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魂香
  依舊是巴山妖國北境，李柃，萬壽尊者和洪雷三人遵循天庭使者之命協助圍捕巴山君，已然過去了數十日。

  此刻已然時至寒冬，巴山雨雪紛紛降下，群山雖處溫熱之地，但絕大部分高山還是一片銀裝素裹，如同披上了雪白色的襖子。

  陰風呼號，伴隨著沿途所見破敗荒蕪，更顯幾分淒涼。

  “當真是造孽啊！”

  聞嗅著空氣中彌漫的腐屍惡臭，李柃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此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又是一個遭到巴山君襲擊，全峰上下徹底死絕的所在。

  這處地方已然是象族的疆土，一名象族妖王和他麾下百獸在有所提防的情況下，仍然被巴山君輕易得手。

  李柃等人落在後邊大半天的路程，又要各處地方探尋，耽擱了不小功夫。

  萬壽尊者掃視著四周，道：“巴山君所造的殺戮越來越多了，再這樣下去，怕是得突破過億大關，就是不知當中神魂精粹幾何，對他的晉升有何幫助。”

  洪雷道：“他現在似乎還沒有折返回去的跡象，不過按照司辰元光星君的說法，他在月底之前遲早會改變方向，嘗試偷偷溜回蓋忘山的，到時候我們是追得緊一些，還是故意賣個破綻，給他些許折返的機會？”

  李柃道：“都無妨，如今的情況，好像是無論我們賣不賣破綻，都難抓住他。”

  萬壽尊者聞言，不禁苦笑：“李道友，你這大實話說得真是……嘖嘖……不過也對，這等妖族強者，的確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這段時日下來，我們已經多次和巴山君遭遇，但卻都沒能留住他，狼妖和象族那些妖修也對我們多有防備，不可能通力合作，能夠暫且收住，先對付巴山君，都已經算是深明大義了。”

  說到此處，他也頗感無奈。

  他們的身份與立場，注定了就不可能真正聯手對付巴山君。

  所以，除卻獅族和同在天庭陣營的李柃，根本沒有其他幫手。

  李柃聽得此言，倒是不置可否。

  他真正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巴山君的神通本領，我已逐漸了解。”

  落在一個被虎妖擊毀的山頭前，李柃觀望四周，把注意力放在了附近的幾具屍首上。

  有濃烈的惡臭正在從中彌漫出來，形成邪穢的氛圍。

  “他似乎變得更加精細和挑剔了，這邊所遺留的腐屍惡臭愈發濃烈。”

  “看見了，甚至都還催生了怨虞所化的幽魂！”萬壽尊者接口道。

  正在他們談論間，前方的洞窟內，幾個淡淡的身影浮現出來，立刻受惡念激化，變得凶神惡煞。

  以三人實力，自然不會把這些新生的鬼怪放在眼裡，只是一揮手，轟殺一大片，就輕松解決了。

  但這樣的情形至少意味著，巴山君掠殺妖修，奪取魂魄的目的已然基本達成。

  接下來，質的蛻變將會更加多於量的累積。

  這雖然不能說明，他真的就離妖神愈發接近，但這段時日底蘊資糧不斷累積，也的確賦予了他更多的晉升機會。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真的晉升了！

  李柃沒有參與出手擊殺那些幽魂，但卻仔細觀察了好一陣，得出結論，這是一種前所未見的惡臭之物。

  除卻死屍腐爛腫脹所帶來的各種惡穢堆積，還有神魂之中的種種負面情緒凝煉，構成了極端的惡念。

  此是幽魂鬼怪一類存在的由來，清靈正氣不再，便顯得濁混邪穢濃度上升。

  清靈，渾濁，靈蘊，殘渣，這些之間共同作用著，最終才演繹成為如此的形態。

  “嗯？”

  突然，李柃腦中靈光一現，以法力將那幾個被擊潰的幽魂殘余渣滓攝了過來，但見如同骨灰的灰白色微塵之上，淡淡靈蘊縈繞，一些構成智慧生命靈性的基本之物在渙散。

  李柃當然不是無緣無故想要復活這些幽魂，還原其生前面貌，而是從中感受到了一種特別的東西。

  那是被虎族獵食之後，經由天賦神通轉化的痕跡。

  “原來如此，虎族轉化倀鬼的本質，實際上是一種源於進食天賦的超凡能力。

  巴山君那樣的虎妖掠食對手之後，能夠把血肉和神魂之中的精粹之物吞噬掉，經由消化吸收，轉化成為靈蘊……

  這是一種人工製造聻靈的方式，演繹至高深處，可以從中汲取對手神通力量，甚至於生命的道果！”

  “李道友，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虎族的神通本來就是如此啊。”

  “不，二位道友，我的意思是，它的本質頗有幾分意思，充分認識之後，更可利用一番！”

  平心而論，這種天賦神通還是頗為高明和實用的。

  試想想，吞噬血肉，神魂，獲得一定營養物質，轉化成為維護自己身體機能和運動力量的所需，這是幾乎所有生命體，無論仙凡，都具備的能力。

  不懂得進食和消化，算什麽生命體，早就已經死翹了。

  但虎族的神通，遠遠不止於消化吸收的能力。

  它真正的奧妙，竟然是在於人為的製造聻靈那一層次的物質，從而使得它們有機會將其吸收入體，融入自己的血脈和靈根！

  比方說，吃了鷹妖，就擁有了鷹類的目力，吃了豹妖，就擁有了豹族的輕盈和迅捷，吃了熊妖，就擁有了熊族的蠻力，吃了象妖，就擁有了象族的強健生命力……

  這些種種，何其的神奇與精妙？
  它幾乎可說是隨著進食調整自己身體機能與元神本質，不斷強化，錘煉自身。

  正常生靈早就已經被那些外來的物質給毒死，完全是因神通力量轉化當中靈蘊，才能做到自如吸收。

  “有了，我知道應該怎麽對付他了！”

  李柃忽的一笑，指著那些正在散去的惡穢幽魂，道。

  “若把那些視作食物殘渣，是巴山君也嫌棄憎惡的有害之物，那我們若是能夠令巴山君將其吞下，將會如何？”

  萬壽尊者道：“毒者厚也，害人之草，往往而生，原本就是指軀體和靈魂不需要的過量之物，但是既知如此，他又怎麽可能吞下？”

  李柃道：“天地自然的造化奇妙無比，賦予我們味覺和嗅覺的享受，就是用來刺激進食之欲的，或有那麽一二種靈蘊，能夠給他帶來強烈的享受。”

  “哦？”萬壽尊者反應很快，“這難道就是李道友你之前宣揚香道所曾提到過的悅者為香？與這惡穢相應對的，必有奇香，能助益其飲食之心。”

  “不錯，我或可借此加料，偽作美味，誘騙他吞噬下去，然後，迅速沾染全身，壞其根基！

  我們根本不需與之正面相抗，只要廢掉他的那一神通和晉升潛力，巴山君便不足為慮！”

  “這樣也行嗎？”

  “香道之法，還能這樣來使用？”

  萬壽尊者和洪雷聽是聽懂了，但卻大受震撼，都有點兒難以置信的。

  李柃道：“姑且試試看吧，反正又不要錢。”

  萬壽尊者道：“那好吧，我們幫你收集一下四周發現的殘魂。”

  李柃道：“正好，我對招魂之法略有心得，或能利用他們捏造一二誘餌。”

  三人合力之下，四周所能攝取的殘魂遺澤全部都被收集。

  看著眼前形如黑煙，凝而不散的邪穢惡臭之物，萬壽尊者和洪雷俱是大皺眉頭。

  他們明白，這東西來源於生靈死後所散溢的靈性，亦可視作是一種神魂的殘渣，種種貪嗔癡恨，惡靈怨虞，都是對生靈神魂有害之物，哪怕是巴山君那等強者，沾染過多，也有可能被其同化，把自身清靈之氣都攪渾。

  鬼怪之流，本質遠遜於元嬰修士的靈魄，也是因為如此。

  鬼仙之所以為末流，就是因為失卻肉身庇護，無法隔絕天地之間各種各樣有害靈性的侵染。

  李柃此前煉有平等性智香，乃是見性之香，效用就是增強我執之念，防止被大圓鏡智香所得而來的外在靈蘊衝刷，從而迷失自我。

  基於這些種種，李柃不斷以自身法力隔絕，錘煉，壓縮眼前的這些惡穢之物，漸漸將其凝煉成為一團至邪至惡的魔靈。

  它源自於生靈，但卻又並非是生靈，倘若直接將其吞噬，從中爆發出來的惡濁之物將會熏遍身心，從上到下統統汙染。

  到時候，說不定得直接神魂崩潰，亦或轉化為鬼。

  但凡巴山君還有點兒腦子，都不可能上這種惡當的。

  不過李柃要做的事情，就是對付其判斷力。

  香道旁支，有百味門食香之法，本質上是一種增益食性，催化靈蘊的道途，自然而然，能做偽裝。

  李柃依仿著前世見聞，給這團難以形容的惡穢濁臭裹上一層香氛，還特別陰險的偽裝成為自己所曾見識過的聖果氣息。

  不多時，一隻白白淨淨，渾身盈盈有光的兔頭人身妖修形體便出現在眼前。

  她看起來像是個特殊的魂靈，充滿著濃鬱的靈蘊，隱隱然間，竟似有幾分木天蓼的清香。

  萬壽尊者和洪雷再次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這……這真的是方才那些惡穢幽魂？”

  “若非親眼所見，你說她是謫仙之魂，我也相信啊！”

  李柃好不容易製作出這麽一份誘餌，亦是大為振奮：“魂香之術，我已得矣，如此一來，必定能夠迷惑巴山君的感知，不過想要讓他將這東西一口吞下，發現異常時為時已晚，還需借助其他多番手段！”

  他衣袖一擺，翻出兩份無相香，交予萬壽尊者和洪雷。

  “從現在開始，我們遮掩氣息，混淆天機，火速趕往蓋忘山。”

  兩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他地方出現這種魂靈太過顯眼，但巴山神樹之下，凡事都有可能。

  此前巴山君曾經派人在那裡埋藏不少屍骨，豢養不少幽魂，受到大地靈脈和神樹力量滋養，出現這麽一二奇特個體，實在是不足為奇。

  這可稱是個合理的解釋。

  ……

  “忽！”

  妖風陣陣，化為濃煙。

  一群生活在此間的小妖意外遭逢巴山君，連哭喊奔逃都來不及，就被巨大的虎妖法相顯現，連帶著山頭和洞窟一巴掌拍得轟然倒塌。

  巴山君發動自己的天賦神通，將那些死傷妖修的神魂都攝了過來，於是便見，數道如同絲綢的濃密黑煙彌漫著，漸漸鑽入鼻孔，凝結有形。

  做完這一切，巴山君眼睛微眯，如同吸了貓薄荷般身軀顫抖，靜靜感受和回味。

  “好！我底蘊已足，這段時日以來，吞噬的血氣和生魂已經足夠晉升妖神所需了，接下來還得去蓋忘山那邊與業長老他們匯合。”

  他最近摸索清楚了李柃等人的行動規律，也曾屢番從他們手中逃脫，都已經開始有些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他確信無疑，僅憑那幾個人族的修士，還對付不了他。

  伴隨著一陣狂風刮起，巴山君的身影忽的變得模糊起來，進而隱去身形，開始往蓋忘山的方向趕去。

  “是時候了……”

  巴山君並不知曉李柃，萬壽尊者和洪雷三人已經提前趕往那邊，不過就算知道，仍然還得往那邊走。

  因為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神樹雖然被伐，甚至連根拔起，但是地脈還在，地底深處所埋藏的那些屍骸與魂靈之中，還可挖掘出千年努力所積攢下的底蘊，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徹底放棄。

  此前的一段時日，他四處掠殺，進食，其實也有幾分迷惑敵人的意思，臨到頭來，聲東擊西，還是要趕回此間查看神樹的情況。

  全力趕路之下，巴山君只花了不到五日就抵達蓋忘山，第一時間並未攀登，而是借法分身，或明或暗的分成多路齊頭並進。

  這是防備敵人有可能的伏擊，蓋忘山上並沒有叢林，他的隱匿本領會受到一定削弱，可不能大意。

  “咦？”

  登上山頂之後，巴山君忽的鼻頭微聳，聞到了一股令他食指大動的特殊香味。

  那充滿著清靈正氣的靈蘊，饞得他口水都要流出來。

  “那是什麽？”

  巴山君不由自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這種香氣似乎帶著一種令人魂牽夢縈的力量，令他這般強者都難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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