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只聽“轟隆”一聲,卻是那尊無頭石像一頭栽倒在地上,竟然摔得四分五裂。片刻之後,只聽“轟隆”之聲不絕,呆立在台階上的無頭石像紛紛滾倒在地,轉眼之間便化為無數細小的石塊。
司徒橋見此情形,心下大喜,不過對辨機和尚兀自十分忌憚。是以雙足一點,身子倒飛了出去,遠遠離開辨機和尚,恰好落在了厲秋風身邊。他將長孫光明的屍身輕輕放在地上,這才對厲秋風說道:“厲兄弟,真有你的!原來你早就想好了對付這些鬼石像的法子啦!”
厲秋風卻沒有理他,仍然緊盯著辨機和尚,口中說道:“你到底是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仍然藏頭露尾,算什麽英雄好漢?”
辨機和尚嘿嘿一笑,道:“貧僧法號辨機,早就已經對你們說過了。你若是不信,貧僧也沒有法子。你很聰明,不過若是以為毀了六十一煞,便能對付貧僧,那可是大錯特錯了。”
辨機和尚說完之後,右手禪杖插入地面,從容不迫地將袈裟披在了身上。這袈裟鑲著金絲,披在身上金光閃閃。辨機和尚原本相貌俊秀,雖然剃了光頭,兀自英氣逼人。厲秋風和司徒橋見他如此模樣,心下均想:“怪不得當年高陽公主被他迷得神魂顛倒。此人生得如此容貌,世間女子一見之下,哪有不心生喜歡的?”
只不過兩人見辨機和尚披上袈裟,右手握住禪杖,左手正要翻開他從長孫光明手中騙去的冊子,心下登時悚然一驚。想起辨機和尚說過,袈裟、禪杖、地藏菩薩普善咒這三大法器合而為一,能夠驅動鬼神,起死回生。辨機和尚此時如此做作,自然是想借著這三大法器之力重生。司徒橋低聲說道:“事情只怕不大妙,咱們須得想法子將袈裟、禪杖和那冊子搶過來……”
司徒橋話音未落,辨機和尚已然翻開了那部薄薄的冊子。他凝神向冊子上望去,口中念誦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司徒橋聽辨機和尚誦讀咒語,心下大驚,隻道這咒語念將出來,定然是天地為之色變,凶神惡鬼隨時都會現身。即便厲秋風不信鬼神之說,此時心下也有些忐忑不安。
想不到辨機和尚念了幾句,突然住口不再誦讀,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口中喃喃說道:“這、這哪是什麽地藏菩薩普善咒,明明是般若波羅密心經呀!”
司徒橋見辨機和尚如此模樣,知道事情定然是有了變故,心下又驚又喜,雖然知道此刻危機四伏,仍然忍不住出言譏諷道:“禿驢,念錯經文了罷?!哈哈,哈哈。”
辨機和尚將冊子在手中不住顛倒來去,仔細端詳。後來他發起怒來,竟然將冊子一頁一頁撕了下來,想要看看這冊子中是否藏有夾頁。只不過這冊子原本只有薄薄的五六頁,待他將最後一頁撕落了下來,仍然是一無所得。
辨機和尚一臉驚愕,嘴角抽搐,不知道在喃喃自語些什麽。厲秋風和司徒橋見他如此模樣,雖然又驚又喜,卻也知道辨機和尚手段厲害之極,此番狂怒之下,若是出手攻擊,定然狠毒無比,是以心下暗自戒備。
辨機和尚呆立半晌,一雙眼睛茫然無神,口中說道:“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是地薩菩薩普善咒,怎麽會變成一部平平無奇的心經?”
便在此時,忽聽有人說道:“這部心經,有一大半是你所譯出,耗費了你無數心血。可是今日你卻棄之如敝履,一心隻想著讓你的臭皮囊複生的咒語。癡兒,你還不清醒麽?”
厲秋風和司徒橋驀然間聽到有人說話,心下大驚。以兩人的武功,若是有人在左近出沒,立時便會驚覺。可是這人的聲音忽左忽右,竟然不知道來自何方。厲秋風和司徒橋四下張望,心下驚駭之極。
辨機和尚聽到這聲音之後,卻也是面色大變,只聽“砰”的一聲,卻是他右手顫抖,已自握不住禪杖,使得禪杖摔落到了地上。只見他一臉驚慌,四處張望,嘴角抽搐,額頭汗水涔涔而下。
便在此時,從辨機和尚身後數丈的霧中,慢慢走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灰色僧袍,頭頂無發,竟然也是一個和尚。只不過這和尚須發皆白,看樣子年紀甚老。
辨機和尚見到這老僧,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右手衣袖在眼睛上擦了一擦,定睛望去。此時那老僧已走到他身前,俯身將辨機和尚扔在地上的五六頁紙撿了起來,慢慢遞給辨機和尚,口中說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世事雖如浮雲,不過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這幾頁紙,原本就是你當年的心血之作。千百年來,你隻想著報仇血恨,卻將當年在佛祖面前發下的宏願盡數忘卻。癡兒,此時不回頭,更待何時?”
辨機和尚聽那老僧如此一說,如遭雷擊,呆立片刻,驀然間跪倒在地,口中說道:“師父……”
他隻說出了“師父”二字,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厲秋風和司徒橋一臉驚訝地站在一邊,只見兩行淚水,已自從辨機和尚的臉頰上流了下來。
那老僧看著跪在面前的辨機和尚,緩緩說道:“癡兒,當日你譯心經之時,何等意氣風發,一心要普度眾生,救世人出苦海。其時為師曾經說過,執著是你成證果之大礙。行事順其自然,不可強行逆天。立下普度眾生之宏願,原本是一件好事。只是你過於執著,為此宏願,不惜結交朝廷貴人,這才與房家有了交集,以至於有了後來的大禍。世人毀你、謗你,卻也並不是沒有因果。事到如今,你悟到了麽?”
辨機和尚伏於地上,口中嗚咽,顫聲說道:“弟子無時無刻不想念師父,今日能夠重睹師父尊顏,已是大徹大悟。弟子罪孽沉重,死不足惜……”
他話音未落,那老僧卻搖了搖頭,口中說道:“癡兒,你口口聲聲說今日已然大徹大悟,卻仍然如此執著於善惡情仇,沒有勘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隨我再去修行,以圖證果罷。”
辨機和尚低聲答應一聲,便即站起身來,將袈裟脫了下來,恭恭敬敬地捧在那老僧面前。那老僧搖了搖頭,道:“身外之物,竟然被人當成了神器,可笑亦可悲矣。”
他說完之後,搖了搖頭。辨機和尚道:“師父教訓得是。”隨即雙手一松,袈裟便即掉落在地上。那老僧微微一笑,道:“癡兒,若你去了這個‘癡’字,便離著證果又近了一步。當年你曾問我,前往天竺之時,千裡萬裡之路,又是如何能夠走到盡頭。我說前路渺茫,不問何時能到盡頭,每一日走過的道路,便是盡頭。今日你我重新上路,也不須多問,隻管走將下去便是。”
辨機和尚雙手合什,默然不語。那老僧道:“既然你已悟了,還留著這皮囊作什麽?”
他說完之後,右手倏然拍出,正擊在辨機和尚天靈蓋上。厲秋風和司徒橋想不到這老僧出手如此之快,正擊中辨機和尚的要害,是以心下大驚。只不過那老僧一掌拍中辨機和尚天靈蓋之後,卻見一陣狂風驀然之間自地面卷了起來。厲秋風和司徒橋隻覺得眼前沙石亂飛,觸臉生疼,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厲秋風忽然覺得絲絲涼風襲來,緊接著有人說道:“起風啦!這下可好了!”
厲秋風驀然睜開雙眼,卻見眼前火光閃動,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身在何處。
他心下大驚,伸手便向腰間探去。只不過繡春刀早已失去,這一抓卻抓了個空。厲秋風圓睜雙目,卻見自己竟然坐在一處四面透風的屋子之中。不遠處有一堆火,正自劈劈啪啪燒得甚旺。火堆前人影幢幢,只不過厲秋風剛剛清醒過來,眼前一片朦朧,看不清火堆前都是些什麽人。
厲秋風轉頭掃視了一圈,覺得四周有些熟悉。待看到右首一堵破牆邊倚坐著兩人,正是長孫光明和蘇岩。刹那之間,厲秋風已經想起來身在何處了。
池頭廟!
厲秋風慢慢站起身來,四處張望。想起當時自己和長孫光明、蘇岩來到池頭廟,便是要找到司徒橋的行蹤。後來司徒橋將玄機和尚引入池頭廟中,將其困於奇門五行陣之內。隨後自己和長孫光明、蘇岩追蹤司徒橋,種種怪事從此不斷發生。此時厲秋風看著四周的情形,一時之間竟然已恍如隔世。
他正思忖之時,忽聽有人說道:“呀,總算有人醒過來啦!”
厲秋風一驚,卻見火堆旁走來一人。這人粗手大腳,頭髮已然花白,容貌甚是淒苦,竟然是在谷口村見到過的杜裡長。
厲秋風腦袋中一片混亂,不知道杜裡長為何會到了池頭廟。此時他已能看清楚四周的情形,只見火堆邊還站著幾人,火光映照之下,兀自記得這些人是在谷口村曾經見過的村民。他正想開口詢問,突然聞到了一陣香氣,緊接著只聽杜裡長說道:“老嚴,黃梁米飯快煮熟了罷?”
火堆邊一個背對著厲秋風的老者轉過了身子,衝著杜裡長笑道:“好飯不怕晚,你就再等一會兒吧。”
厲秋風看到此人,不由大吃一驚。這人赫然便是在太白居中遇到的那個神秘出現又消失的老嚴。
便在此時,只聽“錚”的一聲,一道劍光如蛟龍出水,直向老嚴刺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