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嫵驟然睜開了眼。
她看著高寅緩緩搖了搖頭:“不怕。”
她聲音沙啞,眼圈還微微泛著點紅。
自從麻姑死後,她便隻著白色衣裙。
“哼!”高寅淡淡的看著她說道:“言不由衷,我從你臉上分明看到了懼意。”
“我才沒有害怕。”季嫵緩緩垂下眸子。
柔弱的少女臉上滿是倔強。
她無依無靠,有什麽資格害怕呢?
縱然這樣說,可她說著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高寅眼底閃過一絲細不可見的疼惜,可他臉上沒有表露出分毫來,他緩緩從衣袖中拿出一方錦怕,也不問季嫵的意願,他霸道的替季嫵擦去臉上的淚,動作卻極為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季嫵。
季嫵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渾身無力的很,連推開高寅的力氣都沒有,她眼中噙著淚一瞬不瞬的看著高寅。
“連我有時候都會害怕,承認自己害怕並沒有什麽丟人的。”高寅一面替季嫵擦著淚,一面看著季嫵說道。
“我才不信連你都會害怕,你有什麽好好怕的?誰敢輕易的對你喊打喊殺?”季嫵雙手抱著膝,她縮成小小一團,高寅一面替她擦淚,她的眼淚一面滾滾而落,仿佛怎麽也止不住。
“因為我也有不能失去的東西。”高寅淡淡一笑,他的動作越發輕柔。
季嫵看著高寅,她緩緩的閉上了眼。
她太累太累了。
高寅輕輕的撩開季嫵額前的碎發,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季嫵,一貫清冷的眸子中溢滿說不出,也不能說的疼惜。
趙婆子抬頭看了高寅一眼,她驟然一驚趕忙垂下頭去。
方才高家郎君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麽稀世珍寶一般,莫不是他對嬌嬌……
這怎麽可能?
“放心吧!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也不管季嫵聽不聽得到,高寅緩緩出聲說道。
趙婆子牢牢地將他的話記在心頭。
直到馬車快到季家的時候,高寅才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他看著趙婆子說道:“照顧好她。”
趙婆子連連應道:“是,是。”
季嫵還沒有醒,趙婆子找了幾個人用軟轎將季嫵抬回房中。
自從季嫵有孕的消息傳出去之後,除了趙婆子,冬雪與夏白再無人關心季嫵。
季嫵才回到季家沒有多久,陸離便回來了。
他還帶回一個年輕男子。
那男子一襲白衣,眉眼雖未見有多驚豔,但給人一種風清雲朗的感覺,令人極為舒適。
趙婆子微微一怔,她抬頭凝神看著陸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陸離話語極為簡短,他看著趙婆子說道:“這是我請回來的大夫。”
趙婆子這才收回視線。
“顧情長你快些替她診治啊!”陸離看著那個年輕男子說道。
眼下才春天,根本用不著折扇,可顧情長手中去拿著一把折扇,他一面打著折扇,一面吊兒郎當的看著陸離說道:“你便是你求人的態度嗎?”
“顧情長!”陸離聲音驟然一沉。
“好,好,好,誰讓我欠你呢!”顧情長白了陸離一眼,他幾步走到季嫵榻前,抬手搭在季嫵手腕上。
“果然,有人對她施了針,才令她無孕卻診出喜脈來,不過倒也沒有大礙,這種症狀只能維持短短三日,到時候便會恢復如常了。”顧情長離手看著陸離說道。
“我要你現在就讓恢復如常。”陸離面無表情的看著顧情長說道。
“好說,都依你所言。”顧情長沒好氣的看著陸離說道。
顧情長從衣袖中取出一個白色的布包來。
見陸離還杵在那裡,顧情長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你在這裡讓我如何施針。”
“管好你的眼。”陸離淡淡的掃了顧情長一眼走了出去。
趙婆子趕忙拿來白色的錦緞,顧情長極為自覺的背過身去。
等他轉過身來的時候,季嫵背上已經蓋上一層白色的錦緞。
在趙婆子的注視下,顧情長開始施針。
他施針的法子可叫趙婆子大吃一驚。
上一次李太醫為季嫵施針,趙婆子也是見過的。
顧情長站在季嫵一米開外,他雲淡風輕的彈指一揮,銀針便分毫不差的刺入季嫵穴位之中。
趙婆子看的是目瞪口呆。
施針過後,顧情長又給季嫵開了些調養身子的藥便離開了。
季嫵還沒有醒。
高寅回了一趟高家。
高寅已經給苣氏解釋清楚。
苣氏好好的說了高寅一番,讓他以後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遠一些,莫要什麽人都妄想往他攀扯。
高寅一一應下,苣氏這才放他離開。
一上馬車,高寅便看著江風說道:“縱然這世間無人關心她,可我總要給她一個公道,你去做吧!也該教訓惠夫人一番了,她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長了一些。”
“郎君,可是……”
江風的話還未說完,高寅一眼朝他掃去,他便閉上閉上了嘴。
高寅淡淡的看著他說道:“可是什麽?既然旁人處心積慮想看我們失合,我們便失合給他們看。”
“屬下明白了。”江風這才明白高寅的意思。
王宮發生的事,薑策已經盡數知曉,他提筆給高琛寫一份信。
豈不知,他此時有多得意,日後就有多失意。
高琛收到薑策的信之後,他換了一身素衣便入宮了。
薑禾公主的屍身暫時安置在城外的暮雲庵中,因著她是戴罪之身是以並不能風光大葬,只能待陵寢修建好之後悄悄的移入陵寢。
惠夫人早已將薑禾公主的屍身換了回去,她的女兒死後中要葬入陵寢的。
聽聞高琛求見,惠夫人原本是不想見他的,自從季嫵離開之後,宮中便再沒有什麽動靜,可她心中總有些不安。
“去請他進來。”她想了想看著朱安說道。
她倒想聽聽高琛想說些什麽。
“高琛拜見惠夫人。”高琛大步走了進來。
見高琛竟著了一身素衣,惠夫人不由得眼眶一熱,她面色緩和下來還未說話便眼眶便紅了。
“夫人節哀,阿禾定不願見夫人日日垂淚傷了身體。”高琛一撩衣袍跪在惠夫人面前,他的眼眶也微微泛了紅。
聽他提及薑禾公主,惠夫人越發傷心起來,她不停的拿錦怕擦拭著臉上的淚。
“夫人,阿禾雖去了,但你還有我與公子,日後我們定會好好孝敬夫人的。”高琛拱手看著惠夫人,他一臉誠懇叫人看不出半分端倪來。
惠夫人定睛看了高琛一眼,她沒有說話,久居宮中見慣了爾虞我詐,自然不容易信任他人。
“公主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暮雲庵中,我此次入宮是想取些公主喜歡的東西送過去陪伴她,還望夫人允準。”高琛滿目悲傷,他說著將頭磕了下去。
“好。”惠夫人抬頭看著朱安說道:“你去取些公主喜歡的東西來。”
“多謝夫人成全。”高琛聲音沙啞的厲害。
惠夫人看著他說道:“你也算個有心的孩子了。”
她說著又落下淚了。
“公主雖還未入我高家的門,但此生她都是我高琛的嫡妻,高琛此次入宮是想求夫人允準我將公主的牌位移入我高家祠堂,讓公主得以香火供奉。”高琛滿目祈求的看著惠夫人。
“你當真願意如此?”惠夫人當下站了起來。
“我若有半句不真不實必遭天譴。”高琛一手指著天說道。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惠夫人心中極為感動,事實上她日日夜夜都在思量此事,薑禾公主還未嫁人,又無子嗣,她日日擔心以後會無人供奉。
高琛這一番話真是說進她心坎裡了,她怎能不感動。
高琛寬慰了惠夫人許久才離開。
他才離開沒有多久。
趙信便來了。
他將一堆東西丟在惠夫人面前,惠夫人當下便傻了臉。
無他,因為那些東西皆是她賞賜給孔嬤嬤與李太醫的。
她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趙信這才拿出齊王的旨意來,只是他並未宣讀而是遞給惠夫人讓她自己看。
“大王說了,夫人痛失愛女一病不起,日後需安心在啟雲宮中靜養,至於宮中瑣事便暫且交給柔夫人打理。”朱安看著惠夫人說道。
傍晚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大事,趙國突然出兵攻打燕國。
姬行帶著燕國使臣匆匆入宮了。
等他離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齊王親手寫下國書,齊燕兩國永結盟好,並且承諾會出兵十萬相助燕國。
一出王宮,姬行便直奔高寅的別院。
還有一事未說,姬行以身體不適為由,謝絕了齊王的美意,聯姻之事不了了之。
等季嫵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府中還在為季治喪,整個季家都靜悄悄的。
季嫵醒來之後覺得身體舒服多了。
趙婆子早已為她煮好了燕窩粥。
她一面吃著粥。
“嬌嬌……”趙婆子一面將顧情長的事說與季嫵聽。
陸離就站在一旁看著季嫵。
季嫵聽聞之後含笑看著陸離說道:“兄長,從哪裡找來這樣有趣的人?改日我也想見一見。”
“好。”陸離惜字如金的說道。
趙婆子說完,陸離將惠夫人的事說給季嫵。
“倒也算惡有惡報了。”季嫵冷冷一笑。
趙婆子看著季嫵正準備說話。
“哧……”怎料,季嫵話音才落,陸離驟然轉身朝後看去,與此同時他已抽出腰間的長劍。
“怎麽了?”季嫵下意識順著陸離的視線看去。
下一刻,姬行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陸離這才收回手中的長劍。
“我是來向你辭行的。”姬行幾步走到季嫵榻前。
季嫵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看著姬行問道:“為何如此突然?”
“趙國突然興兵攻打燕國,我也該回去了。”姬行說著拖了把木椅坐在季嫵榻邊。
季嫵驟然一驚,上一世趙國並未出兵攻打燕國,為何這一世很多事都發生了變故?可又有很多事還照著上一世的軌跡。
“我就要走了,我想著有些事終究還是得告訴你。”姬行含笑看著季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