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爛攤子

  “大將軍，我要請假！”

  “林少卿，這是俺的申請表！”

  ……

  這一天，整個青熒城都因為李雲逸這一道突如其來，沒有提前和任何人商量的“探親”軍令陷入了忙碌之中，即便龍隕召來了不少將領前來協作，可要知道，整個虎牙軍足足兩萬多人，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一一登記更是勞心勞力，當黃昏降臨，燭火亮起的時候，才不過統計了一半人而已。

  當然，這只是登記而已。

  即使歸心似箭，他們中的大多數也沒有在登記之後立刻離開回家，而是選擇了繼續隨大軍行進，到特地地點集體返家，有些軍士的家甚至就在李雲逸讓林睚公布的那張行軍路線上，自然就更不著急了。

  整整一天，直接離開的不過千余人而已。

  毫無疑問，這讓熊俊龍隕等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雖然不至於讓他們心裡的大石頭完全落下，卻也安心了不少。

  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大部分軍士選擇稍有離開，無疑是在為景國的財政考慮，跟隨大軍深入一些再離開，這樣會大大減輕“報銷”的負擔。

  君有情。

  臣有義。

  這也是軍心凝聚的表現。

  它讓熊俊等人心裡的擔心稍微緩了一些，但也沒有忘記在審批之時悉心叮囑。一天下來，雖然一步都沒走，一直都在營帳裡忙碌，但每個人的嘴皮子都磨破了。當晚宴大家重聚之時，看到彼此紅彤彤的嘴唇，人人苦笑連連。

  為了給李雲逸擦屁股，他們簡直操碎了心啊！

  他們不得不上心。因為他們清楚，李雲逸的這道軍令是成是敗，關鍵不在當前，而在一個月後！如果虎牙軍全員回歸，這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即便，這樣也不能保證虎牙軍的軍心是否依舊。但如果有人沒有回來，李雲逸真的要把責罰付諸於行動，那麽這場殺戮對於景國大軍未來的影響……

  “算了，不想了！”

  “希望沒有那一天吧！”

  夜宴時熊俊等人沒有飲酒，因為他們知道明天還有一場“大戰”要忙，月懸山頭，他們就早早休息了。甚至還沒等到第二天日頭升起，只是東方肚白，他們就已經被大營裡傳來的聲潮驚醒了。

  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一如昨天，熊俊等人望著湊上前來一張張飽含興奮的臉，心頭滿是對李雲逸這命令的擔憂。而與此同時，其他人就沒有這麽“貼心”了。

  這裡的其他人，指的當然是其他諸侯國的人，諸葛劍等人，乃至南楚的某些人！

  是的。

  他們知道從景國北關青熒城傳出的消息了，事實上，自從李雲逸和虎牙軍離開楚京，他們就一直在關注著，好奇後者這麽早離開的原因。當虎牙軍從蔡國邊境的官道掠過而未亮劍，他們也是相當驚訝李雲逸的“克制”。但再如何驚訝，也遠遠不如李雲逸這一道普普通通的軍令那麽簡單。

  “自掘墳墓？！”

  “咱們這位鎮遠侯是腦子壞掉了？他不會真的以為，君若有情，臣必有義吧？”

  “呵呵，真沒想到，他竟會如此感情用事。這等軍令，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人人議論。

  有人惋惜，也有人陰陽怪氣。但毫無疑問，無論是哪種腔調在議論此事，它們的核心只有一個——

  不看好！

  其中自然也包括諸葛劍等人。

  在李雲逸和虎牙軍返回景國路途上的這幾天，他們還在楚京，本想等李雲逸和虎牙軍抵達景國後再行離開，因為他們也實在拖不住了，葉青魚繼位的余波漸漸淡去了，南楚似乎已經漸漸接受了第一女帝的出現，他們再待下去也沒什麽好處了。只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正當他們商議著集體離開，路上還能有個照應之時，景國突然傳來了這麽一個驚人的消息。

  “會不會還是他的策略籌謀？”

  與其他人不同，諸葛劍等人對李雲逸的算計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後者運籌帷幄，算計如神，在他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所以當這消息一傳來，他們第一時間不是惋惜，而是質疑。

  直到——

  “應該不是。”

  寧武侯嚴肅道：“軍心乃大軍之基，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即便咱們這位逸王殿下算計再深，也絕對不敢拿虎牙軍做餌。這等軍令的影響，可是無法磨滅的！”

  眾人聞言精神一震，深以為然。

  不錯。

  如果這是李雲逸的一場籌謀，那這算計的代價也實在太大了！虎牙軍作為景國乃至南楚的王牌之師，戰力數一數二的強橫，是李雲逸手裡最強大的一張牌，即便他真有勇氣把這張牌摧毀，景國的未來，又該由誰來守護？

  如果是計謀，李雲逸親手埋葬了虎牙軍，得有更強大的手牌來替代吧？

  景國，有麽？

  肯定沒有！

  “所以，這是個錯誤？”

  鞠王小心翼翼試探，得到的回應是寧武侯的一聲歎息：“唉。”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只是，這過錯，實在是太大了一點。不過如今我南楚局勢穩固，希望咱們這位逸王殿下能撐過去吧。”

  “各位，可得抓住機會啊！”

  人人聞言精神一顫，眼瞳亮起。

  撐過去？

  倘若是李雲逸身邊的熊俊等人，他們說出這番話來，那肯定是真情實意的期盼，可是寧武侯……

  諸葛劍等人幾乎在瞬間就捕捉到了寧武侯最後一句話蘊藏的深意。

  機會！

  如果這都不算機會，什麽算機會？

  先前，無論是同景國一起組建虎嘯軍，還是抗擊大周的製裁，虎牙軍的風頭實在是太盛了，他們都被壓了一頭，可是現在——

  景國已生內患！

  虎牙軍已生內患！

  這不是他們的機會又是什麽？

  “寧侯爺慧眼！”

  人人拱手稱讚的同時，眼底精芒閃爍，顯然已經開始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而有這種想法的，可不止是他們。

  “景國，無懼矣！”

  “呵呵，還是太年輕，以為打了幾場勝仗就可以無所顧忌，摒棄鐵血治兵的鐵律了，真是無知者不畏！”

  南楚軍野對李雲逸這番做法的評價驚人的一致，全都不看好，言辭輕蔑之間，似乎連李雲逸前些天在楚京的驚人籌謀帶來的影響也逐漸消融了。

  不怕你多強。

  就怕你沒有任何缺點和錯誤！

  事實上，李雲逸先前帶給他們諸多震撼的原因大多就源自於前者。與東齊一戰的調兵遣將，同大周抗衡的“明牌打法”，都給他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敬畏，直到李雲逸這道軍令的內容傳來，眾人才終於意識到，原來，李雲逸也是人，他也會犯錯。

  “呵呵，三大神營？不過是運氣好而已。我倒要看看，這次之後，景國還能有幾大神營！”

  “來人，讓老吳把人調回來吧，不用在景國盯著了。一個月後，我們再看好戲！”

  相似的命令傳蕩在各大諸侯國與南楚軍野，對他們來說，因為李雲逸這道匪夷所思的探親軍令，他身上的光環早已不在，虎牙軍也是如此，自然就不需要人手緊盯了。

  而就在他們紛紛下出這樣的命令時，全然不知，他們此時的想法，已然完全落入了李雲逸事先的預判之中。甚至，這番預判不止籠罩各大諸侯國和南楚軍野，更包括——

  南楚皇宮深處！

  ……

  而就在李雲逸一紙王令在南楚之境都掀起軒然大波，他身上的光環漸去之際，他們終於離開青熒城了。

  路線還是李雲逸之前讓林睚公布的路線，直指景城，只是行軍的速度同境外官道上比，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大軍走的很慢。

  雖然隊伍裡的人變少了，但因為每天都有士兵離開，這些瑣碎之事大大拖延了行軍的腳步。除此之外，就是因為李雲逸身份恢復對整個景國內部的影響力了。當然，李雲逸還活著，這消息早在數天前就從楚京傳來了，至於李雲逸的聲譽……

  正如熊俊等人心裡暗想的那樣，李雲逸曾帶領虎牙軍痛擊蔡國，後來更是復仇成功，在軍事上的戰績無人敢質疑，但這等輝煌戰績的背後，是他對整個景國的霸道掌控！

  強行集資。

  痛擊鄉紳官僚！

  李雲逸在景國內部的威嚴大多來自於眾人對他鐵血手段的恐懼。當然，這次探親軍令一出，的確好了很多，起碼在官道上看得到夾道歡迎的民眾了，即使，他們大多數都是為接自家兒郎而來的。

  這也是行軍速度大為遲緩的原因。

  “幸好沒帶著龍隕他們一起來，要不然不得更慢？”

  熊俊等人也無可奈何，只能強迫讓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望著一個個興奮離開的背影，心頭的擔心越發強烈。

  幸好。

  即使是最痛苦的折磨，也是有個盡頭的。

  第十二天。

  也是李雲逸和虎牙軍從楚京離開的第二十天，他們終於帶著僅剩三千余人的大軍來到了景城腳下。

  說是三千人，實際上裡面有一千多都是林睚麾下的軍械處，其余兩千人才是原虎牙軍的兵馬，他們之所以沒有離去也不是因為眷戀軍營，只是無家可回而已。

  景城乃景國王都，對李雲逸好的印象肯定是遠超其他城郡的，距離遠遠的，李雲逸就看到了大開的城門之前，早已有黑壓壓的人群掠陣等待，為首者一身紫金蟒袍，面容看起來同他幾分相似，不是李雲翔又是何人？

  遙遙望見李雲逸從馬車裡走出，李雲翔毫不猶豫翻身跪地。

  “罪臣李雲翔，恭迎攝政王！”

  李雲翔身後，人群更瞬間黑壓壓跪倒了一大片，官衣拂塵，煞是壯觀，令同樣走出馬車的風無塵眉毛輕輕一揚。

  罪王伏地跪迎。

  百官出城相接。

  “小子，好大的君威啊！”

  “果然，軍權則王權……”

  風無塵嘴裡念叨著，只是當他無意回眸，望見身後明顯稀少了眾多的虎牙軍，灰白的眉毛輕輕一皺。

  軍權則王權。

  這的確是這方世界最大的道理。

  可是現在……

  “你光環褪盡，連虎牙軍都散了，這王權，還能握得穩麽？”

  即使從李雲逸身上見證過太多奇跡，有些令他這個受益者至今都感到不可思議，可每曾想到李雲逸前些天頒布的那道探親王令，他還是不由心生唏噓。

  年輕人犯錯不要緊，可問題在於，你得能收場啊！

  自己造成的爛攤子，李雲逸將會如何收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