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裡亞斯回撤很深，找隊友要球。

  他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把足球帶上去。

  如果帶進禁區已經沒有力氣了，那就造個點球！

  但是他才接球轉身，剛剛帶了兩步，就被胡萊從旁邊鏟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他扭頭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在俱樂部的隊友。

  然後他聽見哨音響起！
  他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快發任意球，卻緊接著聽見第二聲哨音。

  然後是第三聲！

  起身到一半的法裡亞斯被抽幹了所有力量，又頹然地重新倒了下去。

  比賽結束了……

  世界杯決賽結束了……

  他輸了……

  ※※※

  伴隨著哨聲，場上雙方球員幾乎都癱倒在了草皮上。

  阿根廷球員們雙手掩面。

  中國隊其實也有不少球員雙手捂臉。

  如果光看這一幕，還真不好分辨究竟是哪邊贏得了冠軍……

  這場比賽對於兩支球隊的球員和支持者們來說，都太折磨人了。

  現在聽見比賽結束的哨音，勝利者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慶祝，而是……解脫。

  倒是替補席上的中國隊球員們，不用再壓抑自己的情緒，狂奔上場，去找那些躺在地上的隊友們擁抱慶祝。

  秦林其實也很激動，但他還記得他主教練的身份，在這個時候應該先做什麽，再做什麽——他轉身走向隔壁的阿根廷教練席，去和阿根廷主教練費索爾握手。

  對於這個結果費索爾無比失望，但是在胡萊進球後，他其實有很長的時間來做心理建設。

  所以當秦林提前伸出手向自己走來的時候，他已經能夠很好的控制自己情緒了。

  他握住秦林的手，很有風度地對他進行祝賀：
  “一場精采的比賽，秦先生。祝賀你們創造了歷史。”

  “謝謝，費索爾先生。你們的表現也很棒。”秦林同樣很有禮貌的回應道。

  完成握手儀式之後，秦林終於不用壓抑自己的情緒了。

  他轉身迫不及待地跑向球場，舉起雙臂，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去找自己的隊員們慶祝冠軍了。

  他和他的弟子們創造了中國足球的歷史、亞洲足球的歷史。現在不用再扮演、偽裝，他隻想盡情慶祝、歡呼，享受這一切！
  ※※※

  “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

  “嗚嗚嗚嗚嗚！”

  工人體育場看台上，所有中國球迷們，要麽在歡呼，要麽在尖叫，要麽在哭泣，要麽又歡呼又尖叫又哭泣。

  不管ta是什麽身份，有多少身家，多大年齡，經歷過多少人生風浪。

  身處這座球場，在此時此刻，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僅僅是這座球場，在這個國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刻笑中帶淚地歡呼。

  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變成了現實。

  他們以前用來調侃自嘲的段子，變成了現實。

  “今天所有消費免單！”大排檔的老板大聲宣布。

  但立刻就有人站起來舉起手臂高呼：“誰也別和我搶！今天我請了！有多少酒上多少酒！不醉不休！！”

  城市廣場的大屏幕裡，直播鏡頭對準工人體育場的看台，一片紅色的海洋中有無數面巨大的五星紅旗在看台上揮舞招展。

  與此同時，在廣場上同樣有一片的紅色海洋，同樣是招展的紅旗。

  就好像紅色海洋從屏幕中溢出來，蔓延到了與首都相隔千裡的城市。

  十字路口已經綠燈了，但是停在路上的汽車卻並沒有移動。所有的司機都在拚命按喇叭，還有人將準備好的國旗從車窗、天窗裡伸出去揮舞。他們用喇叭聲代替了自己的嗓子。

  嶺南的蓮花球場，山海的山海球場……無數個這樣的“決賽分會場”裡都是歡呼雀躍的紅色人潮，和揮舞的五星紅旗。就像是這片紅色大海翻起的浪花一樣。

  整個中國，都是紅色的海洋！

  ※※※

  “啊啊啊啊！！！”

  韓書雨先是一聲尖叫，然後突然轉過身來，撲向正在用手機記錄的李慶亮。

  李慶亮被撞了個猝不及防，手機鏡頭晃個不停，已經完全拍不清楚了。

  他努力想要穩住鏡頭：“太晃了！沒法拍了！”

  就聽見韓書雨興奮地喊道：“能喜歡上足球真是太好了！我愛足球！我愛足球！”

  李慶亮的身體終於穩定下來，但他已經顧不上去記錄。

  他舉著手機的手平舉著，他的另外一隻手，猶猶豫豫地懸在韓書雨的後背上方。

  感受著懷裡這個女人的體溫和芬芳，他心中有種莫名的悸動。

  讓他忍不住喚道：“韓書雨……韓書雨，我也愛……”

  然後他看著韓書雨瞪大的雙眸，裡面倒映出的自己。

  他慫了，閉上眼睛：“……足球。我也愛足球！我愛足球！我超愛足球的！！”

  ※※※

  梅利雙手叉腰站在草皮上，他看著那些正在歡呼著從自己身前跑來跑去的中國隊球員們。

  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胡萊身上。

  “你好，梅利，我是胡萊。”

  這是2024馬德裡奧運會上，胡萊在和他握手時所說的話。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和胡萊的相遇。

  當時的他從未想過，眼前那個年輕人竟然會成為他日後的夢魘。

  他看見胡萊一頭扎入慶祝的人群中，然後很快被那些興奮的中國隊球員們抱住，接著他們把他舉了起來。

  ※※※

  胡萊衝上來和王光偉擁抱，然後他感到自己被人從後面托了起來。

  再然後，他低頭看見林致遠躬身鑽到他的兩腿之間，把他的雙腿放到肩膀上，再起身。

  他就騎坐在了林致遠的肩頭！

  其他隊友們在下面對他揮手、歡呼，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圍在這些中國隊球員旁邊的攝影記者們，紛紛將鏡頭對準了他們，按下快門，此起彼伏亮起的閃光燈猶如中國隊身邊的閃耀群星一樣。

  “胡被中國隊的門將林扛了起來！中國隊的球員們用這樣的方式讓他獨自一個人享受全場歡呼！”

  “中國隊能夠贏下世界杯冠軍，有很多的功臣。比如門線救險的王、撲出點球的林，還有打進第一個球的星，完成絕平助攻的張……但我想所有人恐怕都讚同，最大的功臣就是胡！顯然中國隊的球員們也這麽認為！”

  “在全世界億萬球迷的見證下，新王加冕！”

  ※※※

  謝蘭捂著嘴，哭得無法自己。

  胡立新眼眶濕潤、鼻頭髮酸，但他強忍著沒有像身邊的妻子那樣哭出聲來。

  他想起了胡萊出生時，他初為人父的喜悅和欣慰。

  他也想起了第一次看見胡萊抱著足球時的震驚和憤怒，以及回想起往事的痛苦和羞辱。

  他更想起了自己一巴掌抽在兒子臉上時，他當時錯愕震驚的眼神。

  很多東西，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沒想到他還記得，而且記得如此清晰……

  我不是一個好爸爸，但幸好，我有一個好妻子，和好兒子。

  他伸手摟住妻子，用力將她扳到自己的懷裡。

  ※※※

  “老趙，你打我！打我！”

  王小軍對身邊的趙康明提出了“非分”要求。

  趙康明很驚訝：“我幹嘛要打你？”

  “打我一拳，如果我痛，那就說明這不是夢啊！”

  趙康明哭笑不得：“這當然不是夢！這肯定不是夢！就這決賽的過程，是做夢能夢出來的嗎？”

  “話是這麽說……可我到現在還是有很強烈的不真實感，總擔心這是我幻想出來的……是一場夢！”王小軍喃喃道。

  趙康明聞言突然狠狠地拍了王小軍的大腿一巴掌。
    當時就痛得王小軍跳了起來，然後他齜牙咧嘴地嚷嚷道：“我靠，你真打啊！”

  趙康明壞笑起來：“這不是你要求的嗎？我可從來沒有聽過這麽離譜的要求，當然要滿足你！”

  王小軍瞪著眼睛看向趙康明，然後瞪著瞪著……自己沒忍住，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然後兩個老男人就這樣大笑著抱在了一起。

  ※※※

  在中國球員和球迷們盡情慶祝的時候，現場的工作人員也正在抓緊時間搭建領獎台。

  眾人期待的頒獎儀式即將開始。

  在最終獎杯頒發之前，是各種單人獎項。

  比如金靴、金球和金手套。

  在頒獎台搭建完成之後，根據規則，國際足聯的主席和主辦國、決賽雙方國家的領導人將一同為雙方球員頒發獎杯和獎牌。

  首先頒出的是世界杯金手套獎。

  得獎的是意大利國家隊的隊長，主力門將毛羅·阿爾貝塔齊。

  雖然林致遠在決賽中表現出色，但是整屆世界杯丟了七個球，也確實不太適合拿這個獎。

  而帶領意大利隊獲得世界杯銅牌的阿爾貝塔齊，是本屆世界杯裡表現最出色的門將，他獲得這個獎也算是實至名歸。

  阿爾貝塔齊領完獎之後，接著頒發和射手有關的獎項：金靴、銀靴和銅靴。

  巧的是，最終獲得這三個獎杯的正是當今足壇的“三巨頭”。

  卡邦卡以四個進球，兩次助攻贏得銅靴——因為打進四個球的除了卡邦卡還有英格蘭中鋒達倫·亨特，所以最終多兩個助攻的卡邦卡成為了銅靴。

  銀靴是打進六個球的梅利。

  至於金靴，毫無懸念，屬於打進十四球的胡萊。

  看著胡萊和梅利、卡邦卡一起走上領獎台，領取屬於自己的世界杯金靴獎杯，賀峰還是很激動。他倒不是因為胡萊贏得金靴而激動——世界杯金靴對於胡萊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他參加了三屆世界杯，這三屆世界杯的金靴都是他——他是因為胡萊在本屆世界杯上的進球數：

  “胡萊！這是他第三次獲得世界杯金靴！他還在這個基礎上更進一步！單屆十四個進球，大大超越了賽林·蒙蒂埃爾的單屆十一球紀錄！十四這個進球數字和他的球衣號碼也暗合，仿佛天注定一樣！從此，‘十四’這個號碼對於中國足球又有了全新的意義！”

  並肩站在領獎台上，胡萊居中，捧著世界杯金靴獎杯，笑得格外開心。

  梅利站在他右手邊，手裡拿著銀靴獎杯，表情嚴肅緊繃。

  卡邦卡站在胡萊的左手邊，手裡捧著銅靴獎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台下世界各地的攝影記者們將他們三個人的身影記錄了下來。

  拍完照，三個人依次走下領獎台。

  卡邦卡拿著屬於自己的獎杯離開球場，胡萊和梅利留下來，準備二次上台。

  “接下來頒發的是世界杯最佳球員！”

  這個其實也沒懸念，胡萊榮膺世界杯金球獎，梅利獲得世界杯銀球獎，而獲得世界杯銅球獎的則是毛羅·阿爾貝塔齊。

  個人獎項頒完之後，就該輪到萬眾期待的集體獎項。

  首先上台的當然是亞軍阿根廷。

  中國隊的球員們全都站在領獎台之前，排成兩排，夾道歡迎阿根廷球員上台領獎。

  不過沒有一個阿根廷球員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他們也不會因為中國隊球員的禮遇就覺得很光榮。

  在經歷了這麽一場慘烈的廝殺之後，不少阿根廷球員，甚至都不願意和中國隊球員擊掌、握手。

  他們表情木然地從兩排中國隊球員中間穿過，魚貫走上領獎台，再麻木地從國際足聯主席、阿根廷總統手中接過銀牌。

  梅利和費索爾得到了特殊的待遇，他們被國際足聯主席和本國總統先後抱著耳語安慰。

  盡管如此，他們的臉上也沒有出現哪怕任何一絲笑容。

  他們恐怕要用很長的時間去消化失利的苦果……

  正如森川淳平所說的那樣，在經歷了這麽一場殘酷的比賽之後，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坦然接受失敗。

  梅利在從領獎台走下去的時候，還忍不住扭頭看向就在領獎台中央靜靜安放的那尊金杯。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至高榮譽，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

  他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渴望和失落情緒交織在一起，讓無數阿根廷和梅利球迷都看的心痛如絞。

  付出了那麽多努力，卻只能做一個失敗者，沒有人可以說“我已經盡力了，所以我無怨無悔”。

  這種輕飄飄的話，是安慰不了一個不屈的靈魂的。

  “阿根廷在這場決賽中最少有四次能夠殺死中國隊，贏得冠軍的機會。他們距離世界杯冠軍最近的一次，只有大概二十秒鍾……”

  看見梅利凝視大力神金杯的鏡頭，賀峰感慨道。

  “但是……他們遇上了狀態更加出色，更頑強的中國隊！”

  說到這一句話，賀峰的音量都提高了，因為隨著主教練費索爾的下台，頒獎儀式進入了最後的壓軸環節。

  中國隊的球員們對於上台領獎已經迫不及待了。

  所有球員都擠在領獎台的入口階梯處，躍躍欲試。

  而且每個人，都將目光投向那尊金杯。

  那是他們曾經連想都不敢想的存在，沒想到現在只需要再等幾分鍾，他們就可以將之親手捧起，撫摸它、親吻它……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當胡萊第一次身披國家隊戰袍，接受采訪時，他說他的夢想是有朝一日，穿著中國隊球衣親手捧起世界杯。當時有多少人罵他，嘲諷他？不計其數！在那個時候，在中國足球才剛剛深化改革不滿十年的時候，中國隊還從未打進過世界杯決賽圈，竟然有一個中國球員，說他要贏得世界杯冠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賀峰深情地回憶起了往事。

  “他們說胡萊是吹牛，是不知天高地厚，是嘩眾取寵……但時間最終證明了一切。那些常人眼中的嘩眾取寵、離經叛道，其實是一個年輕人金子般的心。我知道在這場決賽之後，一定會有人稱讚胡萊‘神預言’。但哪兒有什麽‘神預言’？無非是胡萊和他的夥伴們，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和付出，才最終把夢想照進了現實！”

  他說著，現場廣播裡一聲感情充沛的播報，引起了現場的歡呼：
  “有請，冠軍，中國國家男子足球隊全體成員，上台領獎！！”

  歡呼聲和恢弘的音樂聲中，中國隊球員們魚貫登台，依次領取屬於自己的世界杯冠軍金牌。

  每一個球員在拿到獎牌之後，都會放在眼前仔細端詳，非常稀罕。

  作為隊長，王光偉是最後一個領取金牌的。

  接著他和國際足聯主席一起走到放置金杯的那尊台子旁。

  他的隊友們，都在台子後面等著他了。

  王光偉看著眼前那尊獎杯，難以抑製自己激動的心情。

  胡萊衝他喊：“王隊你手抖什麽啊！”

  惹得周圍眾人哈哈大笑，還跟著起哄：

  “行不行啊，王隊？王隊你行不行啊？”

  “要不換我來吧？我腰好！手不抖！”

  就連國際足聯主席也專門叮囑道：“可要拿穩了，王！”

  王光偉回頭瞪了那群沒溜兒的隊友們一眼，然後深吸口氣，看著國際足聯主席把獎杯從台子上拿起來，遞給他。

  他雙手伸過去，穩穩接住。

  然後在國際足聯主席松手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雙手向下一墜。

  這是世界冠軍的分量啊！

  在王光偉接過大力神金杯的時候，他身後的中國隊球員們就開始屈膝俯身，舉起雙手了。

  看台上的中國球迷們也是如此，並且還發出持續低沉的聲音，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來了！”賀峰大聲說道，“最激動人心的捧杯時刻來了！”

  當王光偉奮力將手中的金杯舉起的時候，中國隊的球員們一躍而起，振臂高呼。

  工人體育場內的呼喊聲也達到了最高潮！

  絢爛的煙花隨著王光偉舉杯的動作，從工人體育場的頂棚上衝天而起。

  彩色的紙屑彩帶從頂棚向下噴灑，漫天飛舞。

  經典的奪冠音樂《我們是冠軍》在場館內回蕩飄揚。

  2034年的夏天，屬於這個國家的傳奇故事，被畫上了濃墨重彩的最後一筆，永久定格在了所有人的心裡。

  “2034世界杯！冠軍——中國隊！！是的，我們是冠軍！！！”

  ※※※

  PS，非常抱歉單更了。

  主要是因為這本書的最後一章，也就是第兩百三十九章我還沒寫完，不能一口氣都更出來。

  沒辦法，我總得不斷往回翻看自己寫過的那些故事和人，讓自己重新沉浸在他們的喜怒哀樂中，把自己代入進去。

  雖然只是一章，但也很費時間和精力。

  不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大家應該就能看見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