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你說誰呢(二更)
方旭和魏訓昌一起出來的,都已經公然賭命賭前程了,他們也不用顧忌身份體面,想來就來了。
但魏訓昌走到半道上,他遣去平涼查探閬中宋寧身份的人送了回信。
魏訓昌就回去了。
方旭就獨自一人到了府衙,也沒有造勢,從側門進來,在正衙公堂內落座。
大家都給他行禮,宋寧就沒動。
她就這樣的人,不翻臉的時候她是講禮貌的,一旦翻臉了,莫說你一個閣老,就是親祖宗,她也不會給你留什麽最後的體面,雙方禮尚往來。
不存在的。
方旭看著宋寧,聽著門口此起彼伏罵她的聲音:“聽著,感覺怎麽樣?”
“不太好。不過方大人也適應一下,畢竟等會兒你也能切身體會。”宋寧道。
方旭不屑冷笑:“不可能。”話落,便看向周海,周海也不避,自信地衝著方旭抱拳行了禮。
“……現在說什麽都遲了,於三爾死了。”方旭道,“就在不久前,小宋大人在金殿上可是說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你比唐太文適合。他審案卻不查案,毫無責任心,等同草菅人命,而你比他適合。今天對比,這話太諷刺了,你和唐太文又什麽區別?甚至於,你比唐太文更甚,你沽名釣譽囂張霸道還毫無責任心。”
“小宋大人,等你解釋呢!”方旭道,“這麽多被你蒙蔽的百姓,都在等你告訴他們,你是無辜的,你沒有為了功名利祿而胡亂斷案,刑訊逼迫,害得無辜人的性命!”
“如果解釋不清楚,我看也不要等明日,今天就跪菜市口砍了便是,省得你留在人間,讓更多的人作嘔。”
方旭底氣十足地擠兌宋寧。
門口有不少人擔憂地看著宋寧,有人道:“小宋大人,您……您起來解釋吧,一定是您的屬下背著您做的糊塗事吧?!”
“一定是,小宋大人肯定不會做錯事的。”
方旭譏諷地看著宋寧。
宋寧起身,拍了拍手,含笑道:“都讓我說,我也確實不能不說。不過,要聲名的是,我不會為了功名利祿辦錯案,而我是下屬們也不會為了討好我胡亂結案。”
宋寧看著方旭,揚眉道:“不過,方大人剛才說什麽,無辜人的性命,誰的性命?”
方旭凝眉,心頭突跳了一下,但不等他說話,周海道:“被你們刑訊逼死的於三爾,你說他是中蛇毒而死,在大理寺的牢房中,怎麽會有蛇?不是你們滅口,他怎麽可能死?”
“小宋大人,敢不敢將於三爾的屍體抬上來,讓小人驗一驗?”林從彪道。
宋寧擺了擺手:“不用。”
林從彪道:“大人何意,不敢嗎?”
“我是說不用抬,他自己能走!”她說著所有人一愣,就看到後殿裡一個帶著黑色帷帽一直蹲在角落不起眼的男人站起來,他走進了公堂,摘下了帷帽。
有人認識,質疑地道:“於三爾?!”
“沒死?”
於三爾看著質疑他死了的百姓,啐道:“滾滾滾,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老子活的好的很。”
“這、怎麽回事?”周海和林從彪對視,兩人都驚呆了,昨天晚上他們曾進過大理寺核實過,而下藥的差役也確定了。
下藥的工具,是大理寺更換的鞭子的,一共有兩條,湯興業他們審訊的時候用的是一條,昨天晚上差役用的是另外一條,鞭子用蛇毒浸泡的,不用鞭打,只要讓傷口、口舌等地方碰到就能斃命了。
差役碰的是傷口,於三爾也迅速死了,而守著他的孫京明一無所知。
可……可現在為什麽於三爾沒有死?
“你的傷口?”林從彪脫口問他,於三爾道,“傷什麽,我沒有傷啊。”
說著脫了衣服光板子給大家看。
他的後背有傷,可絕不是鞭痕,而早先那些血淋淋的鞭傷,不過是做假畫上去的。牢中的光線昏昏暗暗,莫說辨識鞭傷,就是看眼睛鼻子也得湊近點。
林從彪驚到後退,周海和方旭也是一臉的驚駭。
宋寧道:“方閣老,驚訝嗎?其實到底還是你們不了解我,我審犯人即便用刑,也不會用這樣的愚蠢的方法,這樣會給我的好名聲留下汙點。”
方旭感覺不好了,開始懷疑宋寧給他們設計了陷阱。
從彪指著地上躺著的焦於氏:“故弄玄虛!焦於氏你不還是驗錯了。”
宋寧頷首:“這倒是,焦於氏的死亡時間我確實查驗錯了,以至於我有很多的疑點解不開。”
林從彪很得意,他打敗了宋寧。
“你用什麽方法改變死亡時間的?”宋寧問林從彪,“石灰水?啊,一定是了,讓她墜積在後背的四肢背部的屍斑消失?”
她判斷死亡時間,還是以屍體的表象為主。
林從彪對她驗屍的習慣進行了研究和了解。
林從彪的臉色變了變。
“應該是了。難怪我當時檢查焦余氏頭部傷口時,奇怪她收拾的這麽整齊的人,為什麽頭髮會這麽燥亂,原來是泡過水。”
宋寧頓了頓又道:“讓我來猜測一下,事情發生的經過。你們偶爾間看到了慌亂在家門口的打轉的焦運,你們覺得奇怪,於是發現了焦運殺了他的妻子。在第二天早上焦運逃跑後,你們進入他家裡,幫助他偽造了現場?”
周海道:“不知宋大人在說什麽。”
“因為焦運在十三的早晨就離開了京城,於是只要改變死者的死亡時間,這個案子的嫌疑人就徹底改變了,而於三爾則是你們提供給我的凶手。”
“凶器、裝錢的匣子……恐怕你們還做了什麽,引起於三爾在院子裡說話,好讓他叫罵聲,被隔壁的鄰居聽到。”
於三爾道:“是用東西砸門,讓我滾。我以為是我姐夫呢,所以我罵罵咧咧走了。”
“做的不錯。”宋寧對周海道,“剛才不是奇怪,為什麽焦於氏這麽多天了我還不讓她家人領回去安葬,我在等你們呢。”
周海和林從彪的臉徹底白了。
“你看也看過了,查也查過了。是當年在我手裡吃虧了,覺得不服氣,認為你的仵作水平在我之上,所以想挑戰我?”宋寧看著林從彪,譏諷道,“莫說你來,便是你祖宗來也不行。”
“我無法確認被你混淆的死亡時間,不代表我沒有發現有人動過這具屍體。”
“脫了衣服後就不會穿女子的衣服了吧?一位三十幾歲且頗為講究的婦人,她是要穿肚兜的。”宋寧道,“她的衣櫃各種顏色好幾件,她的鄰居說她平時穿的,可死的那天她卻沒有穿。”
“她躺著不動,頭髮卻那麽亂,我就是查不到為什麽亂,可也知道不該亂。”
“還有碗櫃。你知道我如果無法在屍身表面確定死亡時間,那麽我會解剖看生前食物的消化和內髒反應,所以,你將她的碗櫃裡,死亡當天吃剩的菜全部倒掉了,可是,別的碗都是乾乾淨淨沒有水漬,唯獨最外面的幾隻碗是濕漉漉的,碗底全是積水,這違背了一個人的做事習慣。”
她說著,林從彪驚到後退,宋寧說的沒有錯,他確實將所有人剩菜都倒掉了,並將碗洗乾淨放回去。
他以為萬無一失的。
“和我比嗎?你不配,不配在哪裡,知道嗎?”宋寧冷笑著對林從彪道,“不配在,你沒有敬畏,你不但不配和我比,你連做這個工作都沒有資格。”
林從彪面色蒼白,攥著拳死死盯著宋寧。
宋寧收回視線問周海:“你兩個弟弟為什麽死,你難道不知道?周江是被周河殺害的,而周河是罪有應得。你管不好弟弟,卻來找我報仇?”
周海冷嗤一聲:“宋大人不也派人搜找過我,想滅我之口,怕我報復嗎?”
宋寧失望搖頭:“怕你報復滅你之口?我很忙,你也不夠格。”
周海強撐著:“宋大人好本事,什麽事都算到了,算到了我們對屍體做了手腳,算到了於三爾不是凶手,那麽,凶手又是誰呢?”
這個案子確實是巧合,他們本來是計劃做別的案子,可是機緣巧合看見了焦運殺焦於氏,其實就算第二天焦運不逃走,他們也會讓焦運離開。
至於焦運和前面兩個案子的關系,確實是意外,但前面的兩個案子又不得不說,確實有難度。
非常不容易查明白。
宋寧喝了一口茶,正放下茶盅,漫不經心地道:“焦運,你不是說了嗎?”
周海哈哈大笑又忽然止住:“小宋大人真是可笑,此時又相信我了?”
“相信你什麽?我相信我自己。”她對錢中寧道,“一並將此案審了吧,免得沒有結果,別人還以為我空口無憑呢。”
錢中寧應是。
方旭已經坐不住了的,極冷的視線盯著周海和林從彪,這兩個人信誓旦旦告訴他,事情做的萬無一失,現在一上場才知道,宋世安早就有所防備。
該死的人沒死,改錯的事也沒有錯。
現在他們徹底被動了。
方旭惱火不已。
這邊,逮焦運並沒有費時,因為他就在門口看熱鬧,他看到於三爾沒死的時候就想走了,可惜人太多了他根本不出去。
湯興業跟了他兩天,於是非常輕松地將他逮住了。
“為、為什麽要抓我?”焦運聽了全程,喊道,“難道於三爾不是凶手,我就是了嗎?”
宋寧回答他:“到這地步了你還要賴帳,太沒意思了。你的堂哥沒有病,你卻胡亂說去看生病的堂哥、你說你不認識王海一,卻在聽到我說他畫山水畫好時下意識的停頓意圖反駁,因為你知道王海一是畫人像好、在沒有人告訴你焦於氏死因的時候,你卻知道了她死因是後腦杓的傷口。”
“凶手不是你,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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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