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突如其來的銅臭味
“總算解決了,這一次,周師兄他們根基更加扎實,也不必再擔心被人坑害。
除非海盜們誕生出新的十當家,要繼續找他們麻煩。”
四月中旬,這邊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李柃和慕青絲向黃雲真人匯報了此事。
黃雲真人聽聞,沒有什麽波動,只是淡淡道:“如此甚好。”
李柃道:“老祖,我現在擔心的是血鯊盜還會再來報復,到那個時候……”
黃雲真人道:“血鯊盜的主業是四處劫掠,怎會吃飽了撐的,專門盯著他們?若敢如此,我會讓韓谷生與林立過去,讓他們嘗嘗什麽叫做雖遠必誅!”
李柃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回到房中,裡面用靈石和符籙部署了一個簡易的臨時法陣,氣機遮蔽,隔絕內外。
擺放在南側牆面下的,是一個木製的香案,香案上面擺放著一個銅製的香爐,裡面裝著白花花的大米,兩側各是燃著明焰的香燈。
三支信靈香插在爐上,散發著嫋嫋的煙氣,一股清淡的沉香氣味散發出來,彌漫整個房間。
這次繳獲的幾件法寶已然供在案上,利用信靈香的力量供祭洗練了。
李柃上前檢查了一下,又給香燈添了燈油,這才把目光落在身前那柄巨大的寶劍上。
此物並不適合自己使用,但畢竟也是件法寶,多少能值幾個錢財。
“找個機會,賣到黑市處理掉?”
他又再看了看那張面具和霜息弓。
“這兩件倒是好寶貝,也稱得上實用,就留下來吧。”
就在這時,慕青絲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夫君,這邊的事情已了,我們是不是坐四海商會的航船回去?”
李柃道:“不急,四海商會的航船都有固定的往來日期,我還想要在此多留一陣,考察一下這邊的香料市場和發展香道的環境,到時候我們自己另行回去就是。”
“香料市場,香道環境?”慕青絲面露不解之色。
李柃解釋道:“這邊的島國多熱帶氣候,各種沉香,棧香,蜜香,龍腦類植物易於生長,但卻因修煉體系和文化傳承之故,並未發展出相應的香道文化,因而無論仙凡,對這些種種認識都有所不足。
此外則是類似之前和你說過的石米香一類海產,他們是作為普通的不入流品靈材來使用的,看重的是其藥用價值,而非其他。
或許還有一些當地特產,會有滄海遺珠,始終未曾為我所注意。
我們居住在北霄群島那邊,雖然靠近北海分舵的集散市場,能夠見識天下靈材和珍奇百貨,但卻多是各地區精心遴選有價值的送來,許許多多價值不夠高昂,亦或尚未為人所發掘之物,未必見得會有。”
慕青絲聞言,不禁點了點頭:“那倒也是。”
她雖然不是太懂商賈之道,但也明白,那些航船往來交接,租賃貨艙,都是要花錢的。
這些花費成為了過濾的工具,把所有利潤比率不符合期望之物淘汰掉,即便偶有漏網之魚,也肯定做不長久。
商賈做事,都是逐利而來,逐利而去。
值錢的東西才有用,不值錢的就沒有用。
可不管其他那麽多。
然而,並不是所有香料原材都值錢的。
有用無用之間,並不能夠那麽輕率去判斷。
尋常商賈所能做到的也就是隨波逐流了,然而李柃卻擁有著重新定義材料價值,掌握香道話語之權的自信。
既然都來到了此地,沒有道理不好好見識一下這裡的風土人情,還有各種特產。
這些事情在此前騰不出空,也沒有心思去做,但如今,卻終於可以了。
……
第二天,李柃和慕青絲便微服出遊,來到了望月商行安排工人雜役的地方。
“都麻利點兒,把這裡整理一下。”
“還有那個棚架,留著做什麽,拆了拆了!”
這一商行的總部設立在王都之中最為繁華修士坊市,但各囤貨的倉庫,出產半成品的作坊卻不在那裡,而是在這王都的南郊。
眾人進去的時候,負責此間改建事宜的商行管事正在指揮著幾名雜役做事。
“喲,金掌櫃的,您來了,這幾位是……”
領著李柃等人進來的金掌櫃看了看李柃,轉而對那管事道:“我們來此看看,你忙你的。”
管事的是個有眼色之人,哪裡肯真的這麽做,連忙點頭哈腰道:“小的正要稟報金掌櫃,此間諸事已經安排下去,共清退商行夥計二十三人,結清尾款五十五單,安排新執事一十六人……”
“你做得不錯,那些安排進來的幫工呢?”李柃忽的插話道。
管事早已注意到李柃等人,一看就知來歷不簡單,連忙道:“這位公子,您說的可是十天前安排進來的那批人?”
“不錯,他們現在如何了?”李柃問道。
管事道:“都在這邊做些雜活呢,這些人也不懂什麽活計,甚至連大字都不識一籮筐,但因是上頭吩咐,還是全部都安排妥當了,正好前些時日清退了一批與凌家有關之人,各方面都緊缺人手……”
李柃聞言,暗暗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進去自己查看。
果然,他在裡面兜了一圈,發現那幫人或在搬搬抬抬,或在灑掃庭除,伺弄花草,都各有安排了。
慕青絲道:“夫君,這些是你從那座無名荒島裡面救出來的落難凡人?”
李柃道:“不錯,當中一些是遠洋異鄉客,親人死絕,有些是沿海漁民,或者被海盜糟蹋的沿海島國民女,同樣無家可歸。
我既然救了人,那就乾脆救到底,給他們安排一條生路。
至於其他的,已經發放盤纏,各遣歸家了。”
慕青絲道:“海盜為禍,當真是害人不淺啊。”
李柃道:“其實海盜商匪難分,最初一些海盜的來源也是正經做生意的商人,同樣有海盜劫掠之余,趁著各處港口停靠的便利倒買倒賣……
還有一些則乾脆是商業上的惡性競爭所導致,專門劫掠同行,搶奪競爭對手,此後發現暴利,才‘擴大經營’,劫掠所有過往商船。
這些種種,為惡深重,已經嚴重影響到各海國的國計民生,可奈何總是會有一小撮人從中受益,因而屢禁不止。”
慕青絲道:“說到底,還是風氣問題。”
李柃道:“我更願意稱之為生態。風氣這個詞,太道德化,太務虛了。
海中萬國金錢大道盛行,海盜問題也是因此而滋生,倘使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恆足。
既然財恆足,也不會有那麽多願意鋌而走險,劫掠他人的盜匪。
即便強如血鯊王那樣的強者,也只不過是一個佔據著特殊生態位的工具人。
在天曰命,在人曰運,若無時勢接風憑借,單憑他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稱霸大海如此之久的。
為何他能夠屹立如此多年,又或者,更深一層來考慮,為何幾乎每一個時代,都有類似血鯊王這樣的草莽豪強誕生,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夫君的意思是,金錢大道的黑市生態,需要這樣的大海盜?”慕青絲若有所思道。
李柃笑了笑,也沒有多說什麽,卻是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倘若自己的道途能夠順利發展起來,應該在這天地之間佔據什麽樣的生態位置。
又或者,自己的命運,應該如何安排和掌握?
總不能淪落到跟這些人一樣,憑著武力蠻橫劫掠,以強盜起家吧?
香道存在的理由萬萬千,唯有一點,方為主要——那就是有用!
而有用,又得分為對凡民百姓的小用,還有對修士修煉的大用。
這是自身立足之根基,也是生產創造之價值。
然而當世不唯大海,舉目天下,到處都是海盜,到處都是劫匪,沒有護道手段,神通大能,生產創造再多也是白搭。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豈止是海盜的問題?
這是任何人生存於世,都無法避免的問題。
李柃抬頭看了看天,忽的感覺,這片大海之中的島國之地,彌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臭味。
它並不強烈,也沒有如同過去那種腐屍臭,燒骨臭那樣來得濃烈和惡心,但卻同樣揮之不去。
“嗯?這好像……好像是銅臭味?”
若有所悟之中,李柃忽的驚訝發現,自己竟然能夠聞到銅臭味了!
眼前的管事,銅臭淡薄。
李柃轉頭看了看身邊的金掌櫃,隨著他的注意力集中,這股氣味仿佛一下濃烈起來,竟然遠勝管事,達到數倍之盛。
“難道說,這個金掌櫃是個極其貪婪之人?”
“不對,這不是他的心靈照映!”
突然之間,李柃聞到了一股遠勝管事和掌櫃,幾乎達到他們千百倍的銅臭味!
那竟然是從自己身上,還有身邊的妻子身上傳出。
“我明白了!我自己也滿身銅臭!
這不是心靈的照映,而是財富的象征!”
李柃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些想笑。
似乎是隨著自己心有感悟,突然之間,就漫天銅臭,與過去遭劫並無二致了。
但這似乎又不是一種劫難,而是伴隨著日常生活和參悟心境所生的牽絆。
他嘗試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終於把這漫天銅臭壓了下去。
他的聞香天賦,更近似於一種靈性之中的感知能力,與認知,注意力息息相關。
心悅為香,厭憎為臭,倘若認知扭曲,以香為臭,以臭為香,也是可以使得聞到的氣味扭轉過來的。
他這時候已經極富經驗,因而做到了自由控制自己不去聞那種銅臭味,但必要的時候,仍然能夠重現。
這可能又多出了一種能力,那就是偵察別人名下財富,或者與之牽連的一些東西。
乍看之下,這似乎也沒有什麽奇處,但是金錢大道通因果,這種銅臭,極有可能就是某種因果力量的呈現!
若真如此,可就真是非同小可了。
此間的掌櫃和管事都不知道,李柃不動聲色之間就經歷了一場悟道般的突破,已然是掌握銅臭之要領,隱約把握到了錢財的因果。
他們領著李柃和慕青絲進去,參觀此間的各種設施。
李柃隨意看了看,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留存在此的一些貨架上,裡面仍然擺放著一些世俗凡民所用的各種奇珍。
“這些凡俗世家,能夠做的靈材生意是極其有限的,不過就算對於草莽散修,也同樣如此……
一年到頭接觸過的靈材,也就是那麽三五件,十來件不入流品。
真正能夠屬於自己的,也就才那麽兩三件,三五件。
既如此,也不可能當真放著那麽多的凡俗材料不做,當中的很多東西,還是大有用處的。”
慕青絲道:“夫君家的香坊,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吧?以凡俗之物為主,間雜一些對凡人而言珍稀難得的靈材之物……”
李柃笑了笑,道:“我們以前的生意規模可比這凌家小多了,這時候回望過往,才發覺有些井底之蛙。”
“哎,夫君,你來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突然,慕青絲帶著幾分好奇來到一旁,指著裝載一個盒子裡面,用玻璃小瓶裝著,看起來就比其他事物名貴的東西詢問道。
裡面所裝是一種淡紅色的液體,瓶子密封,但卻似有香氣流瀉,靠近之後,滿鼻芬芳。
李柃過來看了看,立刻說道:“這是薔薇露,又稱酴醾香,以海國所產為勝。”
“這是薔薇露?”慕青絲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樣,“夫君,我對香道不如你了解,但也是見過薔薇的,我們家裡還種過來著。”
她說的是家中水榭花樓那裡爬滿藤架的薔薇花,搬遷來月沙島上之後,重新栽種一番,如今又枝葉茂盛,繁花似錦了。
李柃道:“品種不同的。”
橘生於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各地自然環境不一,氣候條件不同,的確不能一概而論。
他說到這裡,不由也心中一動,上前仔細端詳起來,逐漸面露異樣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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