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太子殿下的白虎精（十四）

  時間一晃而過便到了七月，剛一入夏，整個上京城就傳遍了一個消息。

  太子殿下，病了。

  而且病情來勢洶洶，不過幾天便起不來床了。

  皇帝對此的反應，只是命宮裡太醫前去問診，多余的一句話都沒有。

  滿朝皆知儲君早已失了聖心，故而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或是搖頭苦笑，或是心生譏諷，卻無一人敢在早朝提起此事。

  自從這個消息傳開後，沈衍便找了個借口讓林十安回侍郎府居住，但卻讓李全等人將嘴閉緊，不許將此事告知於他。

  林十安完全被蒙在鼓裡，天天就想著什麽時候能再見他。

  吳范康自從在侍郎府門前傷了腰，後面又斷了腿，好不容易能下地了，卻又不知為何，整日渾身發虛無力。

  看過太醫也不見好轉，吳范康的正房夫人便去靈禪寺求神拜佛，卻偶然得高人指點說林十安與吳范康八字相克。

  正房夫人一回來馬上就把這件事說與他聽，吳范康仔細一想，他的確是在見過林十安之後就開始霉運不斷。

  想了一整晚之後，第二日便急匆匆去往侍郎府退婚。

  林宏甫本就惹不起林十安，現下吳范康願意松口，他自然樂意，雙方虛與委蛇一番，隻當配婚一事從未有過。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月，皇帝見太子的病情依舊不見好轉，竟當朝下了一道旨意。

  文武百官本以為是要廢儲，沒曾想卻是一道賜婚的旨意。

  將太傅之女阮文清嫁與太子為正妃，擇日大婚。

  太傅乃國之重臣，其女阮文清也是上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現下竟要嫁給一個隨時被廢的儲君，且還身患重病。

  別說是太傅大人，即便是個五品小官也定是不願。

  不僅如此，皇上還指了內閣大學士曾裕之女，兵部侍郎曹成業之女，在太子大婚次日入太子府為側妃。

  這一道旨意下來，整個上京城就炸開了鍋。

  三位被指婚的大人自那日早朝結束，便一直在乾明殿前長跪不起。

  皇帝出面安撫，可三人依舊百般堅持，皇帝大怒之下便拂袖而去。

  兩件大事鬧的整個上京城沸反盈天，唯獨林十安被刻意蒙在鼓裡，什麽也不知曉。

  自從得知沈衍的身份後，李全便整日忐忑不安。

  小哥兒雖能生育，但世間男子多是偏愛女子。

  高門大戶的正妻幾乎皆為女子，稍微有些門第的府上若是娶了小哥兒為正房，定會被旁人背後恥笑。

  更別提沈公子還是當朝儲君。

  這日雙瑞也不知從何處得知太子被賜婚的消息，火燒眉毛似的闖入到林十安的房中。

  “你這是怎麽了，”林十安笑著把涼茶推到他面前，“跑的這樣氣喘籲籲的。”

  雙瑞根本顧不上喝茶，小臉刷白的看著他道：“少爺，您，您當真不嫁給沈公子？”

  林十安聽了這話，不由得失笑，“雙瑞啊，你這都問過多少次了？”

  雙瑞胸膛劇烈起伏著，“少爺，您難道真的對沈公子沒那個意思？”

  林十安無奈的搖了搖頭，歎氣道：“我也說過很多次了，我跟沈衍只是性情相投的朋友。”

  他想了想又微蹙著眉道，“說是朋友也有些疏遠，我們二人之間可稱為莫逆。”

  雙瑞沒讀過書，自然不知道什麽叫莫逆之交，金蘭之契，他只知道沈公子要娶別人了，而且還是三個。

  他正準備把這件事告訴林十安，可嘴剛張到一半，門外忽然傳來了墨斂的聲音。

  “雙瑞，你出來。”

  林十安八卦的看了雙瑞一眼，然後頗有興味的挑了下眉道：“墨斂叫你呢，快去吧。”

  雙瑞咬著下唇看了他一眼，然後憤憤然的轉身出去了。

  林十安看到他這副樣子，心下不由暗笑，雙瑞真是越來越好玩了。

  剛一出去，墨斂便抓住他的胳膊立刻將他帶離了小院。

  “你放開我！！”雙瑞不斷掙扎，見擺脫不了就直接蹲在了地上，“你家主子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你們就是少爺口裡說的什麽蛇和老鼠！”

  “是蛇鼠一窩。”墨斂耐心的糾正。

  “你，你厚臉皮，”雙瑞氣的臉都紅了，“你放開我！”

  墨斂在確定將他拉到林十安聽不到的地方後，便松開了拖著他的手。

  “殿下對你家少爺是真心的，你要信我。”

  “騙人！”雙瑞說到這裡突然委屈起來，“你家主子都要娶別人了，哪裡來的什麽真心！”

  他越說越傷心，眼淚都掉了下來，“我家少爺多可憐啊，太子有什麽了不起，就是看少爺軟綿好欺。”

  “是軟弱可欺。”墨斂再次糾正。

  “你！”雙瑞又羞又氣，乾脆嚎啕大哭了起來，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水一樣，不斷從眼眶往出湧。

  不知見過多少血的墨斂莫名慌了起來，他手足無措道：“你，你別哭啊，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糾正你的成語了。”

  墨刑此時在房簷處支腿坐著，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自家同僚加兄弟。

  到最後墨斂也沒把雙瑞哄好，雙瑞哭了一陣過後狠狠的踩了他一腳就跑走了。

  最後還是墨刑找到李全，讓他去露點小風給雙瑞。

  這件事後又過去了幾天，南境忽然傳來大勝捷報，皇上一時龍心大悅，決定在八月十五中秋這日宴請群臣。

  這個消息讓林十安知道之後，他便立刻去了正院。

  “老爺，夫人，二，二少爺來了！”

  林宏甫和楊氏頓時臉色大變，就像是聽見閻王要來索命一般。

  管家通傳的話音剛落，林十安便直接從門檻跨了進來。

  “聽說過兩日你要進宮參加宮宴？”他自然的坐在桌邊。

  林宏甫和楊氏縮在一起，僵硬的點了下頭。

  “你是正三品，按規矩可以帶兩名家眷，”林十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帶上我一同入宮。”

  林宏甫臉色變了又變，小心翼翼道：“你，你要入宮？”

  “怎麽，不可以？”林十安淡淡的掃過去一眼，兩人感覺猶如被一陣寒風掃過，心頭不由得冷飆飆的。

  “可以可以。”林宏甫連連點頭。

  自從楊鐵松被折騰的只剩半條命回來，他就真怕了家裡這個煞神了。

  林十安說完話就起身走人，省的把這對賊夫妻嚇破了膽。

  直到宮宴這日，他已有足足半月未見沈衍。

  林十安雖然知道以沈衍的身份不會日日都陪著他，但難免還是心生悶氣。

  想到這裡他便咬了咬牙，等今日相見，他定要好好討回來。

  “少爺，這是剛製的新衣，小的為您換上吧。”

  林十安不在意的點了下頭，然後對他張開了手。

  等換完衣服，雙瑞又要為他梳頭，林十安納悶道：“這般麻煩做什麽，像往常那般就行。”

  雙瑞搖了搖頭道：“少爺，您今日要入宮，自然要隆重一些。”

  林十安想了想，今日要見沈衍，那梳便梳吧。

  等他收拾妥當，便帶著李全去了正院。

  林宏甫和楊氏也已穿戴妥當，走出院門看見林十安時，兩人同時瞪大了雙眼。

  在夕陽余暉的照射下，眼前的少年身著一襲靛青華服，腰間束著一條同色青玉腰帶，墨發高束在鏤空紫金冠中，其余發絲隨著墜金發帶自肩下垂至腰間。

  面容俊美如玉，精致絕倫，整個人貴不可言。

  當是人間驚鴻客，宛若天上仙。

  “還愣著做什麽？”

  林十安的一句話，頓時讓林宏甫和楊氏回歸現世。

  什麽狗屁天上仙，明明是索命鬼閻羅。

  三人上了馬車後，林十安倒是一切如常，林宏甫和楊氏卻抱團縮在車廂的角落裡，恨不得就地消失。

  入宮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簡單，繁複的規矩幾乎將林十安的耐心全部用光。

  好不容易等到進殿之時，剛剛跪坐在軟墊上，他的雙眸就一瞬不瞬的盯著大殿門口。

  等了又等，皇帝終於在大半個時辰後駕臨尚元殿。

  “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走上玉階在龍椅上坐下，總領太監這才高喊道：“諸位平身。”

  片刻後，門外又傳來一道拉長的聲音——

  太子殿下到。

  所有人起身行禮，沈衍坐在輪椅上，被兩名禁衛抬過門檻。

  放下後，他握拳放在唇邊咳了幾聲，然後自己轉動輪椅行至玉階之前。

  “兒臣拜見父皇。”

  自從他進殿，林十安的眼睛就像粘在他身上一般。

  “你倒是來的比朕還晚。”

  聽到這話，沈衍立刻低頭請罪，可皇帝卻面帶不耐的擺了擺手道：“罷了，你去一旁坐著吧。”

  此時的林十安眉心蹙的死緊，連手指都攥了起來。

  為何才半月未見，沈衍的面色就差到了這種地步，難不成是生了病？

  一想到這種可能，林十安頓時就有些跪坐不住了。

  此時就像心有靈犀一般，沈衍剛一轉過輪椅便看向了他。

  [無事。]他用口型說了這兩個字，像是在安撫他一般。

  可林十安緊蹙的眉心並未松開，反而心裡更難受了。

  沈衍吃力的轉著輪子，到了桌案前，兩名禁衛再將他從輪椅上抬下，扶坐在軟墊上。

  皇帝此時拿著金盞站起身來，對著殿中眾人道：“邊關大捷，諸卿當與朕痛飲此杯。”

  林十安聞言，看向皇帝的目光帶著森然的狠戾。

  連飲三杯後，皇帝坐回龍椅之上。

  此時總領太監連擊三掌，教坊司的舞姬們便從殿外飄然而入。

  伴隨著絲竹之聲，宮宴正式開始。

  沈元蒼此時隔著中道，就坐在林十安的正對面。

  瞧著他眼底如濃墨一般的殺氣，沈元蒼不由得心生感慨。

  小六當真是有福氣，有這樣一個時刻將他懸於心間的人，於他們這種人而言，真真是世間難求。

  幾曲舞罷，皇帝看向下首的太傅道：“朕已經讓欽天監推演過天時，下月初五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太傅頓時臉色大變，殿內也響起一片竊竊私語之聲。

  只見他踉蹌起身行至中道，直接對龍椅之上的皇帝行了跪拜大禮。

  “皇上，臣之小女福緣淺薄，恐不能與太子殿下完婚。”

  話音剛落，林十安手中的玉筷應聲而斷。

  可此時無人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皇帝。

  內閣大學士與兵部侍郎二人也快步走了出來，跪趴在地，再次懇求皇帝收回聖命。

  “你們是覺得，朕的兒子配不上你們的女兒。”

  太傅立刻請罪，“臣等萬死也不敢有此想法。”

  皇帝居高臨下的看著三人，久久也沒開口。

  殿內一片寂靜無聲，眾人都噤若寒蟬，生怕出了什麽差錯。

  此時沈衍卻突然咳了起來，一下比一下急促，臉上也泛起病態的潮紅。

  “呵，也罷，”皇帝此時忽然冷笑一聲，“既然三位愛卿這般不願，朕也不做勉強之事。”

  說完，他起身看著殿中的文武百官，高聲道：“諸卿府內可有年過及笄之女，願意許嫁給太子的？”

  殿內眾人頓時心中一緊，無人敢開口應聲。

  皇帝今日是徹底將太子的尊嚴踩了個徹底，如此堂而皇之的為一國儲君招婚，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奇恥大辱。

  殿內安靜的近乎詭異，家中有女的大臣們更是低垂著頭，生怕皇帝賜婚。

  就在眾人惶恐之時，‘砰’的一聲巨響突然在殿中響起。

  林十安拍碎面前的案幾，直接站起身來。

  “我嫁！！”

  他那黑曜石一般的雙眸，眼底卻是絕對的肅殺和寒意。

  林十安快步行至中道，看著玉階之上的皇帝，大聲道：“草民林十安，願嫁與太子殿下為正君！”

  殿內頓時響起一片抽氣之聲，眾人的目光同時投向林十安。

  在看清他的容貌後，更是難以置信。

  這般容貌堪絕的小哥兒，竟然心甘情願的嫁給太子？

  皇帝面無表情的看向林十安，“你當真願意？”

  林十安絲毫不怯，直視他道：“草民心悅太子殿下已久，望皇上成全。”

  皇帝冷冷的勾起唇角，“你可知太子生了重病，興許命不久矣？”

  林十安此時忽然抬手，彎腰揖向沈衍的方向，“草民願與殿下千生萬世，生死與共。”

  千山萬水總是情，求張月票行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