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這人一向多疑。
昨晚,李司的那番話始終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
周朝風雨飄搖,周天子勢微,他是不是真龍天子還在兩說,諸侯王心中誰不是以天子自居,只是沒有人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彗星襲月,焉知指的不是他。
此事事關他的性命,他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趙信微微一怔,他面帶難色的看著齊王,李司已死,司天監群龍無首,他實在不知該傳誰覲見。
齊王眉頭一蹙:“宣司天監所有的人覲見。”
“是。”趙信拱手轉身離開。
已是未時!
季嫵在房中練字,她握著毛筆的手微微一頓,隔著窗戶朝外面看了一眼。
此時此刻怕是很多人都坐不住了吧!
魏彌還在臨淄城中。
無名的畫像已經貼滿臨淄城的大街小巷,賞金足足有有一千兩金,這錢自然是魏國出的。
早上用過早飯之後,趙元命人上街偷偷揭了一張無名的畫像。
薑策單獨給了他一處院子,雖然偏遠但勝在安靜。
他看著桌上的畫像,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
果然,魏彌口中的無名先生與他的主公無名乃是同一個人。
他何德何能才能拜在主公門下為他效力!
這張畫像無異一顆定心丸,以至於今日趙元連走路都帶著風,那模樣別提有多得意了。
用過午飯之後,薑策便在書房批閱公文。
等他抬起頭的時候已是未時,他抬頭朝外面看了一眼,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一旁的龐戎已經坐不住了,他一臉擔憂的看著薑策拱手說道:“公子,已是未時外面還是風平浪靜,未見絲毫異象,若是今日趙元所言有虛,連公子只怕都會受到牽連。”
薑策勾唇淡淡一笑:“彗星襲月本就是衝孤來的,若說牽連是孤牽連趙天師了。”
龐戎面色一沉,他拱手說道:“公子可要召趙天師過來詢問一番?”
薑策看了龐戎一眼,他緩緩垂眸說道:“不必了。”
龐戎開口還想說些什麽,薑策的聲音響了起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龐戎不由得微微一怔。
從前公子一向都很排斥趙元,認為他不過是個江湖騙子,怎的公子突然對他改觀了?
也是!昨晚那件事趙元本不用牽扯進來的,可他為了公子竟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這無異於惹禍上身。
思及趙元很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龐戎心中羞愧的很,他拱手看著薑策說道:“公子若無事,屬下先行告退了。”
薑策微微頷首。
龐戎拿了兩壇酒去找趙元了。
他十分擔憂趙元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他已然在大王面前說了那些話,若是他所言有虛便是公子也無可奈何。
想著平日裡他對趙元也是冷冷淡淡的,他突然想去和趙元喝一喝酒。
見龐戎提著兩壇子酒走了進來,趙元看著龐戎勾唇一笑:“怎的是公子來讓你為我送行的?”
他說出的話如此直白,令得龐戎微微一怔。
“不,不是,是我想來找趙天師喝酒。”龐戎趕忙擺手說道,生怕趙元誤解什麽。
趙元朗朗一笑:“龐侍衛回去吧!貧道隻喝慶功酒,待明日公子設宴我們再喝不遲。”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也好,也好……”龐戎隻好提著酒回去了。
“臣等參見大王!”不過片刻,司天監的人便來了。
齊王坐在王位上,他右手微抬:“愛卿平身。”
“謝大王!”司天監的人緩緩站了起來,除了李司便數周正的官職最高,他乃是司天監,在他之下還有三名少監,分別是陳盛,鄭恆,慕少卿,還有判官許巍,教授司馬未,司天管勾張牧等人。
許是有李司的事在先,幾個人的面上皆帶著一絲惶恐。
齊王看著他們雙眼一眯淡淡說道:“諸位愛卿皆是我齊國的有才之士,可觀星,可佔卜。”
他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一頓接著又道:“想必諸位已經聽聞趙元昨日的話。”
“是。”司天監一眾人皆拱手說道。
齊王后手輕輕扣著桌案,他緩緩說道:“不知諸位愛卿如何看待?”
他聲音一落。
一時之間,司天監所有人皆將目光落在周正身上。
周正脊背一僵,他不由得有些惶恐,伴君如伴虎李司就是最好的例子。
依他們看今日風和日麗並不會有任何異象,因為沒有一點征兆。
然,如今趙元聲名顯赫,他既然說的言之鑿鑿,他們也不敢妄下定論。
今日是元日,別人都在舉家歡慶,可他們這些人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司天監,他們早知大王會召見他們,所以一步也不敢離開。
在眾人的注視下周正拱手說道:“啟稟大王天象之事變化莫測,微臣也不敢妄下定論。”
這是眾人商議過後得出的結論。
齊王眼波微微一沉,他一一掃過司天監所有官員,而後一字一句的說道:“若寡人非要一個結論呢?”
他就知道這幫臣子一有什麽事首先想到的是推諉責任。
司天監一眾人面面相覷。
齊王凝神看著周正問道:“寡人隻問你一句話,今日可會天降異象?”
事到如今周正也隻得如實說來,他硬著頭皮拱手說道:“大王,依微臣等人的意見今日不會有異象降臨。”
他這話說的極妙,司天監所有人都被他拉下了水,誰也跑不掉。
“哦!”齊王眸光一凝,他尾音拉的長長的,叫人聽不出喜怒來。
他兀的沉默下去,定睛看著外面的天空。
司天監一眾人不由得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齊王不開口。
司天監的眾人也不敢開口。
不論是街頭巷尾,還是王宮之中越來越多的人指指點點的看著天。
轉眼已到申時,還是一派風和麗日的景象。
連薑策都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握著毛筆的手微微一怔,緩緩放下手中的毛筆。
就在那個時候龐戎提著兩壇子酒走了進來。
薑策看著他微微一怔,不等他開口發問。
龐戎便開口說道:“公子,屬下本想找趙天師喝酒,怎料趙天師一見屬下便把屬下攆回來了,他說他不喝送行的酒,隻喝慶功的酒。”
薑策兀的便笑了。
他再不看龐戎一眼,提起桌案上的毛筆接著處理公文。
司天監的眾臣還在大殿之上站著,見天色未見異常所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齊王拿了一本奏折看了起來。
大殿之中焚著香,太陽緩緩西移,還是未見絲毫異象。
齊王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說道:“來人啊!宣趙元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