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策微微一怔。
季嫵看著他勾唇一笑,果然如此。
此前,她給趙元寫過一封信,她以為趙元早已把這個消息告訴薑策。
因著此事與她無關,她也就沒有再過問。
她不知道的是收到她的信之後,趙元以有要事為由求見過薑策兩次,卻皆被他擋了回去。
“季氏阿嫵,孤希望高寅會出手救你。”薑策看了季嫵一眼。
在季嫵的目光中,他轉身大步離開。
他一走,牢房便暗了下來。
他未曾看到,季嫵嘴角勾勒著一絲冷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背影。
喝過藥之後,季嫵覺得好多了,她拿起矮桌上的錦被披在身上,而後盤腿坐在地上。
她這個人無論何時都不會虧待自己的,他既然給她送來錦被,她為何不用?
季嫵眼波一沉,她緩緩垂下眸子。
她不管薑策與高寅的恩怨,他這般算計她,縱然她此刻奈何不了他,可給他添幾分堵也是好了,莫要讓他太過得意。
靠別人遠不如靠自己來的穩妥,她還是得想辦法自救,而非等旁人來救她。
至於高寅,她根本沒對他抱任何希望。
她雖然有些意外竟是高寅寫信給姬行,讓他帶宋大家出使齊國,可她心中固執的認為此事與她無關,高寅之所以這樣做,定然有別的什麽用意。
天牢中一片愁雲慘霧,季家的一眾女眷嚇得不停的痛哭著。
麻姑與趙婆子也嚇得六神無主,兩個人恰好與冬雪和夏白關在同一間牢房,幾個人扒著牢房的門不停的喚著季嫵:“嬌嬌……嬌嬌……”
季嫵突然聽到了她們的聲音,她幾步走到牢房門口大聲回應著:“姑,婆婆,我在這裡,我很好,你們放心吧!”
漆黑如墨的牢房中,她根本看不到麻姑她們在哪裡,只能從聲音中辨別她們與她離的並不太遠。
“是嬌嬌……”麻姑激動的大喊起來。
“嗯……”趙婆子點頭說道,幾個人不由得紅了眼眶。
季嫵伸長脖子想要看她們一眼,奈何她什麽也看不清楚。
季伯言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還沒有醒來。
“家主,家主……”吳生在他身旁不停的喚著他。
“嗯……”片刻,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天牢裡一片漆黑,他只聽到吳生的聲音,卻看不到他。
“家主……”吳生摸索著把季伯言扶了起來。
“我對不起季家的列祖列宗啊!”季伯言聲音顫抖,他老淚縱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悔恨。
若是早知會有今日,在那個逆女出生的時候,他就該把她溺斃在水盆中,也不會為季家召來這般滅門之禍。
“家主事到如今可如何是好?”吳生的聲音也帶著顫抖,古往今來誰不懼死呢?
“只能盼著阿蔓說動太宰大人施以援手了。”季伯言長歎了一聲,大王已經下旨,他還能有什麽法子。
季嫵不停的回想著上一世發生的事,她只有三天的時間,得盡快想出一個對策才是。
陽光明媚。
一出天牢,薑策不由得眯起雙眼。
馬車就在一旁候著,他提步上了馬車。
龐戎抬手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薑伸手接過,他緩緩的搖晃著手中的茶盞,看著黃色的茶湯在茶盞中蕩起一圈圈漣漪。
不知怎的季嫵的話不停的在他耳邊回蕩。
龐戎定睛看著他。
片刻,他抬眸看著龐戎問道:“前幾日趙元求見孤,他可說有什麽事嗎?”
龐戎想了想看著他拱手說道:“回公子的話,他隻說有要緊的事卻並未細說什麽事。”
薑策沒有開口,他緩緩垂下眸子。
車輪緩緩轉動起來。
“公子可是要回府?”龐戎看著薑策問道。
“嗯。”薑策隨口應道。
馬車直奔公子府。
薑策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他緩緩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此前,他倒是小瞧季氏阿嫵了。
沒想到她竟這般聰慧。
若是她就這樣死了,倒是有幾分可惜了。
馬車就快要到公子府的時候,薑策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看了龐戎一眼說道:“去一趟趙元府上。”
方才龐戎就在牢房外守著,季嫵說了些什麽,他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他凝神看著薑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薑策勾唇一笑:“孤知道你想說什麽,孤只是閑來無事罷了。”
終究季嫵的話還是在他心中留下疑惑。
對於趙元他始終都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他不信蒼天,也不信鬼神,他隻信自己。
彼時,趙元正在院中的躺椅上眯著眼曬太陽。
黃成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打盹。
就在那個時候守門的仆從匆匆跑了過來,他口中大聲喚著:“大人,大人,公子策來了。”
趙元一下子驚醒了,他瞬間從躺椅上站了起來,眉頭一蹙看著守門的仆從問道:“公子到哪裡了?”
“公子一進了門,奴立刻就來稟告大人了。”守門的仆從拱手說道。
黃成一個激靈也清醒過來。
趙元看著他說道:“走,隨我去迎接公子。”
趙元匆匆去迎薑策。
他已經知道燕公子溺水而亡的消息,他還以為薑策是為此事而來的。
不過片刻,薑策便已來到趙元的書房中。
龐戎與黃成皆在外面候著,唯有薑策與趙元兩個人在房中。
“下官參見公子。”趙元對著薑策拱手一禮。
薑策看著他勾唇一笑:“趙提點近來可好啊?”
趙元上前給薑策倒了一杯茶,他含笑看著薑策說道:“托公子的福,下官一切都好。”
屋裡焚著檀香,薑策有些不喜這個味道,他抬頭朝熏爐看了一眼。
趙元瞬間心領神會,他倒了一杯茶澆在熏爐之中。
薑策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趙元極善察言觀色,他看著薑策拱手說道:“公子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趙提點神通廣大不如猜猜孤的來意。”薑策淡淡的看了趙元一眼。
趙元看著他拱手說道:“公子此行怕是與燕國公主有關。”
他說的言之鑿鑿。
這有何難,近日臨淄城中唯有這一件大事,其他的事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薑策目光落在趙元身上,他漫不經心的說道:“敢問趙提點,兩國可會因此交戰?”
趙元心中咯噔一聲,他有幾分本事他自己清楚,他已經有好幾日沒有收到主公的信,公子策貿然一問,他當真不知該如何作答。
“請容下官佔卜一番。”片刻,他從衣袖中拿出三枚銅錢往桌上一擲。
“咣當……”三枚銅錢落在桌案上,兩正一負。
趙元煞有其事的看了一眼,他看著薑策拱手說道:“回公子的話,從卦象上來看近日不會有戰禍。”
他也不敢把話說的太死,是以隻說了近日。
薑策看著桌案上的銅錢沒有開口。
他不開口,趙元也不敢貿然開口。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下去。
片刻,薑策緩緩站了起來。
趙元以為他要離開也匆忙起身。
怎料,薑策凝神看著他說道:“若燕公主尚在,不知誰有幸能抱得美人歸?”
在他的注視下,趙元想都未想開口說道:“自然是公子了。”
“哦!”薑策緩緩垂下眸子。
趙元怕他不信,他凝神看著薑策接著又道:“燕公主還未到臨淄,下官夜觀星象便見公子府紫氣衝天,實乃大喜之兆,下官數次求見公子,準備向公子道喜。”
薑策雙眼一眯。
趙元說著眉頭一蹙,他接著又道:“”今日聽聞燕公主的噩耗,下官著實震驚,天意難測也不怎的竟出了這樣的變故。”
他也著實疑惑的很,但凡主公所言向來言出必應。
“孤知曉了。”薑策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他淡淡的看了趙元一眼,提步朝外走去。
“下官恭送公子。”趙元拱手看著他說道。
薑策微微頷首。
趙元幾步上前將門推開。
他一直把薑策送到門外,親眼看著薑策上了馬車才轉身回去。
上了馬車,薑策雙眸深邃,他勾唇淡淡一笑:“何為天意?孤隻信事在人為。”
所以他從未後悔!
季嫵冥思苦想這上一世的事,不知為何這一世的變故越來越多。
上一世,薑禾公主乃是高寅的嫡妻。
姬月嫁給了薑策,
她從未見過姬月,季家也沒有這般飛來橫禍。
“阿嫵!”她想的正入神的時候,兀的陸離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
“兄長!”季嫵一驚,她下意識站了起來。
眼前一片漆黑,她什麽都看不清楚。
只聽得“哢嚓”一聲,牢房的門緩緩的開了。
陸離緩步走了進來。
“阿嫵你沒事吧!”直到陸離站在季嫵面前,季嫵才隱隱看到他的身影。
季嫵輕聲說道:“我沒事,兄長你呢?”
“我很好。”陸離緩緩說道,他一手落在季嫵肩頭。
“阿嫵。”他聲音低沉,季嫵雖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想來他臉上也帶著幾分凝重。
大王既已下旨,他怎會不知。
索性天牢中哭聲不斷,他們的聲音隨即淹沒其中,沒有激起一點波瀾。
“阿嫵,你可願舍棄這裡的一切,隨我一起離開?”陸離的聲音恁的低沉,他一字一句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