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土聽到這裡，不由心中大動。

  這神樹道友，說的多好啊。

  這才是大慈悲，大仁義，大道德。

  相比之下，什麽西方二聖，東方三清，都差得太多了。

  他們高高在上。

  他們隻想著自己的道統，隻想著算計來去。

  卻失去了這種真正為洪荒眾靈，為世界萬物生發的大仁！

  她終於明白了神樹的道。

  同時也感到一種艱難。

  那是無比的艱難。

  她歎口氣道：“人在弱時，會從您的道。”

  “但當人強時，就會下意識反駁您的道。”

  “您說，以眾製寡，這很好。”

  “可是這裡有一個問題。”

  後土深深皺眉。

  聞人升笑笑：“你說吧。”

  “如果說聖人反對您的道，而一個聖人就可以超過所有人的力量之和，那又該怎麽辦呢？”後土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因為她知道，在神樹這裡，聖人是聽不到的。

  而這也是她一直以來擔憂的事。

  祖巫一直想稱霸洪荒，想走龍漢三族的老路。

  其實也是聖人給他們下的套。

  而後土卻隱隱有所覺察。

  不然的話，她又怎麽可能避開這個死劫，鎮壓輪回，成就受限制的管理員？
  她有元神，所以明白聖人的可怕。

  聖人能推演天機，感應天數，順天而行。

  而巫人卻沒有這個本事。

  往往逆天而行。

  比如最最典型就是“誇父追日”。

  聖人絕對不會乾這事的。

  聞人升笑笑：“恰恰最不用擔心的就是聖人。”

  “聖人明晰天道。”

  “而我的道，最能壯大天道，壯大洪荒。”

  “如果聖人來壞我的道，就要遭受天譴。”

  “只有萬劫不磨的聖人最明白天譴的可怕。”

  “那些只能活幾百萬個元會的仙人們，反而往往無知，動輒敢喊出逆天而行。”

  “即便通天聖人，也隻說截取一線天機，萬萬不敢說逆天奪取生機。”

  “那一線生機本來就存在的，所以截取不為過錯，反而是彰顯天道的無限可能。”

  “故而截教將有大氣運。”

  聞人升這樣說著。

  後土還是擔心，她默默想了一陣。

  然後道：“您看一下，如今的大乾，看似君臣賢明。如果聖人使用迷惑之法，讓后宮混亂。”

  “然後君臣昏庸，天下大亂。”

  “您的道又如何行之？”

  聞人升淡淡道：“律條在此，臣佞廢臣，君昏換君，如此而已。”

  “君臣可廢，律條不可亡。”

  “一家之天下，永遠不穩定，只有公天下，才能穩定，因為最有才華，最有野心的人，能通過律條之道，成功登頂，就不需要經過大量流血殺戮，折騰來折騰去。”

  關於這點。

  聞人升深有體會。

  就像後世的嘿洲，為啥學不好麥國？
  就是因為他們沒有經過一個長期的律條教育，沒有經過一個洗禮和教訓，全民缺少教育。

  他們腦子裡沒有遵守律條的概念，還沒有形成一個共同的概念：“人人遵守律條，才是最大的利益所在。”

  那些一家之私，仍然覺得自己享受特權才是最大的利益。

  恰恰相反。

  你今天強今天有最大利益，明天你弱了你就被滅門。

  這叫什麽最大利益？
  後土恍然。

  “道友之大道，明照萬古啊。”

  “可是如何深入人心，如何讓人人都明白您的道，而不是被強者之道，力強者王，力弱者螻蟻，這種極容易迷惑人心的道，所迷惑？”她又由衷地擔心道。

  聞人升點點頭。

  後土所想，並非無的放矢。

  恰恰一直到後世也沒有解決。

  不過是勉強湊合著罷了。

  即便後世了，大台面上，一旦消息公布了，眾人都知道了，大家覺得得講理。

  可是小范圍，小領域裡，仍然骨頭裡是“力強者王”。

  小到一桌酒席，大到……

  無不如此。

  “你說的好啊。”

  “你所說的力強者王，的確是自然之道，也自然而然地被人所沿用。”

  “被生靈所沿用。”

  “有人如此就將其奉為至高之道。”

  “於是有人表面傳道洪荒，口裡卻說什麽‘聖人之下，皆為螻蟻’。”

  “可笑這人，卻不知道，洪荒卻是螻蟻苦苦開墾出來的，而不是什麽聖人。”

  “所以在無盡未來，無量量劫之後，螻蟻仍然存在，天道也存在，唯獨聖人們，神聖仙佛們化為泡影了。”聞人升淡淡道。

  後土心中大驚。

  此時她感到，腦海中閃電震震。

  這神樹道友，難道是天道化身？
  她有種直覺，對方這話一出口，整個天機就開始顯明，天道開始運轉了！

  “聖人不存，神聖仙佛，皆為泡影！”

  “聖人不存，神聖仙佛，皆為泡影！”

  這就是說，天道已經認可了這一種可能！
  如果聖人，神聖仙佛，不讓天道看到，他們的存在，更加有利於洪荒擴大，而是繼續肆意妄為，算計這個，算計那個，

  就是不好好為天道壯大服務，那就滾一邊去吧。

  而聞人升所說的恰恰就是原本洪荒發展的歷史。

  聖人只知道算計，只知道傳道，卻忽視了壯大天地的任務。

  先是封神，又是西遊。

  再是無天。

  想出一出是一出。

  結果天地越來越貧瘠。

  最後天道徹底明白了。

  這世界，不需要中間商！

  於是直接散了漫天靈氣。

  讓螞蟻們自行衍生。

  反而世界文明了。

  人道出現了。

  力強者王終於稍稍抑止。

  人本煮義，人道煮義開始出現。

  盡管被蔑稱為聖母，但他們如果經受過戰亂，就會知道戰亂之時，遇到聖母，可比遇到殺伐果斷的鬼子、納子，好一百倍了……

  後土震後，突然恍然了：“我明白了，您是說以後將沒有聖人，也沒有神聖仙佛，如此，人人都是螞蟻。”

  “這樣的話，力強者王，就變成了眾力者王，而律法之道，最能得眾人之心，所以就會慢慢地成為最強的力量……”

  聞人升笑笑：
  “哈哈哈，到底是眾巫中最有根性者，你體悟的極好。”

  隨後他伸手一指。

  後土就陷入到一個幻境之中。

  那是一座茶樓。

  歲月變遷。

  茶樓來了新人，走了舊人。

  最後三個老人在一起說話。

  後土最後聽到一句話：“咱們呀，什麽也不盼望，咱們就盼望著，將來誰也不欺負誰，人人都能講理，這就行了。”

  這最樸實的一句話直接命中了後土那柔軟的內心。

  說實話，這句話看似簡單，但是想要做到何其之難。

  誰也不欺負誰。

  人人都能講理，這存在嗎？
  那老好人紅雲是怎麽死的？

  明明是個好人。

  卻被人坑死了。

  在聞人升看來，還有一堆人論證“紅雲死的應該，該死”。
    簡直是忘本。

  你一隻螞蟻來到洪荒，是希望碰到紅雲，還是希望碰到殺伐果斷的準提、鯤鵬、太一，這些狠人？
  既然希望碰到紅雲，就不該論證他該死。

  而是該論證，這洪荒錯了！
  這天道走錯了路！
  讓好人枉死的世界，就是世界錯了。

  就該去改正。

  而不是怪罪好人，說好人這裡不對，那裡也有問題，就是該死。

  如果不是因為億萬人存在這樣糾錯的心，大夏又怎麽從爛泥裡爬出來的？

  就是無數好人前仆後繼，去改變這世道。

  而後土此時也正是這樣想的。

  人人能講理，誰也不欺負誰。

  這該多好。

  那些隻想好好生存的新生巫人是怎麽死的？

  那些隻想過點小日子的妖怪又是怎麽死的？

  一個講理的洪荒能夠存在嗎？
  別人強，說打你就打你。

  說吃你就吃你。

  只要是神聖的親戚，吃你一城人又如何了？

  最後還不是順利回家過日子。

  後土想到這裡，就感到心中一股火氣上升！
  這不對！
  惡者，不管他有什麽關系，不管他有天大的背景，都該死，都該遭受報應！

  而善者，不管他有什麽天真，他就該得到好果。

  一時間，後土腦海中，生出無限感歎。

  又生出了一個巨大的執念。

  而那執念，一生出，就落地生根。

  似乎這就是她天生的宿命！
  讓善惡有報，讓秩序重立，讓強者弱者，都要講理！

  於是她向神樹深深伏下。

  “我將遵從您的道，行您的道。”

  “很好，你去吧。”聞人升揮一揮手。

  後土很是感激道：“您對我有傳道之恩，開悟之德；後土以後，還不知如何報答為好？”

  聞人升搖搖頭：“說什麽傳道之恩，你立道之後，不提出我的名字，就是報答了。”

  然後他緩緩消失。

  後土愣住，隨後恍然。

  說的是啊。

  這道一出，可是直接得罪六位聖人的。

  至於鴻鈞老祖，倒是無所謂。

  因為對方已經合道。

  而這道一出，卻是有助於天道大大擴展。

  後土出山後。

  然後看著洪荒。

  突然開口道：“我，祖巫後土。”

  “有感天地之間缺少善惡報應，因果輪回。”

  “靈魂無去處，善者不得好死，惡者逍遙度日。”

  “我要以身化輪回。”

  “在輪回之中刻印出律條之道，善惡之法。”

  “讓每個人出生之後就明白善惡之法，律條之道！”

  此言一出。

  天道有感。

  雷霆陣陣。

  不周山都開始晃動……

  聖人一震再震……

  差點就三震出局了……

  後土立誓之後，就開始去盤古神殿閉關。

  至於說，聖人打上門來，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天機已經展現了。

  後土隕，輪回現。

  輪回現，善惡出。

  善惡出，律條立。

  這是天機，也是天數。

  聖人絕對不能違背。

  違背就會遭到鴻鈞的背刺。

  鴻鈞是不會拒絕的，因為他或者它，看得出來，這一道，能夠最大化拓展洪荒世界。

  將以前混亂不堪，隱患眾多，大能動輒滅世毀天的情況，徹底改善。

  從此之後，即便強力者，也要敬畏輪回，敬畏天道。

  然後這一閉關，就引來無數波瀾！

  …………

  與此同時。

  六位聖人所在。

  女媧對新的天機，漠然無感。

  畢竟她是造人之母，只要人族還在，無論如何，都要敬畏她這個人之母。

  她是不知道，後世還有恨母一族的存在……

  而現在她的確靠著造人功德而成聖。

  只要人族不滅，她這個聖人就不可能被天地廢黜。

  就像元始天王也要說，東方有女媧鴻鈞，西方有接引準提。

  將女媧與鴻鈞相提並論。

  當然這只是挖苦西方二聖的。

  女媧心中盤算，只要造人功德不消失，她覺得自己仍然可以恆久存在。

  而在這時，其他五位聖人已經算計開來。

  當然要說著急，那是不存在。

  畢竟眼前閃現的天機，僅僅是一種可能罷了。

  昆侖祖山中。

  巫妖還沒有結束，三清也沒有分家。

  仍然一體。

  但其實矛盾已經有了。

  就是對道的理解和闡釋上。

  玉虛宮內。

  霞光道道。

  太上，元嬰，通天三位聖人，相對而坐。

  通天率先忍耐不住。

  “兩位兄長，天機變動，上面顯示著將來會是一個沒有聖人，也沒有神聖鮮活的世界。”

  “這樣好嗎？這不好。”

  “我們必須要阻止這種世界的出現。”

  元始搖頭道：“既然會出現這種天機，就說明天地對我們厭倦。”

  “我們就要找到天地厭倦我們之因，從而化解。”

  “哦，二哥也說要化解，那不就是對於我們聖人來說，也需要截取一線生機嗎？”通天突然道。

  “不，僅僅是闡明天地為何出現這種天機，了其因，才能釋其果。”元始搖頭。

  “哼，二哥，你常常不是說要順應天意嗎？既然天機出現，天意要神聖仙佛消散，那你應該去擁抱它，你為什麽還要想法化解它呢？”通天趁機攻擊元始的道。

  什麽事事順天應人。

  什麽講究根器品性。

  事事順天，今天你也順天試試？
  如果元始敢就地自爆，散去聖位，他就服了二兄。

  以後再也不與他為難，甘心做無量量劫的三弟。

  廢話，死者為大。

  就是鴻鈞老師，也不會與盤古爭高下的。

  通天這趁機諷刺，真是把話說死了。

  元始一時無言。

  不是他沒話反駁。

  只是反駁回去，也沒什麽用。

  因為不能讓對方心服口服。

  哎，誰讓元始有事沒事就去訓斥他，說他不應該有教無類。

  教授那麽多亂七八糟的禽.獸怪物。

  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像他一樣，挑選一些有慧根有品性，出身好，血統高的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