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司徒橋仔細看去,厲秋風雖然染黃了面容,卻被他認了出來。司徒橋性子古怪,一向狂傲猖狷,除了對華山派摘星劍客劉湧稍存敬意之外,連昆侖、峨嵋、青城等武林各大幫派的掌門人都不放在眼中。在虎頭岩下的洞窟之中,他與嵩山派掌門人林義郎、丐幫幫主鄧遙一言不和便即翻臉,最終大起內訌,險些使得眾人盡數喪命於無底深淵之中。只不過司徒橋雖然目中無人,對厲秋風卻是心存畏懼,知道此人出刀無情,心狠手辣,又狡詐多計,不似劉湧等人自重身份,行事光明磊落。是以在虎頭岩之時,對此人便極為忌憚。他潛入關塚之中,原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可是厲秋風卻突然現身,嚇得他魂飛魄散,心下暗想:“糟了,怎麽這小子也跟著來了?難不成關老二真如傳說中那般死後成神,要這小子來壞老子的好事?!”
厲秋風在甬道中遇襲,已自發覺敵人武功極高,是以他闖入石室,半空中發射銅錢,原本也沒有想著能用這暗器擊殺敵人,只不過想遲滯敵人的追擊,能夠爭取從容對敵的時間罷了。只不過他沒料到敵人竟然不止一個,自己堪堪落到地上,從甬道中已衝進來四個人,手中持刀握劍,將自己圍在當中。
只聽為首那人沉聲說道:“果然有人在打關帝陵墓的主意。相好的,既然打了照面,也不必遮遮掩掩,報個名號出來,也算是英雄好漢的行徑!”
厲秋風這才發覺說話那人頭戴烏紗官帽,帽上插著翎尾,外穿玄色軟甲,內穿羅袍公服,竟然是州縣捕快班頭的打扮。這人三十多歲年紀,臉色黝黑,頗有幾分粗豪之氣。只是石室中只有石壁上的油燈光亮,畢竟還有些昏暗,是以這人看上去面色陰沉不定,頗有些詭異。另外三人雖然也身著捕快衣衫,只是品級要低於那班頭。
厲秋風在錦衣衛當了五年差,對於大明朝各級官吏的服飾可以說是熟悉之極。自太祖立國,偵緝捕拿之事,便由刑部負責。刑部負責偵緝、追捕案犯的官員便是刑部總捕頭,一般有五至八人,為五品官。只不過刑部大多管轄民間的案子,其後捕拿官員的案子便由都察院總捕頭擔當,一般來說,都察院設有四名總捕頭,也是五品官,隻管轄牽涉官員的案子。各省按察使司轄下也設有兩名總捕頭,雖然也是五品官,但是地位要低於刑部總捕頭和都察院總捕頭。而各巡撫衙門設有捕頭,人數不定,為六品或七品官。按察使司衙門的總捕頭和巡撫衙門的捕頭一般不管查案,只是負責所部長官出行時的儀杖和護衛。而各地真正負責偵緝、捕拿案犯的是知府衙門的捕頭和縣衙門的捕頭。知府衙門的捕頭為六品或七品,負責州府的治安、偵緝、捕拿之事。而縣衙門的捕頭為七品至九品,掌一縣的治安、偵緝、捕拿。厲秋風瞧見說話之人的服飾,立時識出他穿的是知府衙門捕頭的官服,另外三人從衣衫打扮來看是八品官,想來是副班頭。大明官製,普通捕快隻許手執鐵尺,不得攜帶刀劍。而這四人之中,說話之人手執長劍,另外三人則握著鋼刀,地位自然要比尋常捕快高出許多。
厲秋風道:“你們是洛陽府的差人麽?”
說話那人見厲秋風不答自己的問話,卻反問自己的來歷,臉上露出了不豫之色,哼了一聲,口中說道:“大明律例,盜墓者論死!本官可以當場將你格斃。只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若是老老實實伏法,咱們回去向知府大人稟報之時,倒可以為你求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另外三人在一邊手握鋼刀,隨聲附和,出言恫嚇,要厲秋風不得反抗,立刻投降。厲秋風看著說話那人,口中說道:“敢問這位官爺高姓大名?”
那人見厲秋風不亢不卑,雖陷入重圍,卻並不畏懼,心下倒有幾分不安。他思忖了片刻,這才說道:“本官是洛陽府衙門捕頭樊通。”
厲秋風“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樊捕頭,失敬,失敬。”
他說完之後,自懷中掏出了錦衣衛的腰牌,舉在樊通面前,沉聲說道:“樊捕頭既然也是官場中人,自然識得這塊腰牌罷?”
樊通右手提著長劍,仔細瞧著厲秋風手中的牌子,待看到“錦衣衛”三個字,立時面色大變。他抬頭看了厲秋風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厲秋風微微一笑,道:“樊捕頭,你盡可以將這塊腰牌拿過去,細細查看一番,瞧瞧是不是假的。”
自從太祖皇帝設立錦衣衛之後,便有皇權特許,辦案之時,普天下的官府衙門都要給予方便。後太祖皇帝雖一度收回了錦衣衛辦案之權,只是成祖皇帝登基之後,為了對付建文帝余黨,又重新給予錦衣衛偵緝、刑訊之權,而且權勢更為囂張。是以刑部、都察院、各省按察使司、州、府、縣衙門的捕快聽到錦衣衛的名字,無不膽顫心驚,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這些皇帝親軍,被他們奏上一本,丟官尚屬小事,弄不好下了錦衣衛的詔獄,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這樊通在洛陽府做了多年捕頭,自然知道錦衣衛的厲害。此時面對厲秋風遞過來的腰牌,猶豫著不知道是否應該接過去。若是接了過去,這人要真是錦衣衛,不免將對方得罪了。若是不接,卻又不知道他是真是假。若此人是盜墓賊,假冒錦衣衛做案。日後案發,自己便犯了“昏庸不察,使罪犯逃脫”的大罪。是以樊通思前想後,一副為難的神情,看著厲秋風手中的腰牌,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是否應該接過去。
厲秋風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一步,將腰牌塞進樊通的左手,道:“樊捕頭,你不必擔心。咱們都是公門中人,規矩我還是懂的。若咱們易地而處,樊捕頭的腰牌,我是一定要查看的。”
樊通聽他如此一說,倒略有些放心,將腰牌拿在眼前細細察看。他看完正面之後,又將腰牌翻了過去,後面刻著的卻是厲秋風的官銜職位。樊通想不到眼前這人不過二十多歲,竟然已是百戶,急忙恭恭敬敬地將腰牌遞還給厲秋風,口中說道:“原來是百戶大人,下官多有得罪,還望大人海涵。”
厲秋風接過腰牌放回到懷中,笑著說道:“樊捕頭職責所在,如此小心卻也是應該的。本官奉了錦衣衛北鎮撫司許鷹揚許大人之命,到洛陽府公乾。因事屬機密,是以事先沒有知會貴府一聲,不想徒生誤會,樊捕頭不要在意。”
樊通連稱不敢,他手下三名副捕頭知道眼前這人是錦衣衛,也是心下害怕,隻得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陪著笑臉,生怕惹惱了錦衣衛,不免大禍臨頭。
厲秋風道:“樊捕頭是從何處得到消息,有盜賊到了關帝聖君廟中?”
樊通收劍入鞘,沉聲說道:“好教百戶大人得知,前日有百姓來報,城西有一處大墓被盜。韓知府便發下公文,要咱們速破此案。這兩日大夥兒四處奔波,總算有了些眉目,打探到疑犯寄居在洛陽東城的城隍廟中。昨夜咱們圍住了城隍廟,只是疑犯狡猾,竟然給他逃脫了。咱們追了一夜,也沒查到此人的行蹤。今日午時前後,城內史家派人到知府衙門報案,說是史家大少爺被人殺死。史家是洛陽大戶,族長史念豪是史家刀的掌門人,武功十分了得。這兩日咱們到處捉拿疑犯,對洛陽城內的一些江湖門派也發了文書,要他們協助捕拿疑犯。史念豪便派了他的大兒子史天寶帶人協助辦案。史天寶帶人從洛陽城內一直追到關帝聖君廟,卻與盤踞在洛陽城外的雷拳門生了齷齪。聽說雷拳門的衛四爺殺掉了史天寶,史家為了給史天寶報仇,又殺了雷拳門掌門人楊子喬的獨生子楊霄。這兩個門派勢力都不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兩派非火拚不可。韓知府怕出亂子,一面派人曉諭史家刀和雷拳門的掌門人,約束門人弟子不得生事,一面要下官帶人在城外各處巡查,以防雷拳門和史家刀大打出手。下官本來帶人守在七裡河,只不過聽說史天寶追蹤疑犯一直追到關帝聖君廟,便猜想那疑犯十有八九與這關帝廟有些關聯。是以下官便帶了三位兄弟趕到這裡。只是查到關塚之時,卻發現人影閃動,在關塚後面消失了。”
樊通說到這裡,一指左首一名四十多歲的捕快道:“這位廖兄弟精通機關消息,他說既然人影在此處消失,左近定然設有機關。多虧了廖兄弟打開了關塚的機關,露出了一個洞口。下官在洛陽居住了二三十年,還從來都不知道這圓丘之內另有天地。咱們四人進入甬道之後,悄悄前行,突然發現大人藏在洞口中窺伺,將大人認成了盜墓賊,便即出劍偷襲。幸虧大人武功高強,下官才沒有釀成大禍。”
厲秋風點了點頭,看了那姓廖的捕快一眼,這才對樊通說道:“樊捕頭果然目光如炬。實不相瞞,這疑犯來自京城,本官追了他一千多裡,總算在洛陽城發現了他的蹤跡,這才一路尾隨到了此處。只不過這人身上的案子太多,本官打算暫不出手,看看他還有沒有同夥,這才沒有出手擒拿。”
厲秋風說到此處,樊通心下一凜,拱手說道:“下官不慎,壞了百戶大人的計謀,罪該萬死,請大人責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