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對抗與奪取

  這些思緒一閃而過，李柃佯作無事，安慰她道：“你不用擔心，這道印記看起來無害，暫時不會有事的。”

  只可惜，怕什麽就來什麽。

  這道印記仿佛有意打他的臉，話音剛落就開始變化起來。

  只見它漸漸合攏起來，彼岸花一般的紋路化作了血色的眼瞳虛影。

  這隻眼瞳是閉合的，但是睜開之時，必定會有恐怖之事發生。

  李柃見狀，當機立斷，將自己的精神意志探入其中。

  轉瞬間，他就來到一個渾蒙不清，宛若夢境世界的地方。

  但這裡明顯不是夢境，而是一種靈性意識所藏的虛空，根植於所有生命體神魂深處的神秘之所。

  李柃在這裡看見了一片渾蒙的天地，昏暗陰沉的天穹背景下，血水攤開，靜靜溢出了土坑般的池子，蜿蜒流向外面。

  而在這一血池的附近，開滿血紅色的彼岸花，那宛若石蒜的花瓣在黑暗背景中散發著妖異的幽光。

  “是之前看到的地方！”

  李柃怔了一下，忽然又看到了此前見到的那個少女幻影。

  仔細想想，她的面目竟然有些模糊，似乎在重新看見的時候才逐漸轉化成為林柔娘的模樣。

  她並沒有察覺到李柃的降臨，仍自跨過花叢，一步一步，往血池中走去。

  “她究竟想做什麽？”

  李柃隱隱感覺不妙，直覺告訴他，如若讓對方走進這個血池中，與其融合一體，會有大恐怖降臨。

  於是，他衝了過去，一把將其攝住。

  林柔娘猛然轉頭，面上露出猙獰之色。

  她仿佛不認得李柃了一般，沒有絲毫言語，就以血芒襲了過來。

  “類似夢境的感覺……但比夢境更為真實和細致！”

  李柃感受著這種虛實之間的精神運轉，明白了這是深入到靈魂深處的意識交鋒。

  它雖然不是真實，但卻擁有著類似真實的反饋。

  如若被這種血芒傷害，在現實之中也應該會呈現出同樣的結果。

  李柃不敢大意，催動自己的希夷幻身避過攻擊，繼續朝她抓去。

  但就在李柃抓住她，想要順手將其封鎮之時，血池之中水花濺起，主動向林柔娘裹來。

  李柃冷哼一聲，一掌拍向前方。

  轟隆！血水炸開，整個水窪都被掀了起來，露出裡面事物的真容。

  那竟然是一個擁有著無邊黑暗的深淵洞口，其中傳來的氣息，赫然正是死亡之淵。

  “原來如此，這就是黃泉！”

  李柃神色凝重，終於明白過來。

  這個看起來像是山間小水塘一般的事物，竟然就是冥界深處赫赫有名的黃泉！

  冥河之水從死亡之淵湧出，途徑穢土大地，歷經冥土，淨土，形成了貫穿整個冥界的龐大水脈。

  這當中蘊藏著死亡和幽冥的本源，力量融入整個冥界，因而擁有著莫大的權能。

  最終，一切的死靈，屍骸，白骨都隨同冥河返回穢土，匯聚在無邊無際的血海之中。

  曾經有人嘗試著把整個冥界冥河的水系水脈拓印出來，描繪在一張平整的紙面上，赫然正是一個太極圖案上的黑色勾玉。

  此刻自己眼前所見的這個死亡之淵和黃泉，正是一切的源頭，也是一切的歸宿！

  突然之間，李柃意識恍惚，似乎也因受周圍環境的影響，吸收到了一絲聻靈。

  這讓他無師自通般的獲得了些許記憶，與自身原本就有的靈蘊結合起來，化為印象。

  他隱隱感覺周圍的環境似曾相識，竟似來過一般。

  “這裡就是昔年太初幽蘭和那株彼岸花生長的地方！”

  李柃震驚，帶著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周圍開滿池畔的彼岸花。

  不知何時，一朵又一朵妖冶的血色靈花飄了起來，於空中懸浮。

  花瓣之上，煙雲四散，顯現出了一個又一個女人的身影。

  “你來了！”

  宛若夢囈的聲音從那些女人身影中傳了出來。

  十，百，千，萬……

  一個又一個，竟然全部都散發著同樣的氣息。

  “你來了……”

  歡欣的聲音層層疊疊，宛若波瀾蕩漾起來，昏暗的夜空都仿佛為之而撼動。

  “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多化身！”

  “她們的氣息為何都這麽相似？”

  這些全部都是擁有著元嬰以上氣息的存在，疑似幽天轉世之身！

  突然，李柃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女人身影下方的彼岸花上，歷屆黃泉之主和幽天的本體，竟然都是這黃泉邊上的彼岸花成精！

  祂在獲得太初幽蘭身上一絲靈蘊精華之後，於百億年歲月之中自行成長，變化，終於誕生出了靈智，當中的靈蘊散逸，更是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冥界強者。

  當代黃泉之主也和這些長在黃泉邊上的彼岸花一樣，因獲得太多當中靈蘊，覺醒了百億年前的記憶，漸漸向其轉化。

  靈性，意識，很大程度上都是感官知覺受到外部刺激，和內在靈性同時作用產生的結果。

  換在香魄理論的語境中，就是聻靈入體。

  林柔娘繼承了前身血魂道體的那部分底蘊，她是另外一個林柔娘再度進步的關鍵，也是重新變得完整的拚圖。

  “原來如此，修士見性明心，凝煉元神，逐漸改變知見，把自己的精神意識和運行模式調整得和天地大地一模一樣，方始能夠知曉自己本來面貌，從而掌握法則，運用天地大道的權柄。

  這是生命作為一個個體，不斷向天道靠攏，融入天道的過程，為了實現這樣的目的，當然要斬卻自我，還原本來面貌。

  但當中的風險就是失去自我，轉化成為連自己也未可預料的源頭始祖。

  倘若真的有人能夠收攏這天地宇宙之間的一切靈蘊，物質與元氣，她就是大道本身，一切意義的總和！

  她可以是任何人，衍生出任何的身份和意識！”

  李柃腦中靈光閃動，似乎窺見一絲合道煉真的奧秘了。

  但眼下他顧不得那麽多，因為那成千上萬個幽靈一般的身影已經飄蕩過來了。

  此前光是聽著她們的聲音，都讓人感覺神魂顛倒，不受控制，這一下靠近過來，更是連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凍住。

  黃泉下方的死亡之淵中，似乎也有黑暗蔓延過來，四周環境變得愈發深沉和恐怖。

  李柃仿佛已經預見了自己被她們抓住，埋在池邊泥土裡，長出許多幽蘭的結局。

  她的執念，注定了要還原昔日彼岸花與蘭花為伴，在這黃泉池畔長相廝守的場景。

  自己是以意識進入此間，亦幻亦真，大概率並不會死，但卻極大可能從失去香道靈蘊，喪失與之相關的香祖本源與神通！
  “這不是尋常的戰鬥，這是意識和靈蘊的交鋒！

  尋常手段恐怕對付不了她們，而她們身上散發的死亡法則可以熏染香魄，甚至破除我希夷幻身！”

  果不其然，包圍圈還沒有形成，李柃就感受到了恐怖的力量在壓製自己。

  那是死亡之淵所帶來的影響，浮香若幻的法則之力運轉變得生澀阻滯起來，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掉出法域。

  “太強了，以我現在的修為境界，根本沒有抵抗之力！”

  李柃感覺自己仿佛化身成為了凡人，手無縛雞之力。

  這是空前的危機。

  就在這時，李柃忽的靈機一動，取出自己此前準備用來對付另外一個林柔娘的東西。

  意可香！
  此為度化之香，擁有著大圓鏡智啟發靈性的效果。

  換句話來說，這就是賦予生命靈性智慧，改寫其意識的奇寶。

  它可以度化生靈，調整人格和意識！
  林柔娘所繼承的幽天靈蘊原本就是希夷層次的靈性力量，多年流轉，構成天地之精。

  這些集天地大道之力所形成的偉力化為天地二魂，落入父精母血所生成的胎兒體內，方始逐漸與命魂融合。

  其他與林柔娘身份相近的轉世之身也是由此而來，肉身部分且不去管，精神意識的部分原本就和大圓鏡智有相通之處，或許會對這些魂靈一般的身影有著作用。

  李柃催化手中之香，一股金黃色的縹緲煙塵浮空而起，靈動清香散溢四周。

  “咦？”

  突然，李柃精神一振。

  “還真的有用？”

  在他注目之中，那些血色的身影竟然漸漸染上了幾分金黃的顏色，其所擁有的氣息也明顯發生了變化。

  她們全部都停下來了。

  “果然如此！天道大能不可匹敵，但卻並不意味著，祂降下來的意志和化身也不可匹敵！

  這就好比大海不會被墨汁染黑，但打上一盆海水，卻是可以隨意處置的。”

  李柃大受振奮，連忙趁此機會抓住林柔娘，遠遁而去，非常順利的逃出了這處地方，重新回歸現實。

  這個時候，李柃才發覺，自己如同夢遊一般焚燃了現實之中的意可香，配合著催動了度化之力。

  林柔娘額頭上的血紋染上了金黃之色，另外一個林柔娘的氣息也被衝散了。

  一錠靈香很快就焚盡，發生轉變的金黃之色重新變回猩紅。

  它根植於林柔娘的神魂意識深處，短時間內，並不是那麽容易轉變過來。

  但李柃已然沒有了最初的擔憂和氣餒，反而信心十足。

  因為他注意到，尚有一絲香魄殘余在其中。

  那血色之中，也的確帶上了難以磨滅的金黃。

  它，變成了自己的氣味。

  ……

  此刻，冥界中。

  剛剛回歸此間的林柔娘還沒來得及站穩，就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清香襲來，精神不免恍惚。

  她不知這是意可香，但那種精神意識都不受控制的感覺，卻讓她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怖。

  一瞬間，幽天意志降臨，強大的精神力量掃視周身上下，但卻察覺不到任何的異常。

  “怎會如此？”

  林柔娘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遠方某處，懸於虛空的某個印記的精神聯系莫名暗淡，更是讓她暗自震驚。

  “怎麽了？”血海魔尊似有察覺，看了看林柔娘。

  林柔娘沉吟片刻，終於還是決定如實相告：“那邊好像出問題了。”

  血海魔尊訝然：“失敗了嗎？他竟然有辦法驅除那印記？”

  林柔娘不甘道：“沒有那麽容易的，幽天意志不可戰勝！”

  入道境的實力，她這個作為化身備選的聖女再清楚不過，那天地大道盡在掌握的感覺，令她生出無可匹敵的信心。

  這是比元嬰境界還要高了足足兩個大境界，甚至更大的差距。

  李柃是絕不可能與之抗衡的！

  血海魔尊聞言，卻是隱約生出幾分擔憂。

  不可戰勝嗎？
  林柔娘想象得太簡單了。

  大修士之強，強在法則與本源。

  對道果的掌握，使得他們把握了天地大道的權能，因而僅憑一個意念就可以充分利用，甚至改變自然的規律。

  天意運轉之下，呼吸如颶風，思訊如雷霆，目光化日月，塵垢積山巒。

  彈指之間，可移星倒鬥，令滄海化為桑田。

  北海之地，方圓萬裡的凡民百姓死絕，僅僅只是因為幽天降臨，那裡短暫化為冥界疆土。

  但此世之中，天地大道的力量無所不在，法則與本源，同樣可以為他人所掌握。

  甚至於，天道本身也有缺乏主觀意識的缺陷，力量和權柄可能為人所奪。

  準確來說，那並不是奪取。

  天地無私，大道無垠，萬物眾生出於同源，宏觀層面來看，都是一體無差的。

  誰都有資格入道，爭取主導之權！

  如若說，李柃有辦法驅除那印記，那他就擁有著對抗幽天，乃至奪取幽天權柄的一絲可能！
  這是亙古以來，流傳於大修士圈子裡面的真正奧秘，同時也是入道的關鍵！

  若非天道無私，若非萬物同源，凡人又有什麽資格逆天改命？

  初代入道者既壽永昌，永遠掌控一切才合理！

  果然，當血海魔尊這麽想的時候，林柔娘面色忽的大變，似乎遇到了什麽不可思議之事那般露出了驚慌之色。

  “那印記又有動靜了！”

  血海魔尊回過神，愕然問道：“又有動靜，什麽意思？”

  林柔娘恐慌道：“它好像正在改變……不好，要被李柃奪走了！啊……”

  痛苦慘叫響起，林柔娘額頭眼瞳流血，一道勾玉已然不翼而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