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賀魯的選擇
李世民轉頭看了一眼李澗,笑道:“是碰上好事兒了,邊關接連大戰,國庫空虛,後續補給無以為繼。這要是以前,恐怕就是一個國朝,因戰而亡的時候了。但是,咱們大唐不一樣。
承乾一聲令下,不僅國債立刻就被買光,甚至還有百姓自發的捐錢捐糧食給朝廷。你說說,能夠締造出一個這般受到百姓愛戴的朝代,朕何其幸也。”
李澗笑道:“您一共聯想到了三道難關,如今,太子殿下已經破除了其中之一。而在奴婢看來,剩下的兩樣,也難不到太子殿下。當初您總說要培養出一個前無古人的繼承人,現在看,已經快要成功了。”
李世民得意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誰是他父親。李澗啊,咱們這次回去以後,朕就把朝政交給太子,你我主仆,征戰多年,也困居長安多年,甚至沒有領會一下大唐的美好山河,真是虧啊。現在,朕終於理解當初太子為什麽縮在嶺南兩年不肯回長安了。”
說這話的時候,李世民一副浮想聯翩的樣子,直接忽略了李澗不停眨動的眼睛。
還沒規劃好第一站,李世民就忽然感覺手中的奏折被人拿走了。憤怒的抬起頭,卻見孫思邈站在床前,很是生氣的樣子。
在醫生面前,哪怕是皇帝,也只有縮頭挨訓的份。
乖乖的躺回去,李世民尷尬的笑了兩聲。
孫思邈怒道:“有什麽可笑的,陛下,您貴為天子,自然應當保重身體。您雙臂的風濕,倒不是大問題,只要不再受寒,基本不會再出病症。但是,您腰胯部分的炎症,甚至影響到了骨骼。如果不好好休養,最好的情況下都是變成一個瘸子,最壞的情況下,恐怕沒法再站起來了。”
李世民乾笑道:“不會這麽嚴重吧,當初朕另一邊也被人砍傷過,也沒留下什麽病根啊。”
孫思邈的胡子都吹起來了:“您是醫生還是老道是醫生?”
“那自然是您,好了,朕知道了。”
見皇帝重新蓋好了被子,孫思邈才松了一口氣。
不管什麽病,只要病入骨骼,都會產生很大的後遺症,皇帝的這個病,不好好休養,定然會形成隱患的。可就是他,也只能是見面的時候,才能訓斥皇帝兩句。其他時間,誰敢忤逆皇帝的意思?
給皇帝治病,這這點比較煩!
打開皇帝腰胯上的紗布,看了看傷口,見炎症已經消退了好多,孫思邈才松了一口氣。走到李澗的床前,又給李澗檢查了一下。
不得不說,李澗這條命,真是差一點就沒了。
見孫思邈給李澗檢查完了身體,李世民想了想才說:“孫道長,朕看您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朕下令將定州作為東北方戰場的傷員收容所如何?”
孫思邈想了一下,就答應了下來。
高昌城外——聯軍營地
皇帝想到的太子三大難題,第一個就是如何應對國庫的空虛。在他看來,拿東宮的儲蓄和內務府的錢財供應,只是杯水車薪。最靠譜的方法,就是提前征收商稅。但是,提前收商稅的話,對於朝廷的信譽無疑是一種打擊。新商律,更像是一份合約,不僅限制了商人,也限制了朝廷。
只有雙方一起遵守的合約,才是神聖的。
而國債,事實上已經被李世民給忘記了.
不管怎麽說,只要有錢,邊關的補給就供應得上。而不愁武器的犀利、不愁供應的大唐軍隊,就沒有吃敗仗的說法。
不過,這只是對其余戰區而言,對於高昌來說,哪怕援軍和守軍整合成為了十六萬的軍隊,依然是危險的。當然,也只是實力對比上的危險而已。
後方強大的力量,給了王玄策無窮的力量,作為大唐的使節,他站在眾國的可汗、國王還有將軍的面前,卻絲毫不懼。
見營帳裡沒有給他準備椅子,王玄策指指龜茲的國王,飛鷹毫不猶豫的就拎起他,丟到了一邊,把椅子拎到了王玄策的身後。
見王玄策猖狂至此,不少異族將領抽出了刀子圍了過來。
飛鷹嘿嘿一笑,才要反抗,就聽王玄策說:“住手,讓他們動手,你掉一根毛發,都會成為咱們大唐收拾他們的理由!”
聽到王玄策的話,本來已經快要搭到飛鷹肩上的彎刀,閃電般的收了回去。
乙毗咄作為聯軍推選出來的首領,揮揮手示意士兵們退下,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甚至還翹著二郎腿的王玄策說:“唐國的使節,雖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但是你要是再無禮,本可汗會親自砍下你的腦袋!”
王玄策嗤笑道:“砍我的腦袋?來,老子的腦袋就在這,你們有本事就拿,但是,我怕你們沒有這個膽量吧!”
乙毗咄怒道:“我們憑什麽沒有,唐國的使節,你們的皇帝難道還心存僥幸嗎?你們的殘暴,已經引起了所有國家的仇恨。沒錯,你們的城池確實堅固,你們的武器確實厲害,但是,在我們這麽多國家聯合之下,你們只有失敗一條路可走!”
王玄策哈哈大笑:“失敗?你不會是因為差點攻破高昌,才這麽想的吧。援軍沒到之前,高昌留守的兵力是機密,但是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乙毗咄,殲滅你們十幾萬人,固守城池到最後的,不過是四萬人而已。而這四萬人,不過才戰死了兩萬。
仗打到現在,你們還能堅持多長時間?沒有開戰的時候,你們這些草原民族,尚且需要侵略其它國家。如今,你們統一陣線,自然不能對盟軍出手,高昌仍在,你們又不能對大唐的領土動手。我們的將士依然有肉和青菜吃,傷了有藥用,你們呢?”
被王玄策說到痛處,乙毗咄勃然大怒,拔出彎刀就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向王玄策。
見乙毗咄要動手,眾西域首領、小國國王、將領都大吃一驚。他們自然是不敢讓唐軍使節有什麽損傷的,先前的戰爭已經證明,大唐的強大,甚至能夠跟天下各國同時開戰而不落下風。
原本雄心壯志,在高昌城下一再被消磨,說實話,他們都有了停止戰爭,向唐國請降的想法了。
然而,一樣的,他們也得罪不起乙毗咄。
如今,他們只能祈求以後大唐論罪的時候,只會歸罪於乙毗咄的身上了。
眼看著帳內眾人一副欲言又止、想動又不敢動的樣子,王玄策就鄙夷不已。尤其是見乙毗咄已經站到了他面前,揮動了彎刀,就更是鄙夷不已。從始至終,莫說躲一下,王玄策連二郎腿都沒有顫抖分毫。
彎刀下劈,於毫發之間,停在了王玄策的鼻梁上。
隨手把彎刀扒拉到一邊,王玄策道:“別試了,再劈一百次,你也不敢傷老子分毫。現在的大唐,已經不是在頡利雄兵之下,要主動求和的大唐了。太子殿下派我來,並非是跟你們講條件,而是告訴你們一件事。有膽子發動戰爭,就不要想著戰爭能輕易結束!”
沒能下定決心砍了這個使節,讓乙毗咄羞愧萬分。聽到王玄策的話,卻還是忍不住說:“你們敢反攻我們?別開玩笑了,你們中原人.”
話說到這裡,乙毗咄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除了武德九年頡利趁虛而入以外,一直都是大唐對外發動戰爭。薛延陀不過是趁著太上皇喪期稍微動了動,就遭到了大唐最殘忍的報復。
祖輩相傳“懦弱的中原人”,在這個朝代,似乎,行不通啊!
從椅子上站起來,王玄策開口道:“知道你們是什麽心思,我也不覺得來了還能回去。雖然對你們營帳的這點秘密沒什麽好奇的,但是,你們人多,所以你們才是道理。給老子找個好一點的營帳,你們的食物本官實在難以下咽,所以,我們自己帶了吃的。”
乙毗咄嘲笑道:“你明知道自己會被留在這裡,依舊敢這麽狂妄嗎?”
王玄策嗤笑道:“有本事你虧待老子一下試試,老子直接自裁於此。乙毗咄.你最好祈求我們這一行人,都活的好好的,哪怕少了一個人,唐軍也絕不會終止戰爭,不死不休,不信你可以試試!”
看著張狂到沒邊兒了的王玄策,乙毗咄知道,這個人的猖狂,必定是有原因的。如今的中原王朝,有資格放這樣的話。
擺擺手,乙毗咄無奈道:“賀魯,把他們帶到你的營地去!”
聽到這個名字,王玄策一直沒有變化的表情,這次終於動容了一瞬,但是轉瞬就恢復了。原本他還愁怎麽找到阿史那賀魯這個人,沒想到乙毗咄直接安排他們接觸了。
突厥一方的座位上,站起一個高大雄壯的身影。王玄策仔細看去,只見這個人按著刀鞘的左手,果然是少了一個小拇指。
心中大定之下,王玄策不露形色,依舊傲然:“賀魯是吧,記得,我要一間大帳篷,最好還能找幾個胡姬,嘿嘿嘿。”
阿史那賀魯走過來,平靜道:“如今我等都在軍中,哪來的女人?就是有,也是一些人的家眷,使節大人莫非對他人之婦,也感興趣?”
說完,也不等候王玄策的回答,阿史那賀魯就朝著帳篷外面走出去。
王玄策搖了搖頭,又譏諷的回頭看了一眼乙毗咄以後,才跟著賀魯一起出去了。
營地之間是中軍大帳,而阿史那賀魯作為突厥的一個小可汗,自然沒有離中心圈兒太遠。
臨近營地的時候,王玄策開口道:“賀魯可汗可是生氣了?覺得在下過於狂妄了?”
阿史那賀魯頭也不回的說:“你是我見過的使節中,最狂妄的一個。能面對乙毗咄的彎刀而面不改色,我承認你是一個漢子,但是,你卻是一個失敗的使節。身在敵營而嬌縱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也有例外,漢朝時的班超,就曾身在鄯善國而誅殺匈奴人。一個使節在外能做什麽,怎麽做,跟他個人的能力,沒有太大的關系。如果沒有一個強大的祖國作為靠山,再堅強的使節,也會委曲求全。而若是有,再怯懦的使節,也能膽大如鬥。可汗覺得,現在的大唐,夠不夠成為在下的靠山呢?”
終於進入了營地,阿史那賀魯走到一處營帳前,邀請王玄策入內。而使節團隨行的人,則被要求去往另一處。
王玄策只是留下了飛鷹,就讓余下的人都跟著安排。
見王玄策的所為,阿史那賀魯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他的勇氣。
進入營帳,分主客落座,阿史那賀魯這才回答王玄策的問題:“要我看,確實是足夠的。且不說你們的皇帝英明神武,就是這次的戰爭,也能看出太子爺不好惹啊!昔年,我跟太子也曾接觸過,很難想象那樣一個溫和有禮的人,在面對舉世攻唐的時候,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王玄策笑道:“溫和有禮和顧盼自雄,為什麽就不能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呢?賀魯可汗能見到太子溫和有禮的一面,只是因為太子殿下沒有那你當敵人看罷了。只是,賀魯可汗,您為什麽要幫助乙毗咄,一起來進攻大唐?”
阿史那賀魯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我姐姐,太子側妃阿史那雪,她還好嗎?”
“太子側妃很好,有太子殿下的寵愛和皇后娘娘的親自加封,沒人敢對她指指點點。對了,聽聞可汗新添小可汗,太子殿下和太子側妃,還委托在下帶來了一樣禮物。”
說完,王玄策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阿史那賀魯接過來打開,只見裡面是一個金鎖,看起來很精致。
“這東西在我們中原叫長命鎖,寓意吉祥,可汗不嫌棄的話,回去以後給孩子戴上。”
拿著長命鎖,阿史那賀魯的眼睛頓時模糊起來。他也很想念姐姐,但是,如今身在草原,又爬上了小可汗的高位,想去中原,又談何容易?
小可汗看似風光,但是在突厥卻又是最尷尬的存在。
對下雖有威嚴,但是對上,威嚴就蕩然無存。他沒辦法拒絕乙毗咄的命令,因為一旦拒絕,特別是在舉世攻唐、群情激憤的情況下,帶給他的只有滅頂之災。
身在高位又如何?他甚至沒辦法改變身邊人的想法。
或許,整個突厥裡,只有他是一開始就覺得大唐是不可戰勝的。
回憶起小時候跟姐姐相依為命的點點滴滴,阿史那賀魯隻覺得現在當小可汗的生活,一點兒也不快樂。
或許,當上可汗以後,就會不一樣了?
看著眼前的大唐使節,阿史那賀魯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注意到阿史那賀魯異樣的情緒,王玄策笑道:“可汗有什麽話,不妨說出來,如果能幫到你的,在下一定會幫。”
阿史那賀魯張了幾次嘴,最終還是閉上了。
閉眼深吸一口氣,他搖了搖頭說:“你不值得我信任,所以,你也不要繼續察言觀色了。我剛剛的想法,只要是個人,就會有,算不得什麽。”
站在王玄策背後的飛鷹,見王玄策伸出了手,就從懷裡,將一個琥珀模樣的東西取了出來,交給了他。
拿起琥珀,稍微旋轉一下,讓氣泡少的一面對準阿史那賀魯,王玄策道:“不管您信不信人我,見到這個,可汗可曾想起了當初的約定?”
天還沒黑,借著營帳外透過來的亮光,阿史那賀魯一眼就認出了琥珀裡面的東西。盡管它還很小,甚至因為一段時間的優越生活,顯得還有些稚嫩,但是無疑,它就是自己當年割下來的那一根手指。
這麽多年過去了,那手指依舊宛若原狀,最令人驚訝的是,指甲裡的泥垢,都和自己記憶深處的一模一樣。
伸手想要奪過來,卻被王玄策避開了。
看著王玄策,想起自己當初的承諾,阿史那賀魯深吸一口氣說:“太子想要我做什麽?當初我雖然說過什麽都可以為他做,但是必須有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能危害我的族群!”
王玄策笑道:“可汗不要緊張嘛,不管怎麽說,太子殿下也是您的姐夫不是?眼下,乙毗咄依舊執迷不悟的想要等到開春,再戰一場。不知道您怎麽看,反正我是覺得,如果這一戰打起來,唐軍如何不好說,突厥必定實力大損。
沒有了高昌的軍隊,大唐還有後備的兵力能夠填補西北之地的防禦空白。而傷筋動骨的突厥,想要對西域各國實現壓製,甚至對極西之地的國家也起到壓製,有點勉強吧。而一個原本持續侵略鄰國的國家,落沒以後會是什麽樣子,不用我說了吧!”
“你想要做什麽!”
捏著琥珀,王玄策一字一句道:“必要的時候,殺掉乙毗咄,撤軍回突厥!太子殿下說過,只要你殺掉乙毗咄自立可汗,大唐可以對這一次的戰爭既往不咎,否則,就算你們跑到大食去,大唐也必定將突厥這個種族,徹底抹殺掉!”
看著王玄策嚴厲的眼神,阿史那賀魯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下了頭。
今天就一更,肩膀實在太疼了.休息休息,111是突厥那個可汗,因為打起來實在是麻煩,就想用111代替,然後替換的,寫著寫著就忘了,實在不好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