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雲玄自出道以來,雖然屢遇危難,卻從未像今日這般陷入絕境。何況無極觀十二仙姑齊名當世,一向是並肩作戰,極少落單。今日所遇之事,與此前的江湖風波相比,並不算得上有多嚴重。只是偏偏陰溝裡翻船,雲玄竟然折在衛乾這個江湖三流人物的手中。眼見厲秋風逼迫衛乾拿出解藥無果,饒是雲玄性子剛硬,心下也有些驚慌。
無極觀眾弟子更是心驚,眼見師父臉色慘白,身子微微顫抖,知道她中毒已深,若是衛乾拿不出解藥,師父必死無疑。這些弟子大半都是自幼投入無極觀中,一向得到師長庇護,從來沒有吃過大虧。只是今日一戰,先有數名同門死於青衣殺手的暗器之下,後來師父又被衛乾暗算,眾人受衛乾挾製,這才知道江湖風波詭譎,並不似原來以為的那樣,只要無極觀一出手,江湖宵小便要落荒而逃。何況無極觀雖然一團和氣,但是各房之間卻也有些紛爭。雲玄若是遭遇不測,她這一脈的弟子在無極觀中失了倚靠,必然失了原來的地位。況且雲玄性子剛硬,在無極觀中說一不二,其他各房的師長和弟子雖然表面上對她甚是恭敬,背地裡卻有不少怨恨。若是雲玄身亡,她的這些弟子只怕會遭受同門的排擠。念及此處,無極觀眾人更是面露驚恐之色。
厲秋風見衛乾躺倒在地,身子蜷縮成一團,初時尚劇烈抽搐,到得後來,卻見衛乾口中嗬嗬作響,伸手在身上到處抓撓,片刻之間,他赤裸的上身已是遍布血痕。衛乾腹部原本被雲玄刺了一劍,雖然創口並未深入腹內,受傷卻也不輕。衛乾此時神智已失,亂抓亂撓之下,竟然又將這傷口抓破。厲秋風急忙點了他六處穴道,衛乾雖然手足無法再動,雙眼卻睜得越來越大,連眼眶都滲出血來。
雲玄見衛乾如此模樣,想到自己毒發之際,只怕也是這等慘狀。念及此處,她胸口氣血翻湧,登時亂了內息。只聽她“哇”的一聲,又吐出了一口黑血,身子顫抖不已。清虛道人等圍在她身邊,只不過一個個愁眉苦臉,束手無策。
便在此時,忽見孝子殿一側火光大起,眨眼之間,南側大半個天空現出奇異的紅光。緊接著一個巨大的人影慢慢從孝子殿的院子中現顯出來,正自俯視著洗心殿前的眾人。
厲秋風和司徒橋見這人影出現,心下雖然一怔,卻也並不害怕。其余諸人卻沒見過如此可怕的情形,登時大驚失色。只見那人影慢慢化為一個白衣白帽的巨人,面目可憎,右手提著哭喪棒,竟然是廟宇中白無常的模樣。
片刻之後,這白無常身後又出現了一個黑色巨人,赫然便是黑無常。這黑白無常一左一右,面露詭異獰笑,似乎隨時都會從前院撲了上來。
司徒橋嘿嘿笑道:“相好的,咱們又見面了。既然已經朝過了面,又何必如此裝神弄鬼?”
那白無常陰惻惻地一笑,道:“老小子,真有你的,嘴這樣臭,居然還能活到現在。”
司徒橋嘿嘿笑道:“你小子也算有種,被我兄弟打得如此狼狽,竟然還能留一條性命,也真是命大。不過你巴巴的又趕來送死,可是你前世不修了。”
那白無常道:“你再多說幾句,兩個中毒的家夥就要毒發身死了。到了那時,只怕後悔也來不及了。”
厲秋風見黑白無常現身,便即猜到了是在小鎮上曾經交過手的那兩個神秘人物到了。此時聽這白無常提到“中毒”二字,心下一凜,大聲說道:“請問尊駕可有法子解了此毒?”
那白無常嘿嘿笑道:“還是這位先生有見識。解藥就在我的手中,不過你想要,須得拿東西來換。”
厲秋風道:“我怎麽知道你的解藥是真是假?!”
白無常哈哈大笑,笑聲甫歇,身子突然向後倒去,瞬間便在眾人眼前消失。那黑無常隨即向下一蹲,眨眼間也不見了蹤影。
司徒橋躍下台階,站到厲秋風身邊,低聲說道:“這兩人跑了,解藥還要著落到他們身上,咱們還是追過去罷?”
厲秋風搖了搖頭,道:“他們巴巴地找上門來,怎麽會就此離開?”
厲秋風話音方落,卻見南側院子中的火光倏然間消失不見,隨後從孝子殿中走出兩個人來。這兩人一高一矮,一直走入洗心殿的院子中。
只見這兩人俱都穿著黑衣,腦袋也用黑布包住,只露出兩個眼睛,赫然便是在小鎮中伏擊厲秋風的那兩人。
那高個子走到厲秋風身前三丈之地,便即停下了腳步,沉聲說道:“廢話咱們也不必說了,將我要的東西交給我,我給你解藥。”
厲秋風道:“你從何處得了解藥?”
那人冷笑道:“我在前殿殺了七名青衣人,擒住了一人,逼他交出解藥後,一劍斬了他的腦袋。”
厲秋風道:“原來你一直跟著咱們,居然沒有露出行跡,佩服,佩服。”
那人道:“你武功很好,又頗有智計,我也不想與你為敵。只不過東西在你身上,我不得不跟著你們。只要你將東西交出來,我自然將解藥奉上。”
厲秋風道:“方才我已問過一遍,怎樣才能知道你的解藥是真是假?”
那人道:“這個簡單。”他說完之後,自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從中倒出一個白色藥丸,對厲秋風道:“你們都退到石階上,我來讓你看看這解藥是真是假。”
厲秋風和司徒橋沒有法子,隻得退到石階之上。卻見那人走到衛乾身邊,左手捏住衛乾的臉頰微一用力,衛乾的嘴巴登時張開。那人將白色藥丸放入衛乾口中,又在他喉頭輕輕一按,只聽衛乾咽喉發出“咕嚕”一聲,已自將那藥丸吞了下去。
那人向後退出數步,對厲秋風道:“咱們便拿這人試藥,解藥真偽,一看便知。”
厲秋風等人站在石階之上,緊緊盯著衛乾,只見他初時仍然睜大了雙眼,片刻之後,卻見他的臉上慢慢有了一絲血色,眼睛也漸漸閉合。過不多時,只聽得他腹中一陣鳴叫,緊接著一口黑血吐了出來,眼珠已然能夠轉動。厲秋風躍下石階,伸手解開了衛乾的穴道。只見衛乾口中雖然呻吟不斷,臉上的黑氣卻已散去了不少。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只是斷腿疼得厲害,剛剛支起上半身,複又跌倒在地上。
厲秋風快步走到堆著數十具屍體的木堆前,選了兩條筆直的木棍,又從幾具屍體身上解下了數條腰帶,這才回到衛乾身邊,用木棍和腰帶將衛乾的斷腿綁好,沉聲說道:“你已廢了一條腿,我也不與你這廢人為難。不過雖然饒你一條性命,卻也有一句話要說與你聽。人在世間做事,須要對得起良心。若你還是助倭為惡,今日我不殺你,天也要收了你,你好自為知罷。”
衛乾掙扎著爬了起來,先是向厲秋風顫聲道謝,隨後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衣衫穿好,又在木堆上挑了一根合適的木棒做了拐杖,慢慢走出了院子。
那人嘿嘿笑道:“怎麽樣,這解藥是真的罷!”
厲秋風道:“你果然用心巧妙,知道咱們要救的是無極觀的前輩,便用這個漢奸來試藥。好罷,咱們就做一個交易。你將解藥給我,我給你關羽的頭顱。”
那人搖了搖頭,道:“我不要關老二的腦袋。”
厲秋風一怔,道:“你一路追蹤,難道不是為了關羽的頭顱麽?”
那人冷笑道:“初時我是想要關羽的頭顱,不過現在我要的另外一件東西。”
厲秋風沉吟片刻,這才沉聲說道:“原來打奉先寺主意的便是你們兩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算你聰明。將東西交出來罷。”
厲秋風自懷中掏出從衛乾身上奪來的金色盒子,對那人說道:“你將解藥給我,我便將這盒子給你。”
那人道:“你武功如此厲害,我若給了你解藥,你卻不將盒子給我,我又要找誰要去?”
厲秋風道:“若依尊駕的打算,咱們應如何交換才好?”
那人說道:“你將盒子扔到你左首兩丈處,我將解藥扔到我左首兩丈處,這樣咱們各取所需,豈不甚好?”
厲秋風道:“好,就這麽辦!”
只見兩人各自將盒子和瓷瓶擲出,隨後慢慢走了過去,分別將盒子和瓷瓶拿在了手中。那人哈哈大笑,道:“好,咱們這就兩清了。這盒子與你沒有半分用處,對我來說卻是極為重要之物。咱們就此別過,但願永不相見。”
他說完之後,右足一點,便如一頭大鳥般倒飛了出去。矮個子也隨即躍起,也向孝子殿飛了過去。只見兩人幾個起落,便即越過孝子殿屋頂,瞬間消失不見了。
厲秋風拿著瓷瓶快步走回到石階之上,倒出一枚藥丸遞給雲玄,口中說道:“前輩快將解藥服下,便可解了體內劇毒。”
雲玄看著厲秋風手中的解藥,卻沒有立即接過,而是抬頭看了看厲秋風,沉聲說道:“你給我解藥,可有什麽條件?”
厲秋風一怔,見雲玄目光如刀,急忙搖了搖頭,道:“前輩不必過慮,晚輩並無其他意圖。”
雲玄這才放下心來,正想伸手接過藥丸,忽聽司徒橋在一邊說道:“且慢,我有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