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部族分崩離析這麽多年，哪裡是秦問一朝一夕就能統一得了的？一旦秦問死亡，諸部依舊會各自執政，而克烈部卻已經沒有領袖了，他們需要領袖，需要我。”脫斡說的格外義正詞嚴。

  “小王想問脫斡王子一句，秦問可是小王的結拜兄弟，你憑什麽認為小王會眼睜睜看著你招攬人才瓦解秦問的勢力了？”夜月明好整以暇地看著脫斡，問道。

  脫斡被夜月明如此譏諷卻也不驕不躁，他只是淡淡然說道：“王爺，你做的事情若是傳到了秦問大汗的耳朵裡，你猜，你這個安達，秦問大汗還會不會認？”

  夜月明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腳一樣，臉色一下變得格外難看。

  秦問當初與他結為安達，很主要的一個原因是……帝璽是草原上的白鹿，他作為白鹿的朋友，自然受到了秦問的尊敬，而他在邊境之時對帝璽做過什麽，夜月明畢生不會忘懷，這樣的事情若是被秦問知道，秦問又會是怎樣的表情，夜月明甚至連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得出來。

  脫斡抓住的，便是這個軟肋，而帝璽，也聽出了脫斡的弦外之音。

  “過去的事情早就過去了，我都不計較，秦問計較什麽？”帝璽聽到別人提起這件事就渾身不痛快，當時的那種疼痛，即便現在想來，都會讓帝璽覺得渾身發顫，而她這樣的感觸，連城是實實在在感覺到的。

  “我草原兒郎最重義氣，白鹿更是草原人永生不忘的信仰，蒼狼意味著殺戮，可白鹿卻是和平的象征，白鹿受難，草原部落必然不會放過罪魁禍首。”脫斡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撇過夜月明，夜月明卻佯裝無知無覺，絕不肯與脫斡有一絲絲的眼神交匯的機會。

  “脫斡，你該知道，秦問現如今統一了草原部落，就算我們有心幫你，也斷然是幫不成的，你只能等待時間，等待歲月將秦問帶走，才有一線可能性。”帝璽即便眼睛看不見了，可心裡頭卻是透亮得很，正因為她心裡什麽都清楚，因此，她才知道。脫斡的想法不是不可能實現，而是需要時間的沉澱。

  “我知道，所以我來找你了，郡主殿下，我覺得你應該需要一位謀士吧？我或許可以勝任。”脫斡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了這樣的語法，雖說沒有什麽錯處，可是帝璽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停過有人在郡主二字後面添上殿下二字了，不由得有些愣了神。

  “阿璽本身就是智囊，何曾需要什麽謀士了？”連城聽了許久都沒有吭聲，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提到了夜月明和帝璽之間那一點不快的往事，這讓連城對脫斡的敵意更加深刻，作為克烈部的王子，脫斡當初的行跡已經讓連城略感不快了，現在更加不會有什麽好臉色給脫斡。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再聰明的人也不會永遠不犯錯，我卻可以幫著郡主一起糾正錯誤，郡主也說了，我需要時間，可我需要的不僅僅是時間，還有經驗，閱歷，以及人脈，我想要得到這些，郡主就是我最好的選擇。”脫斡說起話來一點兒也不客氣，把自己對帝璽的盤算全都放在了台面上，讓這些人竟然不知道應該開心還是應該生氣。

  這樣的草莽做法，也唯有草原上的人才能做出來了。

  “我很高興，你比曾經在克烈部的時候，明白了更多的事理，可是我不能接納你，不是因為別的，僅僅是因為，你不能呆在壁國。我絕不可能讓連城的統治有一絲一毫的危險，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帝璽自忖自己的話已經說得非常露骨了，若是一般人，聽了這樣拒絕的話語，該當知道自己的請求是何等的無理取鬧了，可脫斡畢竟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所以我待在你的身邊必然不會以草原部落人的身份，我也不是傻子，你看，流亡數月，我的口音是否已經矯正過來了？我在很努力融入壁國的生活，而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了我的面前，你父親帝江已經死了，他手下的暗殺部門必然是一盤散沙，我可以幫你馴服他們，同時，他們未來也會成為我復國的重要砝碼。”

  脫斡居然把這樣的事情都擺上了台面說，這讓帝璽的面上露出了些許不快的神色。

  “脫斡王子，你肯如此臥薪嘗膽，甚至不惜待在阿璽的身邊，這點我很感佩，然而帝江當初的暗殺組織可不是個小數目，你是外邦人，如何能將這樣的一個組織交給你？”連城聽到這話就忍不住笑了，只是那笑容中難得帶了些可笑的意味。

  脫斡被連城這麽有意無意地嘲笑了一番，卻並不覺得有什麽過意不去的，他淡淡然說道：“因為我是外邦人，所以不信任我？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還說得通，但是，難道交給別人你就放心了？”

  “我可以解散他們。”連城回道。

  脫斡先是一愣，隨後便放聲笑了出來：“南陽王留下的那些力量，如果你果真能就地解散，也就不會留到現在了，當然，你可以說是事情太多你忙不過來，不過照我來看，恐怕並非如此，他的暗殺組織雖說未必是全然終於帝江本人的，但卻是一股你尚且無法全部掌握的勢力，所以就算想裁撤，你也無從下手，對不對？”

  帝璽聽到這話就忍不住揚起了唇角：“帝江的暗殺部門是何等情況，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如果當初沒有出那種事情，我被許配給夜月明，這暗殺組織的下一任首領就是我，而即便我與帝江決裂了，這股勢力的未來繼承者仍然是我，眼下帝江已死，我便是他們新的主子，你說的這些話請問意義在哪裡？”

  帝璽對這個暗殺組織還沒有打算動手，並不是因為她需要用這個組織去做什麽事，而是當她親眼見過這個組織裡的人之後，她無法忍心將他們解散。

  這些人全是婦孺與幼兒，竟然連一個男丁都見不到，他們的暗殺手段雖然殘忍，但是她卻親眼見過，他們在聽從了帝江的指令殺人之後，眼底的悲痛還有對生命的無限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