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本王不借了
以高鳳的生平來看,這太監定是養不熟了。
嚴成錦也能畫海圖,只是需經高鳳之口,將它說出來。
大明如今貧瘠至極,地方仍有許多人,以稀飯或菜根混著稀飯充饑,冬日裡,把四季的衣服全穿在身上,也不能禦寒。
若能畫個地圖,定能忽悠陛下派艦隊前往美洲。
“你不說,本官也能讓人畫出來。”
高鳳皮笑肉不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您騙誰呢?畫出來,您還不殺了咱。”
嚴成錦命衙役全都出去,衙堂上只有他一人,他在紙上輕描淡寫,畫出大致的輪廓,丟到高鳳眼前。
高鳳渾不在意,拿起來輕輕瞥了一眼,大驚失色:“奴婢畫……奴婢全畫出來……”
一個時辰過去,一副更加詳實的海圖畫出來。
“你說的對,畫出來本官會殺了你,這便是你出海的罪證。”
高鳳瞳孔猛地一縮,狗官……
嚴成錦不會放高鳳回宮,劉瑾對他是懼怕,高鳳對他為仇恨,養在宮裡是禍患。
紫禁城,
蕭敬從乾清宮出來,準備回值房小憩一番。
廣庭外有個小太監,踏著碎步跑來:“蕭爺,高鳳回來了,就在嚴成錦手中。”
高鳳自幼被送進宮,由蕭敬挑選進內書院,關系極好。
蕭敬詫異:“從哪兒回來的?”
“乘著一艘六桅大船回來的,傳聞,嚴成錦要以犯海禁的罪名……”
好啊,咱就知道你嚴成錦在迫害宮裡的太監。
蕭敬聽完,轉身走回乾清宮。
朱紅色的禦榻上,一道人影蓋著龍鳳刺繡的被衾,均勻地呼吸聲傳出。
弘治皇帝顯然已睡熟了。
“陛下,宮裡逃出去的太監高鳳,在嚴成錦手中。”
弘治皇帝睡得很輕,一個太監自然不會引起他注意,他正坐起來:“嚴成錦抓宮裡的伴伴做什麽?”
“奴婢也不知道。”蕭敬也覺得奇怪。
嚴成錦向來膽小謹慎,不會無故給自己找麻煩,恨不得撇清關系。
可這些太監出宮,確實是被嚴成錦迫害。
“嚴卿家定是在謀劃什麽,想等事成之後再告訴朕,他就是太謹慎了,朕又豈會怪他,你派廠衛暗中查查。”弘治皇帝分析一番後,認真道。
蕭敬臉色黑了下來,陛下,這是迫害啊。
都怪嚴成錦平日在陛下面前,經營的形象太好,說此子會害人,陛下也不信吧?
“奴婢這就派人去辦。”
……
良鄉,衙門。
在大牢裡關了五日,無人來審問,也沒有放出去的意思。
“來人,快來人!本王不裝了,我就是琉球的國王尚真。”尚真面色恍惚,站在被摸得無比光滑的牢木前大喊。
“快來人啊,我們的國王在此。”
董玟從橫木中伸出手來,招喚遠處的獄卒。
中山國王到大明來私訪,若被鄰國知道,定會伺機攻打琉球。
所以,尚真不敢輕易泄露身份。
可萬萬想不到,微訪竟訪到牢裡,再不回國,琉球都要沒了。
牢房中昏暗無光,大白日要點著火油燈,才能有微黃的亮光。
獄卒聽到動靜,跑去稟報張賢。
不多時,兩人被押到衙堂上,卻不跪。
還不等嚴成錦開口,尚真就悔不當初地承認:“本王是琉球的中山王尚真,你快放了我,我不借兵了,隻想回琉球。”
嚴成錦滿臉不信。
藩國的國王不會輕易離開番國,會被敵派或恐怖分子刺殺。
若倭寇知道中山王漂洋過海,定會劫船殺人,佔據琉球。
就如同弘治皇帝私訪江南,定會被寧王和白蓮截殺一樣。
以史料對尚真王的記載,應該是稍有智商的人。
“中山王勵精圖治,此刻在籌備兵力攻打久米島和具志川才對,豈會跑來大明?”
尚真顧不得計較,急道:“聽聞大明三年來,國力不可同日而語,屢次擊潰達延汗,滅建州女真。
又有許多神奇之物,流傳到琉球,本王就想親眼來看看,誰知道下船就被你抓了。”
嚴成錦低頭沉思。
海禁走私有一個去處,就是琉球。
“你如何證明,你是尚真王?”
董玟嚇得臉色慘白,上船時避免暴露身份,尚真王任何證明身份之物都沒帶。
現在要怎麽證明?
“放尚真王回琉球,自然就能證明。”
尚真頷首點頭,目光緊緊盯著嚴成錦,此刻小命就掌握在嚴成錦手中。
嚴成錦露出一副你們想多了的笑容:“若不能證明,就是冒名大罪,本官要砍了你們的腦袋。”
啪地一聲。
兩根令簽丟在尚真和董玟面前,正好和高鳳一起滅口啊。
董玟嚇得額頭上滿是汗珠,那根令簽落下的聲音,把他所有的希望都擊碎了。
這還能如何證明?
尚真面色錯愕,本王歷經千辛萬苦,躲過異徒迫害,才坐上王位,沒想到要死在此處。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本王能證明,給本王筆墨。”
嚴成錦有點懵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此事還能證明?
“你可想好了,若不能證明,本官現在就會砍了你們。”
“本王想好了!拿紙筆來吧!”
衙役端上筆墨紙硯,攤開在地上。
尚真深吸一口氣,若果不能證明他是中山王,此官就會殺了他。
死在異國,琉球必定大亂,薩摩國伺機入侵,內臣爭奪王位。
本王勵精圖治二十余年,辛辛苦苦治理出的盛世,將毀於一旦。
他執著朱紅色的豪筆,手不自覺顫抖起來。
很快,就寫了滿紙黑字。
衙役呈到衙案上,用鎮紙石定住四角,以防被風吹走。
此人如何自證是尚真王,難道有秘密口令?
嚴成錦仔細看著黑字,心中莫念起來:
朕為臣民推戴,即位皇帝,定有天下之號曰大明,建元洪武。是用遣使外夷,播告朕意,使者所至,蠻夷酋長稱臣入貢。惟爾琉球,在中國東南,遠據海外,未及報知。茲特遣使往諭,爾其知之。
念完之後,他抬頭看向眼前的老儒生,疑惑:“這是?”
老儒生冷哼一聲:“這是大明高皇帝當年,派使臣楊載,到琉球頒布的詔書,賜我祖輩姓為尚,這回你相信了吧?”
董文心中長舒出一口氣,腰背挺直,鎮定自若。
有這封詔書,這狗官總信了吧?
嚴成錦搖搖頭:“本官要入宮查證,押回地牢。”
若真是尚真王,還真不能殺了他。
芭蕉島自從初代尚王起,就保持著與大明通貢的關系,不經過陛下斬殺一國之君,會惹來大麻煩。
在朝中當官,任何一個小紕漏都會萬劫不複。
尤其是像他這般喜歡改變祖製的人,張居正不就是這麽被鞭屍的嗎?
入了宮,嚴成錦徑直來到文華殿。
這裡收藏著歷代皇帝的大量典籍,洪武年間歸整有序。
“本官要找洪武年間,大明送往琉球的詔書。”
找書,當然是不可能自己找的,這輩子都不能可能自己找。
許多典籍上蒙有灰塵,若是不慎吸入肺中…
鄭乾帶著幾個新入都察院的小禦史,開始翻閱起來。
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找到,嚴成錦打算去東宮坐坐。
來到東宮時,就瞧見宮娥和伴伴,在大殿外等候著,似乎被驅趕出來了。
不用問也知道,朱厚照這廝定在裡頭數銀子。
“殿下不必數了,五千八百二十兩。”
忽地,門咚地一聲開了,朱厚照掐著嚴成錦問道:“你這狗官怎麽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