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禾公主淡淡的抬起頭朝那個婢女看去。
那個婢女看了季嫵一眼,她大步朝薑禾公主走了過去。
季嫵已經被兩個侍衛拖到了門口,她嚇得面色煞白連腿都軟了,無人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亮光。
惠夫人身旁的這個婢女一出現,季嫵知道她死不了啦!
薑禾公主尚且年幼,她或許不知道其中的厲害,可惠夫人絕不糊塗。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露上這麽一手了。
“公主,夫人讓我過來傳話。”那個婢女走到薑禾公主身旁壓低聲音說道。
薑禾公主漫不經心的掃了她一眼。
那個婢女接著又道:“夫人說務必讓季氏阿嫵安全出宮。”
當下,薑禾公主面色一變:“這是為何?”
在她的注視下,那個婢女輕聲說道:“夫人沒有多說,她隻說季氏阿嫵這一曲怕是要震驚天下了。”
薑禾公主眼波一沉。
兩個侍衛已經拖著季嫵出了流雲殿。
“公主,再以這個借口殺季氏阿嫵怕是不妥了。”薑禾公主的乳娘范婆子上前說道。
范婆子一向深得薑禾公主的信任。
“罷了!”薑禾公主一臉不甘,她眸光一凝,既是這個借口不妥,那在尋一個借口也就是了。
“把季氏阿嫵帶進來。”她勾唇冷冷一笑。
“公主。”季嫵很快被兩個侍衛帶了進來,兩個侍衛用力推了她一下,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整個人已經嚇的魂飛魄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薑禾公主看著她淡淡一笑:“方才母妃派人過來讚你那一曲琴技高超,罷了,你就留在宮中傳授本公主中琴技吧!”
“是。”季嫵慌亂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她顫顫的對著薑禾公主盈盈一福。
薑禾公主再不看她一眼,雲淡風輕的說道:“本公主今日乏了,來人啊!把她帶下去,明日才傳授琴技也是一樣的。”
“諾。”兩個婢女上前將季嫵帶了出去。
天已經黑了。
夜風打在季嫵身上,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看來縱然有惠夫人的命令,薑禾公主也不打算放過她了。
兩個婢女將季嫵安置在流雲殿的偏殿。
殿中嵌著一顆碩大的明珠,珠光璀璨照亮了整個偏殿,殿中錦緞鋪地,一水的家具皆是紫檀,陳設的瓷器更是異常名貴,季嫵雖不懂這些卻也看得出來。
殿中還有兩個婢女服侍季嫵,一個喚作阿珠,一個喚作阿桃,看樣子比季嫵稍長了幾歲。
季嫵知道陸離就在她左右,故而她心中並沒有多少害怕。
季嫵怯怯的看著阿珠與阿桃說道:“季嫵此刻饑腸轆轆,兩位姐姐可否給我拿些飯來。”
她說著緩步上前,給阿珠與阿桃一個人塞了十兩銀子。
阿珠與阿桃兩個人相視一笑說道:“嬌嬌客氣,奴這就去給嬌嬌拿飯過來。”
“陸先生。”兩人一走,季嫵輕聲喚道。
“嬌嬌。”陸離隨即出現在季嫵面前。
季嫵定睛看著他說道:“高家郎君可在臨淄城?”
陸離壓低聲音說道:“郎君一早便陪夫人去天寧寺祈福了,三日之後才會回來。”
“果然。”季嫵雙眼一眯。
薑禾公主癡戀高寅臨淄城中人盡皆知,她與薑禾公主素無仇怨,薑禾公主卻非要置她於死地。
季嫵心中明了,此事的原由出在高寅身上。
薑禾公主勢必會趁著高寅回來之前對她下手,看來宮中的這幾日會格外凶險了。
她定睛看著陸離盈盈一福說道:“這幾日季嫵的性命便仰仗陸先生了。”
陸離看著季嫵的目光有別前些日子,他也被季嫵那一曲給驚豔到了,在他看來季嫵已經不簡單的很了,可如今看來季嫵就仿佛一本精彩絕倫的書簡,處處都有驚喜。
他拱手看著季嫵說道:“嬌嬌放心。”
惠夫人還在等著流雲殿的消息,薑禾素來被她寵壞了,她真怕她會任性而為。
那個婢女一進啟雲宮都來不及行禮,惠夫人便看著她問道:“公主可放季嫵出宮了?”
那個婢女盈盈一福看著惠夫人說道:“回夫人的話,公主讓季嫵留在宮中傳授她琴技,將季嫵安排在流雲殿的偏殿之中。”
惠夫人輕輕的轉動著手腕上白玉鎏金的手鐲,緩緩說道:“看來阿禾還是不死心啊!”
“去請公主過來用晚飯。”惠夫人抬頭看著一旁的婢女說道。
“是,夫人。”那個婢女盈盈一福退了出去。
薑策還留在宮中。
他正在批閱公文,龐戎大步走了進來:“回稟公子屬下查清楚了。”
薑策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
龐戎拱手說道:“方才那一曲乃是季氏阿嫵所奏。”
薑策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季嫵什麽底細他一清二楚。
那琴聲包含這世間滄桑,集人生苦楚於一音,最後將所有化作天邊浮雲淡淡散開,一切都煙消雲散,令得人心境驟然開闊,怎會是一個尚未及笄的閨中女子所奏。
所奏此曲之人定然閱盡這世間滄桑,最後又回歸本心,不執著一物。
薑策不信此曲真是季嫵所奏,他眯著眼看著龐戎問道:“此話當真?”
“回公子的話千真萬確。”龐戎擲地有聲的說道。
阿珠與阿桃很快端來飯菜。
季嫵小心翼翼的看了她們兩個人一眼,心中不疑有他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薑禾公主不會傻到用毒害她,如她那般目中無塵的人想來也不屑用這樣的法子,因為在薑禾公主看來,她已是她的掌中之物。
季嫵吃的狼吞虎咽,著實沒有規矩的很。
吃完飯她便奏起琴來。
“錚錚錚……”琴聲穿透紅牆綠瓦在夜色中四散開來。
“公子你聽季嫵又奏了起來。”龐戎看著薑策說道。
薑策勾唇一笑:“孤倒是小瞧這個季氏阿嫵了。”
白日裡王宮之中有些嘈雜,故而只有離流雲殿近的殿宇才能聽到。
入了夜,季嫵所奏琴聲更清晰,傳的也更遠。
用過晚飯之後,齊王正在批閱奏折,忽的一陣琴聲傳了過來。
起初任誰也沒有放在心上,皆以為又是宮中那位夫人邀寵的手段罷了。
可漸漸的慶雲殿之中,所有人聽得不由得入了神。
齊王握著毛筆的手微微一怔,一滴血紅的朱砂落在桌案上。
殿中所有人的神色各異,有人憂,有人愁,更有人忍不住落下淚來,只有極少數的人臉上洋溢著喜色,可見終生多苦。
齊王也覺得心中倍感沉重,仿佛有暮靄籠罩著整個慶雲殿,多年高處不勝寒的孤寂油然而生。
連他也覺得人生苦多於樂。
他隨意掃了一眼,竟發現殿中多數人的臉上竟帶了淚。
連趙信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錚錚錚……”就在那個時候琴聲音調一變,帶給人一種雲破月出的感覺。
所有人隻覺得心中的不快一掃而光,仿佛有光照進他們的心底深處。
“錚……”季嫵素手一勾,最後一個音調慢慢散去。
齊王眼中一亮,他由衷的歎了一聲:“此曲真乃天籟之音啊!”
趙信還有殿中的眾人皆回過神來。
趙信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落淚了,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臉,拱手看著齊王說道:“大王所言甚是啊!”
齊王衣袖一揮說道:“去查一下何人所奏。”
“諾。”趙信拱手說道。
奏完這一曲,季嫵便不再奏。
奏得多了還有什麽稀奇的。
也虧得上一世她為了楚辭苦練琴技,練得十指血肉模糊也不肯停下,可笑的是倒死她都沒有給楚辭奏過。
因為在他眼中,只有他的前程富貴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即便他心中有她,還是娶了季蔓,只因季蔓是季家嫡女,而她不過一個對他毫無助益的庶女。
縱然她對他傾心相待,處處為他考量,事事以他為先,他還是把有孕在身的她送上了旁人的床榻。
她有時候忍不住在想,在她死後,他可曾有一點後悔。
惠夫人與薑禾公主正在用晚飯。
飯前,惠夫人已經將其中利害說與薑禾公主聽。
薑禾公主聽了再三保證不會動季嫵,惠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夫人。”兩個人正在用飯一個婢女走了進來。
惠夫人看著那個婢女問道:“何事?”
那個婢女近前幾步壓低聲音說道:“大監讓奴來告訴夫人,大王方才派人去查探琴聲乃何人所奏。”
惠夫人緩緩說道:“我知道了。”
那個婢女盈盈一福退了下去。
薑禾公主若無其事的正在喝湯,惠夫人看著她說道:“你可聽到了?”
“聽到什麽?”薑禾公主隨口問道。
惠夫人看著薑禾公主說道:“這下連大王都知道季氏阿嫵了,明日一早你便把她給我送出宮去。”
惠夫人已經派人去季家傳信,今晚季嫵留宿在宮中。
“母妃,我答應你一定不會動季氏阿嫵一根頭髮,她琴技如此高超,比宮中的那些琴師不知高了多少倍,女兒也想有如此高超的琴技,等女兒練成了,母妃與父王面上也有光不是。”薑禾公主面帶祈求的看著惠夫人說道。
“當真如此?”惠夫人凝神看著薑禾公主問道。
“嗯。”薑禾公主用力的點頭說道。
“那便隨你的意吧!”惠夫人伸手點了點薑禾公主的額頭,她臉上滿是寵溺。
“我就知道母妃對我最好了。”薑禾公主順勢依偎進惠夫人懷中。
“記住我的話,也記住你是如何答應我的就好。”惠夫人笑著說道。
雪在淺薄的月光下散發著晶瑩剔透的光芒。
夜漸深。
“這個季氏阿嫵倒是讓人刮目相看,把這個消息封鎖住,得挑個合適的時候讓我那個一向目中無塵的兄長知道才是。”高琛眯眼一笑,他的聲音隨即消散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