陣法瑩瑩發著光芒,襯得臉頰越發蒼白無血色。
六枚銀色長釘貫穿少女的肩頭,手肘與膝蓋,在她身上暈染開血紅色的花……
她的長發披散著,緊緊閉著雙眸,全心對抗著滅魂釘,連眉頭都沒有力氣去皺。
楓鈺的雙眼瞬間就紅了……
他以為她離開了仙門,他還想著,等他強大些,再強大些,就去找她,好好保護她,為她尋一片比仙門更好的世外桃源。
卻沒想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卻受著這麽大的罪。
像是怕驚擾了她,一貫桀驁的少年放輕了自己的腳步,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就要觸碰到她的臉頰……
南星手指微動,疲憊的睜開雙眼,看清面前的人,她微微一怔,“楓鈺?你怎麽來了?”
楓鈺收回自己的手,握了握拳,紅著眼看她,幾乎壓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怒火,卻不是對她,“天尊呢?你心心念念的天尊呢?他為什麽不來救你?”
南星輕輕搖頭,道:“他不知道。”
若是沒有從雪修離口中知道那些事情,她肯定會怨天珩,但她現在明白,天珩大概比她還難。
雪修離就像一座無法跨越的大山,他太強大了,強大到南星對他造不成任何傷害。
楓鈺不知道雪尊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只是看見這樣的她,他很心疼很心疼。
在往常的歲月中,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一滴淚珠順著眼眶滑落,楓鈺看向她的肩頭,“疼不疼啊?”
南星愣了愣,一時心中複雜。
她抿了一下唇,像是沒有發現他的難過一般,故意打趣道:“喂不是吧楓鈺師兄,傷的是我不是你哎,你哭什麽呀?”
“誰哭了?”楓鈺憤憤不平,“小沒良心的,我是來救你的!”
南星笑了笑,輕聲道:“你的心意我領了,但你是救不了我的,走吧,讓天尊來救我。”
楓鈺咬著牙,“天尊天尊又是天尊!”
他猛地伸手抓住她肩頭的那枚滅魂釘,不服氣道:“我不信我救不了!”
剛剛觸碰到,楓鈺就感覺一陣強大的吸力……
南星急道:“你快放開!這滅魂釘很恐怖的,它會吸食你全身的仙力,等仙力吸幹了就吸食魂魄,就像一個無底洞,你會被它吸死的!”
楓鈺更加用力的抓住,“讓它吸!師兄我可是很厲害的!”
他用盡全身力量,一點一點的拔出釘入她肩頭的滅魂釘。
面色很快蒼白下去,他的手在滴血,卻渾然不覺得疼痛……
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拔掉這些可惡的釘子,救出師妹!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面目控制不住的猙獰,“我可是當今仙門弟子第一!區區滅魂釘算什麽?你怕是不知道師兄我的實力,想當初我僅一人,就打得仙門其他人落花流水,見到我都得恭恭敬敬叫聲師兄……”
南星都急出眼淚了,她又好氣又好笑,更想哭,“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吹牛。”
知道無法改變他的決定,她也只能運轉僅剩的力量,配合著他拔出滅魂釘……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一枚滅魂釘被拔出,落在陣法之上……
楓鈺一腳把這邪惡的東西踢遠,泛白的唇勾了勾,得意道:“你看,我就說我可以救你的,要相信師兄!”
還沒緩上一口氣,他又用帶血的雙手接著拔另一枚釘子……
一枚,又一枚……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輪到了最後一枚滅魂釘……
看守的弟子也發現了不對勁,還好有三尾在,把他們攔在了外面。
但時間還是很緊急,三尾的傷還沒好呢,雪尊留下的弟子還挺厲害,光靠三尾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楓鈺的雙手已經血肉模糊,眼前也開始發黑,他抖著手,咬牙拔出最後一枚滅魂釘。
就算再努力,最後的他也是用魂魄在抵抗滅魂釘,他晃了晃頭,彎腰把南星背起,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腳步沉重的都快邁不動。
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一步步把她背出去……
南星也沒有力氣,傷口還在流血,把她的衣衫染得通紅。
三尾一尾巴掃起風沙,弟子們後退了幾步。
楓鈺趁機把南星放在它的背上,三尾仔細的用尾巴圈起她。
“你不能帶走她!”弟子們說道。
他呼吸粗重,站在他們面前,緩緩拔出佩劍,身影在這一刻格外高大,“你們,也攔不住我!”
他轉過頭,最後看了一眼狐背之上的少女,笑道:“小師妹,師兄是不是最厲害的?”
南星被三尾帶著,一路飛奔,逐漸模糊的視線中,她只能看到少年堅定的背影……
……
溫暖的晨光中,力竭的少年疲憊墜地,他早已是強弩之末。
記憶逐漸模糊,他恍惚想起……
有一日,他一時興起,突然問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哭嗎?”
那時的小乞丐格外討厭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我哭個鬼,等你死了我要大擺三天宴席!”
“謔,這麽無情的嘛!還是我帶你來仙門的呢!”
少年看著天空,釋然一笑。
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