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鐵山鎮

  商尹、玉瓊、南漠、風謠、溯皈、青玉。

  從大周南境的地圖上望去，六城排成一線，同整個太陰山脈呈平行之勢，綿延千裡之外，它們有大有小，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距離太陰山脈很近，最多不過三個時辰就能趕到，這也是華安斷定李雲逸和虎牙軍肯定在大陰山脈中穿行的緣故。

  如果北安城沒有張貼那張告示的話，李雲逸只是暴露虎牙軍已深入大陰山脈，華安肯定要撓頭。虎牙軍有血狼營庇護，可在山林奔行，他們大周的騎兵可就沒有這個本事了，他定然要派遣重兵在各個可能遭遇突襲的城池駐守，極大的分散兵力，甚至會影響北關的局勢。

  但是，李雲逸沒有這麽做。

  他選擇了明牌！

  把欲要攻打的六座城池都羅列了出來，還把其中一份作戰計劃傳給了楚京兵部，已成必行之事！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以他的智慧，為何要選擇這種辦法？”

  明牌不如暗襲，每個稍微領幾天兵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正因如此，華安才有些心神不寧，他發現每當自己嘗試洞悉李雲逸的計劃，都會陷入一團迷霧，完全無法看透。

  “是我太高估他了？”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華安采用了最直接簡單的辦法——

  兵來將擋。

  水來土掩！

  李雲逸斷定的沒錯，大周調動十萬騎兵，再加上張鳳鳴分兵五萬，已經齊齊向商尹城撲來，但是他們並沒有全部入駐商尹城。

  告示上只有六城！缺失的那一城是第一城還是第七城？華安摸不著頭緒，但他更傾向於前者，認定李雲逸明牌中亦有詭道，正是這第一城。

  若是第一城，按照六城的分部，它定然排在商尹城之前，距離不會太遠。所以，這十五萬兵馬大部分都分散駐扎在了商尹城前面幾座對大周來說相當重要的邊城之外，在山林中隱藏。

  守株待兔，一旦虎牙軍暴露，就地圍殺！

  這就是華安的策略。

  但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距離商尹城還有足足一個時辰的路程，李雲逸就令虎牙軍調轉方向，衝出大陰山脈，一副衝擊大周邊境的模樣。

  按照地圖，北邊壓根就沒有大周的邊城啊！

  丁喻習慣性的服從命令，從不多問，林睚就沒有這個耐心了，作為新的書記官，他當是“盡心盡責”，趁著休息的時間向李雲逸詢問，李雲逸再次對他行使了有問必答的特權。

  “誰告訴你我現在就要攻城拔寨了？”

  不是？！

  林睚驚疑。那為何要衝出大陰山脈自爆位置？

  又是詭道？

  林睚不解，要繼續追問，李雲逸已經不理他了，衝丁喻一揚手，後者立刻催動血狼王近前。

  “軍師大人！”

  李雲逸現在並沒有在車廂內，坐在福公公身邊，丁喻也只能暫時以軍師之名稱呼李雲逸。李雲逸道：

  “調整方向，東偏二十裡。”

  “是！”

  丁喻抬頭瞥了一眼李雲逸頭頂數十米高的上空，十數隻模樣奇特的燕子嘰嘰喳喳飛舞不停。神色無異，立刻朝軍首掠去，施發號令。這已經不是李雲逸第一次讓他調整方向了，自從一路向北，類似的調整很是頻繁，丁喻不懂其中道理，也知道定然和那些尖尾雨燕有關。

  巫神手段！

  陪在李雲逸身邊這麽久，哪怕丁喻腦袋再怎麽愚笨，想不透這些雨燕是如何同李雲逸產生溝通的，也能從一路奔走的平安無事看得出來，虎牙軍此行至今連大周龍堂的半個探子都沒有遇到，肯定是這些雨燕的功勞。

  它們在前面發現大周騎兵了？

  丁喻不知道真相，但這並不妨礙他依令而行。很快，命令下達出去了，大軍開始挪移方向。而此時此刻，若是丁喻能居高臨下的俯瞰周圍百裡的話，定然會訝然看到，在他們剛才行進方向的前方偏西處，一支數千人的騎兵正在奔馳，觀其身上的鎧甲，赫然是東齊的製式軍備。

  張鳳鳴的騎兵已經到了！

  如果沒有李雲逸的命令，只要一刻鍾後，他們就要撞在一起了，但經過李雲逸這一調整，一刻鍾後他們將恰好擦肩而過，山嶽相隔，無法相見。

  丁喻不會飛，肯定看不到這些，意識不到李雲逸這看似不起眼的手段高明之處。林睚也不懂，但這並不妨礙他事無巨細的記下來。

  李雲逸瞟了一眼盡職盡責的林睚，輕輕一笑，不以為意。

  林睚當然算不上他心中書記官的最佳人選，後者羅列成冊的軍報在他看來也有諸多瑕疵，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只要林睚記的詳細，沒有忽視，自己想突顯其中的，定然不會被埋沒，在不久後一樣會發揮出巨大的價值來。

  李雲逸重新坐回了車廂。

  接下來大軍的調度已經不需要他插手了，只要繼續朝著這一個方向邁進就夠了。

  果不其然，正如他預料的一樣，當全員緊繃的虎牙軍衝出大陰山脈，在荒野上持續奔馳了足足一個時辰，連大周軍馬的半個影子都沒遇到，他們終於放松了下來，知道之前那些頻繁的調動都是李雲逸的命令，一時間立刻對馬車裡的這一位充滿了崇拜。

  “逸王再生？”

  “這位易風軍師，莫不真的是逸王殿下的徒弟吧？”

  “或者…他就是逸王？”

  虎牙軍內議論紛紛，立刻遭到了丁喻的叱罵。

  “專心趕路，瞎說什麽呢！”

  “再多嘴，五十軍棍伺候！”

  虎牙軍這才終於安靜了。此時已至黃昏，兩萬大軍猶如山澗裡的水流，靜謐無聲，飛馳在荒野大地上，令人無法相信，這是大周的地界。

  精妙！

  準確！

  在李雲逸的調動下，他們就仿佛一把鋒銳的匕首，避開無數屏障，深深插入了大周的南境邊疆！

  直到又接連奔出了二十余裡，突然，大軍速度變緩，丁喻折返來報：

  “軍師大人，前方有城鎮。”

  林睚一直蹲守在旁，聞言耳朵豎起。預料之中的城鎮終於到了！

  它就是李雲逸長途奔襲的第一個目標？

  林睚亢奮，只是當聽到丁喻接下來的稟報，不由有些失望。

  “斥候來報，裡面應當有千人左右，都是老百姓，沒有大周和東齊的兵馬跡象，名字應該叫……”

  丁喻頓住了，似乎遺忘了它的名字。林睚聞言更加失望。

  千人小鎮？

  這有什麽用？

  即便拿下來了，對大周也造成不了絲毫影響吧？

  正在這時，車簾打開，李雲逸欠身走出，坐在福公公身邊，笑道：“鐵山鎮。”

  “對對對，就是鐵山鎮！”丁喻如夢初醒，連連點頭，突然一愣，驚訝地望向李雲逸：“殿……不，軍師大人，您知道這地方？”

  李雲逸輕笑道：“當然知道。不止是我，你難道不熟悉麽？”

  熟悉？

  面對李雲逸的反問，丁喻有點發懵。我該熟悉麽？

  顯然，李雲逸並沒想在這個問題上和他多說什麽，一擺手，數道命令紛雨般落下：

  “別想了。走，佔了它。”

  “記住，不要傷了裡面的百姓，我還有用。”

  “虎牙軍佔地休整，我們要在四個時辰後出發。”

  “林睚，帶著你軍械處的人，把鎮上的百姓都叫出來，尤其是鐵匠，全都叫去鎮西的廢礦場等我過去。”

  “我讓你帶的屠神箭的模子都帶了吧，一並帶過去。”

  鎮西，廢礦場？

  李雲逸為何對此地這麽熟悉？

  莫非也是尖尾雨燕的功勞？

  可尖尾雨燕應該不認識字吧，真能知道此地的姓名？

  林睚有點發懵，可對於李雲逸的命令還是反應的極快，連連點頭。

  “帶了帶了！”

  “既然帶了，那就去吧。”

  李雲逸一擺手，縱然丁喻、林睚心裡有再多困惑，也只能領命而去。李雲逸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正要歎息，突然聽見福公公略顯尖銳的聲音悄然響起：

  “殿下，若老身瞧的沒錯，這鐵山鎮，咱們先前從大周境內回家的時候，應當路過一次吧？”

  李雲逸眼瞳亮起，望向福公公，笑了。

  “福公公，還是您老人家眼神好！”

  ……

  李雲逸和福公公這番對話無人知曉，整個虎牙軍在他的接連命令下已飛速運轉起來。

  霸鎮！

  區區千余人的小鎮，對虎牙軍來說當然沒有半點壓力，短短一刻鍾後，整個鐵山鎮已經被圍了起來，連個蠅子都飛不出去，林睚帶著軍械處的人開始挨家挨戶的叫人，不聽話的直接捆走，帶去鎮西，果然看到這裡有一片礦場，並非礦區，只是二次加工的地方，石料頗多，堆積成了一座小山，一旁還有些半成品，皆是巨大的石塊，縱橫有方，規整的很。

  這些是……

  林睚一時間辨認不出這些石料的用途，驚疑之時李雲逸終於來了。

  “軍師大人！”

  林睚立刻上前行禮，李雲逸望著地上早已擺好的屠神箭的模子和早已燃起的爐火，滿意地點了點頭。

  “既然準備妥當，那就開始吧。”

  開始？

  開始什麽？

  林睚懵了，望著李雲逸目光呆滯。

  打造屠神箭？

  模具確實在，只要一會兒工夫就能造出來，但是……材料呢？

  正當他失神之時，李雲逸的聲音從一旁悠悠傳來：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怎麽攻城拔寨麽？喏，這些廢料就是原料，打成屠神箭的模樣即可。打好之後，我自會讓你領略一下，什麽叫真正的攻城利器。”

  箭？

  李雲逸要以箭攻城？

  聽到李雲逸的這番話，林睚更懵了。雖然他是半路出家進的軍械處，也知道弓箭這類兵器的長處和短處。

  距離，是它的優勢。

  但它的殺傷力……就很有限了，對單人還有用，但要用它來攻城拔寨，對抗高聳的城牆……

  林睚難以置信望著李雲逸，真想問一句——

  我的殿下大人，

  您真的沒發燒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