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槍

  被告律師的聲音平淡無奇，就像是在說今晚吃了什麽，但聽到這話之前激動尖叫的女人卻霎時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的青蛙。

  她眉頭緊促，滿臉痛苦，雜亂的頭髮不安地披散著，她看著那驕傲站立的男人，看著那衣冠楚楚的貴族。

  她閉上了嘴，但心中的委屈，恐懼，憎恨和懊悔，就像是埋在火山裡面的岩漿。

  謝莊輕易地，甚至無需妖紋，便感知到了這可憐的女人心中的複雜情緒。

  “請你閉嘴，薩奇小姐，現在是被告律師發言的時候。”完全不同於看向被告和其律師時，臉上的溫和慈祥，法官嚴厲地敲下了手中的小錘，“請尊重法庭紀律！”

  “毫無疑問，薩奇小姐的記憶錯亂了，在那黑暗中被強行侵犯的恐懼，讓她完全記錯了，是誰迫害了她。隻記得那枚軍銜，隻記得那是個軍人。隻記得他叫白登。我方被告白登已經被這位名為王膽實的膽大妄為之徒，頂替了從軍的名額。

  ”所以，實際上，侵犯薩奇小姐的不是這為白登男爵，而是王膽實其人。諸位陪審團的紳士和小姐，大家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們應該知道，像我方被告一樣的男爵，又年輕帥氣又家裡多金。在哪裡找不到愛慕他的女人呢？不應該是我方男爵侵犯這位女士，而應該是這位女士主動追求男爵才對。“

  ”既然如此，我方白登男爵又怎麽可能侵犯她呢？“

  被告律師這一番話說完，陪審團坐著的先生小姐們便開始竊竊私語，互相探討了起來。他們的聲音從小而見大，從不一致到一致，最終他們向法官呈遞了一份共同的意見。

  ”那麽本案已經完全清晰明了了。“法官看完了那張陪審團的意見，敲下了手中的小木錘，“我判決，被告白登男爵無罪釋放，其共同被告，此前本案的證人王膽實頂替從軍名額，損害貴族名譽，侵犯民女罪行成立。處以無期徒刑。”

  “對於這個判決，王膽實，你是否有不同意見？”

  “我……我……”那魁梧身材的老實壯漢漲紅了，他看著法官，想要開口，但又被身邊白登男爵的眼神堵了回去。

  最終，他用細若蚊吟的聲音應到，“對，我認罪！”

  “那麽，結案！”

  “砰！”木槌敲下，陪審團率先站起，魚貫而出。

  只有站在角落的謝莊和珠華洛，像是隱形人一樣毫無存在感，他們旁觀著，默不作聲。

  “看到了嗎？陳如。”

  “看到了一出醜陋的鬧劇，你讓我看這個，到底想說些什麽？”謝莊的目光追逐著那昂首挺胸，仿佛驕傲的孔雀一般，走出大門的白登男爵，眼中古井無波。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病態。真正犯下錯誤的人逍遙法外，而可憐的窮人像是玩具一樣，被牽著鼻子走。”

  “他們可憐嗎？”謝莊反問道，“原告最大的復仇便是請了一位便宜的公共律師，將男方告上了法庭。之後更是接受了私了，臨近最終還懷揣著加入豪門的幻夢。那位頂替兵役的人更是咎由自取，收了男爵大筆的錢，不止連賭上性命的軍旅生活，甚至連名譽，自由，尊嚴都任人宰割。”

  “不可憐嗎？”珠華洛反問，她的嘴角已經沒有的笑容，冷冽得像是北極的冰川。

  ”是啊，很可憐。“謝莊點了點頭，“但說要改變這一切的不正是你嗎？珠華洛小姐，對於你所感知到的錯位，我從來都感同身受，我從不否認。”

  “我嘗試過了，陳如先生。但我失敗了，我察覺到，人類越是功於心計，就越會發現自身的有限。我嘗試了那些陰謀詭計，嘗試了合縱連橫。但我的力量太弱小了，工人們，農民們，沒有人的生存狀態，因為一道法令的改變而有了改變。相反越來越多的人失業，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在這個冬天流浪。”

  “就算你的父親是伯爵，是當朝首相，也不行嗎？”謝莊望著珠華洛的側臉，看著那紅唇緊抿，他能感覺到，那眼眸底下暗藏的憤怒。

  “不行！你也看到了。光是法律有什麽用？無論是執法的人，運用法律的人。他們都被更高的力量扭曲，被更強的權力異化。”

  “對於汐地來說，法律救不了任何人。”珠華洛總結道。

  ”是啊！在一個有詭異和超凡力量的世界，製衡和均衡太難達成。“謝莊說道，他已經猜到了珠華洛的來意。

  ”所以我們需要你，陳如。我們需要你的力量！”珠華洛問道，“在這個世界上，光有公正之心而沒有力量是毫無意義的。《靈犀》雖然很有幫助，但還不夠。你是我認識最強的超凡者，如果，如果你有一絲一毫的對他們的憐憫。我祈求你，幫幫他們吧！”

  謝莊的內心也有些觸動，但他並沒有輕易的答應。他只是反問道：“所以，你們打算怎麽做？”

  “我們已經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我們打算創建一個叫做光照會的組織。然後，我們要發動工人進行罷工，在極端情況下，我們將進行武力政變。”說完這些話，珠華洛目光灼灼地望向謝莊，她的眼中仿佛有沸騰的火焰。

  “很好！”謝莊短促地回道。

  “你答應了？”珠華洛驚喜地說到，她第一次失去了表情管理。

  “還沒有。”謝莊卻只是搖了搖頭，他確實有所觸動，但他做事不會如此衝動，“你的新想法很有意思，但我需要回去思考一番，5天之後，我會給你一個答覆。”

  珠華洛也嚴肅了面容，她意識到謝莊有很大的可能性會答應，而且，於無光中努力了那麽久，她也不在乎再多等著五天。

  “好！”珠華洛鄭重地點了點頭，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但下一刻，她便瞪大了眼睛，恐懼抓住了她的心臟。

  就仿佛深淵的惡魔，無數的肉觸須從謝莊的臉上揚起，裂開的血肉吞噬融化了謝莊的眼睛和鼻子，又在那無面的肉塊上肆意作畫，很快，一張珠華洛從未見過的臉，便在瞬息間，由沸騰的惡心血肉中定型。

  那張臉沉默地瞪著她，讓她下意識地猜想，眼前這個不會是汐皇派出的暗歎，專門就是來殺她的吧！
  牙齒緊要，死死地抑製住了崩到嘴邊的尖叫，珠華洛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氣量不錯。”謝莊咧嘴一笑。

  “你這個惡趣味的家夥，變了一張臉，你到底想幹嘛？”珠華洛似乎真正的擺脫了面癱，就連咬牙切齒這樣的細微表情都能夠做到了。

  “你見過這個人嗎？”謝莊指了指自己的臉。

  “沒見過。”珠華洛不明所以。

  “很好，從現在起你不認識我。”話音落下，謝莊已經抬腳便走，跟著人流走出了法庭。

  “等等，這家夥不會是……”珠華洛突然想到了什麽，她也快步跟了上去。

  果然就在門口，就在那高高在上的白登男爵，即將靠近他的豪華轎車時，謝莊已經站在了車門之前。

  ”喂，臭小子，識不識路啊？”白登男爵等在法庭外的保鏢，頓時擋在了白登的面前，惡狠狠地盯著謝莊。

  “哼，對剛剛的判決不滿嗎？我知道，但，這裡可沒你說話的份，賤民！”白登男爵咧嘴一笑，拍了拍保鏢，得意的說道，“看我不爽的人多了去了，但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二狗，打斷這個傻逼的腿，居然敢擋我的路，正好，我心情不好！”

  “聽到沒，臭小子？”二狗是專業的保鏢，看著眼前這穿著清涼的男人，他知道謝莊的衣服裡根本沒有藏槍的地方，所以他抬起了他沙包大的拳頭，準備為他的主人泄憤。

  但珠華洛卻注意到了，靈力和靈性在微不可察的波動。

  “砰！”

  漆黑的孔洞洞穿了二狗的腦殼，噴泉一般的血液向天際衝去，又在片刻間隨著那壯碩的身軀一同栽倒在地。

  包括圍觀的群眾在內，沒人看清謝莊的動作。

  他們只能看到這寂寂無名的男人抬著右手，硝煙從黑洞洞的手槍口飄向天空。

  他們識得這.66毫米虎鯨式的力量。

  珠華洛經過訓練的靈性隱約的感知到，謝莊的手抬起的刹那，鐵和鉛便憑空聚集，構成了那幻影一般的黑色手槍。

  “你……你……”白登男爵驚恐的兩腿直打擺子，騷臭的尿液從他股間淌下，他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有暴徒敢於當街就在法庭門口開槍殺人。

  “別殺我，你，你，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

  但謝莊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甚至無需瞄準，靈性已經條件反射地規劃了子彈的路徑。

  “等等等我可以給你qia……“

  “砰！”

  “當啷！”

  彈殼落在地上的聲音劃破了寂靜。

  “殺，殺人了！”

  “男爵死了，死了！！！”

  “當，當街開槍，快，快跑！”

  紳士小姐們亂作一團，人群尖叫呼喊，像是盲目的沙丁魚。

  謝莊則早已趁亂變換回了本來面目，鎮定地走到了珠華洛的身邊。

  “為什麽要用手槍？”珠華洛有些不解。

  “因為這樣就毫無神秘可言了。”謝莊回道。

  “什麽？”

  “感謝你今天的邀請，珠華洛學姐。順便一提，光照會也太難聽了，建議你們改個名字，或許我會更有興趣。”

  “你這話有點刻薄誒？”

  “回見。”謝莊戴上了帽子，向著人流稀疏的地方走去，轉瞬間便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