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弟子江湖老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

  少年弟子江湖老，紅顏鬢間見白發。

  元，至正六年。

  武當山。

  清晨。

  一個鶴發童顏的道人站在武當大殿外，看著前方各大門派的高手，周身上下氣機流轉不定，真氣如潮水肆湧奔流，將腳下的地面震出道道裂縫，顯然是心神激蕩之下內力難以自持。

  “我是張三豐……還是張君……亦或者……兩人都是我……”

  心念閃過。

  無數記憶從靈台中湧現。

  過了良久，道人才逐漸舒展開眉頭。

  “原來如此……”

  白發道人眼底閃過一絲恍然，早已波瀾不驚的心境也有些起伏：“莊周夢蝶，蝶夢莊周，不曾想老道在百歲高齡之際，竟然會覺醒胎中之謎。”

  張君是他，張三豐也是他。

  不是所謂的穿越，也不是什麽奪舍，前世的張君意外身亡，可不知是什麽緣故，他竟然轉世到此方倚天世界，成為了昔年少林寺守經僧覺遠大師的小徒兒。

  張三豐眸光悠遠，透露著看破世事的滄桑，前塵往事歷歷在目。

  八十七年前。

  還是大宋開慶元年。

  兵鋒正銳的蒙古鐵騎揮軍南下，南北兩路大軍夾攻襄陽，中原武林群雄共聚一堂，在大俠郭靖的帶領下抗擊外敵。

  後蒙古大軍攻城，襄陽垂危之際，神雕俠楊過攜夫人小龍女出現，先以絕世功力擊敗金輪國師，後又以飛石擊斃大汗蒙哥，解了襄陽之危。

  此役過後，為了大汗之位，蒙古內亂頻發，無力再南下入侵，中原也得到了近二十年的太平歲月。

  其時，恰逢西域高手瀟湘子，尹克西二人潛入少林，盜走了暗藏九陽神功的楞伽經，覺遠師父帶著自己追到華山之巔，巧遇郭大俠夫婦以及眾多前輩。

  還得蒙神雕俠西狂楊過傳授三招武功，挫敗了成名多年的尹克西。

  也與那個韶華如花的聰慧少女結下了匪淺的緣分。

  後來昆侖三聖何足道挑戰少林，覺遠師父為了保護自己逃下少室山，狂奔兩百余裡後功力枯竭而死，自己也被少林戒律堂追殺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直到十余年之後，他悟出了以柔克剛的道家武學至理，自創純陽無極功，連敗少林寺戒律，達摩，羅漢，般若，菩提，龍樹，心禪七堂的所有高手。

  一柄真武劍橫壓武林，掃蕩群魔，後在武當山開宗立派，廣收門徒，數十年來無敵天下。

  可當他想到自己幾個徒弟未來的命運時，張三豐就感覺心裡有點兒堵得慌。

  “西域金剛門……”

  十年前，他的三徒俞岱岩在回山給他賀壽的途中遭遇連環暗算，先中了毒針，後又被人以大力金剛指折斷四肢，落下終身殘疾，凶手卻始終沒有找到。

  五徒張翠山下山去尋找線索，結果一去不返，生死不知，還背上了龍門鏢局數十條人命的血債，數日前方才從海外冰火島攜妻兒回歸中土，可徒孫無忌中途又被偽裝成元兵的西域高手擄走。

  按照本來的世界線。

  接下來就是五大門派逼死張翠山夫婦兩人的重頭戲。

  不過現在情況卻不同了，他已經覺醒了前世記憶，對這個世界的劇情可謂了如指掌，至少在前期是如此。

  他怎麽可能會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看來，他這把老骨頭也該活動活動了，免得日後什麽人都敢來武當山吆喝幾聲。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突然從後面飛奔而出，跪在張三豐身前聲淚俱下。

  “恩師，弟子如今已經鑄成大錯，無可挽回，弟子只求你一件事！”

  張翠山連磕三個響頭，“弟子有一獨生愛子無忌，不幸落入奸人之手，還望師尊可將他救回，撫養他長大成人！”

  言罷，張翠山站起身來，向前連走幾步，來到了五大門派眾多高手面前，右手隔空一卷，不遠處道童手中的長劍倏然落入他手中。

  “所有罪孽，全是我張翠山一人所為，大丈夫生於天地，一人做事一人當，今日張翠山定讓各位心滿意足！”

  說著，張翠山手臂一震，便想橫劍自刎。

  可就在這瞬間。

  張三豐突然抬起右手，擎指如劍隔空虛點，三縷無形勁風破空而出，正好打在張翠山右臂上的曲池、四瀆、陽池三個穴位上。

  張翠山頓感手臂酸麻無力，長劍“鐺啷”一聲掉在地上。

  “師父……”

  張三豐緩步走過去，搖頭道：“癡兒，就算天塌下來，還有為師在後面給你頂著，你何必走此絕路，而且要是連自家孩子都護不住，那咱們武當也就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還不如趁早封山自絕。”

  每向前走一步，張三豐身上的氣勢就強上一分，等來到張翠山身前的時候，體內所散發出來的罡氣，已然將各派眾人逼退十數丈遠，只有峨眉派的弟子沒有受到波及。

  其中以華山和少林兩派得到了“特殊照顧”。

  此番前來的五大門派中，唯有峨眉派可以說是真心賀壽，除了奉上十六色珍貴的玉器外，還有一件大紅錦緞道袍，由十個峨眉弟子在上面，用金線在繡了一百個不同的“壽”字。

  而昆侖和崆峒雖然目的不純，可他們上山時也將自己的隨身兵刃，留在了武當解劍碑處，做足了面子上的功夫。

  正所謂，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張三豐自然也不會跟他們過多計較。

  “阿彌陀佛！”

  少林派空聞禪師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驚聲道：“張真人莫非是想要以勢壓人不成，貧僧雖然不是張真人的對手，可為了我少林派七十余條人命，貧僧就算明知不敵，也要討個公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公道？”

  張三豐冷然道：“你們在老道百歲壽辰之際，借著賀壽之名前來逼迫我徒弟，你回去問問那些不傻的人，公理正義到底在誰那邊。”

  “而且，就算要討公道，也理應由我武當去你少林討還！”

  張三豐道袍輕甩。

  一道金光陡然射出，“鏘”的一聲嵌入地面。

  正是十年前那枚留下了大力金剛指印記的金元寶！

  “貧道的三徒俞岱岩傷在你們少林派的不傳絕學之下，你們是否應該給貧道一個說法？”

  “這……”

  空聞禪師雙手合十，道：“張真人，貧僧方才說過，本派近七十年來練成金剛指力的高手寥寥可數，如今還活著的除了我師兄弟三人，就只有後山禁地的三位長老，可他們已經幾十年不出山門，不可能對俞三俠出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四俠張松溪聽了這話，直接不忿道：“那你們說看見我五弟殺人，除了你們少林派之外，別人都無法佐證，可我三哥傷在你們少林派的武功之下，卻是鐵證如山。”

  “松溪，退下。”

  張三豐擺擺手，接著道：“那我兩個徒弟的事情暫且先不說，八十七年前少林派遭遇大敵，是吾師覺遠護住了少林千年聲譽，可後來你們逼死他老人家，又派出戒律堂的高手追殺貧道，這個公道你們該如何來還？吾師覺遠的性命，不知貴寺又準備拿幾條命來償？”

  聽到這話，昆侖派眾人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幾步。

  要知道當年差點挑了整個少林寺的高手，就是他們昆侖派的祖師爺昆侖三聖何足道，只不過他們這些後輩不爭氣，無法再維持昔年昆侖派的輝煌。

  “張真人，既然我們兩派的事情糾葛，無法以道理來辯定其中的是非曲直，那我們就以武林規矩來分黑白，久聞張真人的武學源出少林一脈，我師兄弟如今不自量力，想要聯手討教一番，還望張真人不吝賜教，指點一下我們這些後輩的武功！”

  話落，一道凌厲的火焰刀氣破空斬來。

  少林七十二絕技——燃木刀法！

  出招之人乃是少林空智禪師，在少林四大神僧之中，除了已死的空見神僧之外，就屬他的武功最高，少林七十二絕技獨得七門。

  空智的驟然出手，所有人都群相動容。

  “放肆！”

  宋遠橋更是直接開口斥責，其余武當弟子也紛紛怒目而視。

  張三豐成名七十多年，說句不誇張的話，但凡是和他動過手的人，現在都已經死得乾乾淨淨了，活著的幾乎沒有，壽終正寢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種地步，天下間沒有人知道。

  不過就從剛才那雄渾的罡氣來看，天下第一四個字當之無愧。

  就算是少林四大神僧都在，也未必能抵得過張三豐那柄真武劍。

  更何況張三豐晚年之後，功力越發精進，早已經棄劍不用。

  眾人都屏息以待，靜靜看著張三豐如何抵擋這燃木刀法，皆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看過張三豐出手。

  而今天，這個願望可以達到了。

  張三豐伸手攔住欲替他出面的六個徒弟，面露從容之色：“為師自創立武當，已經三十余年未與人交手，今天正好松松筋骨。”

  一步邁出，道靴輕落。

  霎時間，磅礴的真氣如江河席卷，滔滔而起，那道火焰刀氣尚未及身，在丈許之外便已經被衝擊的潰散無形。

  “比之當年的無空禪師，空智神僧的燃木刀法還差些火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