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齊王府的會客廳內,蘇夔那是如坐針氈,全身上下都難受,他當然知道,自己這次來齊王府,擺明了是來找齊王的麻煩的,勢必會惹得齊王不快,按照昨日朝會上的情況,齊王很有可能會被聖上立為太子,這就等於是得罪了未來的儲君,要是依著蘇夔的性格,那是絕對不會去做這麽愚蠢的事情,不過昨天夜裡,已經辭去了官職的父親直接就是拉著蘇夔促膝長談了一晚上,這才讓蘇夔醒悟過來。
雖說蘇威並不討天子的喜歡,但在揣摩聖意方面,卻並不比虞世基、裴世矩這些人差,他早就看出天子的用意,不過是想要引出那些暗中支持齊王的大臣,好一網打盡,所以蘇威再三告誡蘇夔,一定不要在這個時候去巴結齊王,齊王,快倒台了。
有了父親的提點,蘇夔也不是蠢人,自然也就知道如何站隊伍了,今天早上萬禾帶著人馬來他的洛陽府尹告狀,蘇夔也是很聰明地選擇接下了萬禾的狀紙,一方面,是為了巴結巴結眼前這個聖上跟前的紅人,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向聖上表明心意,自己不是齊王的同黨,免得到時候被殃及池魚了,只是,雖然蘇夔知道齊王的時間長不了了,但對方畢竟是堂堂皇子,自己這樣明目張膽地上門找麻煩,讓蘇夔的心還是有些忐忑。
“王爺到,”一聲呼喊聲響起,蘇夔忍不住打了個顫,不過很快便是站起身來,朝著門口望去,只見楊暕穿著一身朝袍,正快步走進會客廳,蘇夔見了,立馬就是上前一步,對楊暕拱手一禮,說道:“下官參見王爺千歲,”
“嗯,”楊暕只是點了一下頭,輕輕應了一句,便是直接越過蘇夔,徑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若是蘇威沒有辭去官職,楊暕或許還會高看蘇夔一眼,可現在蘇威已經是得罪了天子,雖然沒有連累蘇夔,但以天子的性格,蘇夔這輩子恐怕是沒什麽上進的希望了,所以楊暕也沒有必要與蘇夔假以顏色。
蘇夔也早就料到楊暕的態度了,低著頭苦笑了一下,隨即又是轉過身對楊暕行禮說道:“王爺,下官此次前來打擾王爺,實在是有要務在身,還請王爺見諒,”
“嗯,本王也聽下面的人說了,是為了昨天晚上萬家失火一案,”楊暕也不請蘇夔入座,自顧自地端起了旁邊剛剛準備好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不緊不慢地說道:“此事本王也知道,不過蘇大人何故到本王府上來查案啊,”
“呃,”蘇夔一時間還真有些難以開口,畢竟他要提起的這件事還是太過荒謬,不過一想到昨夜父親的叮囑,蘇夔還是壯起了膽子,對著楊暕說道:“王爺,萬侯爺今早向洛陽府尹遞交狀紙,呃,狀告,狀告王爺府上侍衛長庫狄仲錡將軍昨夜擅闖萬府,驚嚇萬府下人,最終導致萬府失火,”
“什麽,”聽得蘇夔的話,楊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沒有去找萬禾算帳,這家夥竟然還敢倒打一耙,庫狄仲錡是楊暕手下的第一高手,昨天晚上被萬禾身邊的人給打成重傷,現在還在後院養傷呢,這萬禾竟然還敢把帽子往他頭上戴,楊暕當即便是將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摔,大聲喝道:“混帳,一派胡言,他萬府失火,與本王手下的侍衛長何乾,蘇夔,你這個洛陽府尹到底是怎麽當的,這種胡言亂語也能當真,竟然還跑到本王府上來查案,你還要不要你頭上這頂官帽了,”
承受著楊暕的怒罵,蘇夔官袍的後背都快被汗水給浸濕了,他剛剛接到這份狀紙的時候,也是感到奇怪,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其中肯定另有隱情,加上萬禾身後還有一個越王,蘇夔就越發斷定此事和齊王脫不開乾系了,不過當著楊暕的面,這話蘇夔是不敢說出口的,只能是強頂住壓力,對楊暕說道:“王爺恕罪,只不過萬侯爺已經提供了充足的證據,證明萬府失火之時,庫狄仲錡將軍的確在場,而且庫狄仲錡將軍還帶了不少的王府侍衛,堵住了萬府的大門,使得萬府內的人無法順利逃離火場,致使萬侯爺的親叔叔也被困,活活被燒死,下官身為洛陽府尹,既然接到狀紙,姑且先不論此事是否真的是庫狄仲錡將軍所為,但必須先行受理查案才是,”
一邊說著,蘇夔也覺得左右自己已經是開罪了楊暕,乾脆是開罪到底了,抱著這個心思,蘇夔也是漸漸放開了,說到最後,蘇夔更是挺直了腰板,理直氣壯,而再看楊暕,已經是被氣得臉色發黑,要不是長年的城府培養,他只怕已經當場發飆了,楊暕縮在袖子裡面的雙手緊緊握拳,咬著牙哼道:“好一個公正嚴明的洛陽府尹,那依著蘇大人的意思,又當如何,”
從楊暕的話語中,蘇夔那是聽得出絲絲寒意,不過事到如今,蘇夔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只能是硬著頭皮對楊暕說道:“王爺,依照律法,下官當押解庫狄仲錡將軍回洛陽府尹訊問,”
“哼,好大的狗膽,”楊暕可不是一個耐心很足的人,蘇夔的這句話,已經是徹底點燃了楊暕心中的怒火,楊暕當場便是站起身來,上前一步,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蘇夔,喝道:“蘇夔,你以為你是什麽人,竟然敢到本王府上來拿人,就算是蘇威也沒這個膽子,告訴你,這個天下它還是姓楊的,無論是你,還是萬禾,也休想騎在本王的頭上耀武揚威,給本王滾,”
最後,楊暕怒吼一聲,手指朝著會客廳外一指,而隨著楊暕這一聲怒喝,門外立馬就是衝出了許多侍衛,一個個冷眼瞪著蘇夔,這架勢,分明是要將蘇夔給轟出去,不過蘇夔卻也是不驚不慌,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王爺,下官必須要說清楚,下官此來,乃是履行自己的職責,萬侯爺已經向洛陽府尹遞交了狀紙,就算是下官不來拿人,萬侯爺也不會罷休,此事若是鬧到聖上跟前,到時候王爺的臉上只怕也不好看了,今日下官就暫且回去,還請王爺仔細考慮考慮,若能親自送庫狄仲錡將軍到洛陽府衙,早早了解此事,對大家都是有好處的,”說完之後,蘇夔對著楊暕一禮,隨即轉身就是離開了會客廳。
在蘇夔離開之後,楊暕的臉色已經是黑得像墨汁一樣,鼻孔不停地往外噴熱氣,看得那些侍衛也是一個個心底發涼,趕緊是向楊暕行禮告退,生怕楊暕會將氣撒在他們身上,而就在這個時候,廖老頭從會客廳的偏門走了出來,剛剛蘇夔和楊暕的對話他都躲在一旁聽清楚了,所以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一進來,便是對楊暕說道:“王爺,萬禾耍這一手恐怕是來者不善啊,”
“哼,”楊暕哼了一聲,臉上的怒意已經是無法掩飾了,轉身一腳便是踹在了旁邊的一張木椅上,直接將那椅子給踢翻,然後怒喝道:“萬禾小兒,安敢如此輕蔑於本王,好,本王倒要看看,他能夠拿本王如何,”
見到楊暕竟要和萬禾硬抗,廖老頭也是一驚,忙是勸道:“王爺,萬萬不可啊,王爺與萬禾乃至越王之間的爭鬥,只是保持在暗中,若是此事當真鬧到聖上那邊去,只怕光是昨夜王爺遣庫狄仲錡將軍圍攻萬府一事,王爺就說不清楚了,依屬下之見,此事最好還是能夠和萬禾私了比較好,”
聽得廖老頭這麽一說,楊暕也是沉默不語了,之前他也不過是怒氣上頭說的氣話,他當然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聖上知道,而且昨日朝會上,自己的地位突然提升,楊暕也不希望這件事鬧大,使得自己得來不易的成果毀於一旦,雖然心裡知道廖老頭說得有理,但臉面上卻還不肯服軟,冷哼道:“讓本王把庫狄仲錡交出去,這怎麽可能,本王要是這麽做了,豈不是讓手下的人都為之心寒,”
聽得楊暕的話,廖老頭的眼中總算是露出了一絲欣慰,雖然心裡知道楊暕這話也只是說說,但至少楊暕也明白這個道理,也就不枉廖老頭的一番心血了,隨即廖老頭又是低頭沉思了片刻,然後說道:“此事鬧大了對王爺不利,對他萬禾也沒有多少好處,屬下看,萬禾恐怕也不是為了和王爺鬧下去,這樣吧,王爺先派一人去洛陽府衙找那蘇夔,讓他做中間人,約萬禾見一面,到時候就由屬下親自前往會一會他,看看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廖老頭想出的這個辦法,倒是挺合楊暕的心意的,既有了個梯子可以下台階,又不失自己的面子,所以楊暕立馬就是點頭同意了,廖老頭應了一聲之後,眼中卻是閃爍著莫名的光芒,心中暗暗定下,倒是要會一會萬禾身後那位出謀劃策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