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城牆的上空盤旋。夾雜著燒焦了的味道。特別的刺鼻。不過這一切。卻是根本不是城頭上人們關注的問題了。
“攔住那邊。攔住那邊。弓箭手。弓箭手在哪裡。快攻擊。攻擊。”一聲聲喊聲在城頭響起。聲音中的急促。代表了這聲音的主人心中是多麽的急切。
王志原本是平叛大軍的一名很普通的士兵。只是大海寺一戰之後。他成為僥幸活下來的平叛軍老兵中的一員。在汜水關組建新平叛軍的時候。王志竟也是被提拔為一名什長。手下多出了十個人。這在原來。王志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王志也是帶著自己的十名手下來到了洛陽。和原本洛陽城內的禦林軍一塊抵禦著瓦崗軍的攻勢。
一邊嘶吼著。王志也是抽空朝著城外看了一眼。可城外的景色一如幾天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從敵人正式發動攻擊開始。已經過了整整三天了。可城外的敵人依舊如密密麻麻的螞蟻一般。數都數不盡。而王志左右看了看。自己所帶來的十名手下。如今卻已經是死了一半。
“王志。你還在發什麽愣。”一把嘶吼聲從身後傳來。王志回頭一看。卻是一名穿著黑甲的男子正奮力刺出長槍。將一名剛剛攀爬上城頭。想要偷襲他的敵人給頂了下去。一摸臉上的鮮血。露出了一臉的凶悍。喝道:“媽的。在戰場上發呆。你要死也給挑個好點的風水地吧。”
被這黑甲男子一罵。王志卻是嘿嘿一笑。隨手一刀也是正好劈砍到一名義軍士兵的腦門上。只是刀刃卻是被頭骨給卡住了。一時間拔不出來。王志也沒有猶豫。飛起一腳就是踹在那義軍士兵的身上。將他連人帶刀都給踢了下去。緊接著。又是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刀。再度殺上去。口中喊道:“廢什麽話。老子像是那種找死的人嗎。張啟。你他媽的先管好你自己吧。”
被稱作張啟的黑甲男子也是罵罵咧咧了幾句。不過在看到王志奮力廝殺的樣子。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微笑。張啟是禦林軍的一名什長。原本平叛軍和禦林軍剛剛開始合作守城的時候。兩人還不怎麽對付。不過經過這幾日的合作。兩人倒是有些惺惺相惜。只不過一開口說話的時候。還是那樣罵娘。
見到王志終於恢復正常了。張啟也是放心多了。繼續奮力殺敵。手中的長槍再次刺出。正中一名義軍士兵的胸口。咬著牙就要將長槍給拔出來。可一用力。卻發現手中的長槍竟然紋絲不動。張啟抬頭一看。卻是正好看到一雙赤紅、猙獰的雙眼。那名義軍士兵雖然口中還留著鮮血。可臉上卻沒有放棄的意思。反倒是丟掉手中的單刀。雙手緊緊抓住了張啟的雙臂。咬著牙就要往後倒。
他這一倒。卻是拉著張啟也跟著往城外摔下去。義軍士兵臨死所爆發出來的力道。就連張啟也是不能抵擋。而在旁邊的王志看到這一幕。也是一驚。慌忙往這邊一撲。終於在最後關頭抓住了張啟的一隻腳。總算沒有讓張啟從城頭上摔下去。
張啟就這麽倒吊在城頭上。見到自己沒有掉下去也是心中長舒了口氣。往下一看。那臨死還要拽住自己的義軍士兵已經是死透了。張啟咬牙不停掙扎。可偏偏卻是扯不開那死死掐住自己手臂的雙手。越是如此。張啟也越是心驚。他知道在這裡他完全就像是個活靶子。要是不快點回到城頭上。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條。
“媽的。張啟。你動作小點。你這樣讓我怎麽拉你上來。”張啟這麽一掙扎。那王志受的苦可就大了。原本抓住張啟這一條腿。想要拉住張啟這麽一個大個子外加一個義軍士兵的屍體。本就困難。現在張啟這麽掙扎。王志就感覺自己靠在女牆上胸口被磨得一陣陣火辣般刺痛。雙臂更是想要被拉斷了一般。王志咬緊了牙。死命支持著。可還是感覺到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地被拉出城頭。當即王志也是衝著左右自己和張啟的手下喊道:“你們這群兔崽子還愣著幹嘛。還不快來幫忙。”
被王志這麽一喊。旁邊的幾名守軍士兵也才是反應過來。一邊幫著抵擋周圍敵人的攻擊。一邊伸手去拉王志。只是這麽一拉。王志的身體就變得跟條繩子一樣。在城牆上摩擦得更厲害了。王志乾脆就是不說話。牙齒直接咬在了嘴唇上。強忍著劇痛。也不肯放手。
王志的痛苦。張啟雖然不是親身經歷。但也能夠想象得出來。但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盡快將臨死還拚命抓住自己的義軍士兵的屍體給扯開。聽著從旁邊所傳來的各種各樣的聲音。每一刻張啟都是心驚肉跳的。因為很可能下一刻。一支箭矢、一把刀就會落在自己身上。甚至哪怕多出一個敵人撲到自己身上。也會要了自己的命。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張啟這才扳開了其中一隻手。緊接著張啟便是大聲喊道:“王志。堅持住。我馬上就好了。”說著。張啟便是用那隻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手拔出了腰間的佩刀。揮手一砍。就是將另一隻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給砍了下來。那屍體直接就是從城頭落下。同時也是讓張啟身上的重量減輕了不少。
見到自己解脫了。張啟也是不由得大喜。立馬就是朝著城頭望去。喊道:“快。快。拉我上去。拉我….”話說到一半。張啟卻是說不出口了。只見拉著自己腿的王志臉上已經是布滿了血痕。鮮血還在不停地從他的口中流出來。那雙眼睛布滿了血絲。證明著王志此刻正在遭受著多大的痛苦。看到王志就算是這個樣子。卻還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腿不肯放手。張啟的鼻子也是不由得發酸。
“嘿。”少了一個義軍士兵的屍首。王志也是輕松了許多。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胸口的幾根骨頭已經被壓斷了。但王志還是擠出了一絲笑意。衝著張啟就是喊道:“張啟。堅持住。我拉。嗚。”
王志的話同樣沒有說完。打斷王志的。卻是一支箭矢。這支箭矢直接就是射中了王志的後背。箭矢的力道貫穿了王志的身體。更是讓王志的身子震了兩下。可是王志抓住張啟的雙手卻是更加用力地抓進了張啟的腳踝。絲毫也沒有放松的感覺。王志張了張嘴。一口鮮血卻是噴了出來。鮮血流到下面張啟的臉上。但張啟似乎能夠清楚地聽清楚王志想要說什麽:他。不會放手。
“啊啊啊啊。”看到王志的模樣。張啟的臉上一臉的瘋狂。大聲喊道:“王志。放手。放手。聽到沒有。快給我放手。”
任憑張啟如何喊。王志的手卻沒有半點放松。而王志雙目中的神采卻是慢慢暗淡下來。看到這一幕。張啟的臉也是變得扭曲了。那沒有被王志抓住了腳拚命地蹬著王志的手。可就是蹬不開那握得緊緊的雙手。而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支箭矢飛射。卻是射中了城頭上正在拚命拉扯王志身體的一名平叛軍士兵的腦門。那平叛軍士兵慘叫一聲。直接從城頭上摔下去。正好是從張啟的身邊摔落下去。
看到這一幕。張啟的眼睛也是紅了。一咬牙。怪叫一聲。卻是腰腹一用力。整個身子也是彈了起來。揮起手中的佩刀。往上一砍。正好剁在了王志的手腕上。王志的手臂一斷。張啟的身子終於是繼續往下掉了。而張啟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恐懼。而是猙獰地將手中的刀槍往下丟。吼道:“他媽的狗賊。老子跟你們拚了。”
數聲慘叫聲響起。雖然引起了一些慌亂。但很快又是恢復了之前的戰鬥。這樣的一幕。在現在的洛陽城城牆外。那是時刻上演著。在城外的軍陣當中。王伯當冷哼一聲。再度將手中的弓箭舉起。又是一箭射出。帶走了一名隋軍士兵的性命。在王伯當的旁邊。邴元真一臉複雜地看著王伯當。房彥藻卻是臉色有些蒼白地看著前方的戰況。對王伯當說道:“王將軍。已經三天了。這洛陽城還是攻不破啊。怎麽辦。”
房彥藻和王伯當、邴元真都不一樣。他只是一個文人。而且以前也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戰役。聞到那從城牆那邊飄過來的刺鼻的血腥味。房彥藻簡直都快吐了。其實房彥藻還算不錯了。另一名名士楊德方早就已經到後面狂吐去了。
聽得房彥藻的話。王伯當冷冷看了一眼他。卻是不做聲。王伯當的這個態度。也是讓房彥藻的臉色更差了。就算是翟讓和李密看到他。也是很尊重的。何曾如此被人無視。倒是邴元真比較客氣。馬上對房彥藻說道:“房大人。攻城戰就是這樣的。現在要比的。就是兩軍的耐心和毅力了。只有堅持下來的。才是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