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玩笑與殘酷
“衛言,你待如何?”
祝明很快想起了衛篤的事情,看向此人的神色不禁變得肅然。
“如何?”衛言冷冷一笑,對他說道,“殺兄之仇,不可不報,你說我待如何?”
祝明道:“既然如此,動手吧!”
衛言卻沒有動手,只是道:“我還沒有那麽傻,就在這裡動手……”
“那你還說個屁!”一個聲音打斷了衛言的話語,李柃走了過來,“值此兩國結盟,商談合作之際,說這些話,是否可以認為你心懷怨望,目無大局?”
衛言看了他一眼,沉聲道:“李駙馬,這與你無關。”
李柃道:“如何與我無關?衛篤的事情我也親歷,當時他來的是我這座府邸裡面刺殺,事後被擊傷逃亡,然後才遭擊斃,你若真的想要為兄報仇的話,盡管來找我便是,和我祝師兄說這些有何意義?”
祝明道:“李柃,你……”
李柃道:“祝師兄,這樁因果,自當由我擔下。”
說罷,毫不示弱的看向衛言。
衛言大怒,一股神念如同無形手臂延伸,抓向李柃。
但是李柃立刻感知,同樣神念驅動,擋住對方力量之後,生生將其壓製。
“你們怎麽回事,為何動起手來?”
這邊神念交鋒,其他人本來沒有留意的,立刻看了過來,紛紛傳音道。
渚元峰上的一名內院弟子走了出來,目光凌厲,盯著李柃。
但似乎想到了什麽,又看向衛言,暗中神識傳音。
衛言眼神陰騭,道:“好,你擔下是嗎?別以為當真有人撐腰就了不起,咱們走著瞧!”
他從李柃身上感受到了不弱的氣息,一時也有些凝重,強撐著說完場面話之後,便冷哼一聲,轉身走開。
“夫君,方才那人真的是衛篤的親人?”九公主帶著幾分凝重走了過來。
李柃道:“是不是真的並不重要,誰派他來才重要,這個人早不尋仇,晚不尋仇,偏偏這個時候來尋仇,也只是借題發揮而已。”
祝明道:“你方才不必接話的,那人是衝著我來。”
李柃道:“祝師兄,我說這樁因果由我擔下,是認真的,他們大概是以為鬧出點兒什麽動靜,我們也只能忍氣吞聲,大局為重,殊不知這一點對他們而言是相同的,真要他們吃虧了,同樣得以大局為重!”
祝明看著他良久,感慨道:“沒想到才年余不見,你就已經足以獨當一面,難怪老祖安排會談在你府中舉行。”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引起別人注意,李柃也沒有打算找他們帶隊的管事告狀,把這一切擺到台面上來說。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件事情會如此簡單就算了。
“衛言,你做什麽,不是早已告訴過你,要克制隱忍,大局為重!”
這時候,渚元峰的管事師兄也把衛言叫到一邊,嚴加訓斥。
衛言聞言,咧嘴一笑:“甘師兄,你還不明白嗎,王上派我來此,就是讓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啊,如若當真要克制隱忍的話,當初為何還要把我選入使團?”
甘師兄聽到,隻感覺一陣陣頭疼。
衛言所言……確為事實!
王上原本就沒有指望能夠好好會談,兩家風平浪靜的合作磋商,總得挑出點兒什麽事端才行。
這既是調和國內矛盾的需要,也是爭取利益的需要,王上自有王上他自己所理解的大局。
接下來的數日,會談持續進行。
雙方的使者已經就許多問題展開了實質的討論,最終把問題歸結到主要幾點之上。
首先是割讓國土境內的一些世家豪強所屬礦產和財富。
有些世家豪強是靈峰弟子的後代,有些則是玄辛慕家的旁支,他們都是玄辛峰的附庸,並不會隨著割讓國土而轉移所屬關系。
去年洪災導致了不少地方荒蕪,正好交由他們填充地方,維持統治根基。
但世家豪強必有生存之基,他們能走,許多礦產,田地,都不能走,還有動遷過程之中的開銷,這些無形的損失應該由誰來承擔?
玄辛國想要推到渚元國頭上,渚元國卻認為玄辛方面有求於人,有必要自行承擔。
李柃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摸準了老祖心思,但既然老祖曾經說過,要支持玄辛峰歸公,那這些附庸世家,也是要及早切割的。
這次割讓國土,未必沒有兔死狗烹的意思。
除此之外,還有渚元王族趁機提出的一些戰爭賠償和合作代價。
雖然雙方老祖一直心懷默契,但弟子們在邊境作過一場,生死相搏,也是不爭的事實,這回轉為同盟關系了,正好趁此機會索上一筆,把過去的損失彌補回來。
但這件事情原本就是一筆糊塗帳,玄辛國才不可能認下。
對方要求之中,涉及到了十余件以計的法器,上百件靈材,各式符籙,寶物,都可以用來征募十多名煉氣前期的草莽散修了。
讓李柃頗感意外的是,這些條件當中,竟然還涉及到了自己。
“什麽,連我也得交出一批製作靈香的香坊管事和熟手工匠?”
“不錯,李師弟你所開設的香坊已經馳名國外,其他靈峰都開始有所耳聞,眼下這信靈香方子,應當是被老祖作為交易條件賣掉了的。”
“老祖會賣方子,這個我倒早有預料,但……總不能連熟手工匠也當成商品賣了吧?”
“渚元國接觸香道時間太短,便是有了方子,短時間內也難以開設工坊,大批生產,當然還是直接向你要人最快。”
李柃搖頭不已:“我自家生產信靈香也指望著這些人手,更何況,兩家都能生產之後,就會形成競爭關系,他們想要成為我們的競爭對手,還打算從我們這裡挖人,這不是把人當成軟柿子來捏嗎?”
“那李師弟你是不準備答應了?”
“當然不。”
“那……好吧,其實峰上的意思也是由你自己做主,老祖對你和小師妹還是頗為寬容的,並不打算以犧牲你們作為換取渚元峰支持的條件。”
李柃聞言,不禁沉默。
這句話裡面既有師兄的羨慕,也有其他人的無奈,他一時半會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隻得道:“其實我已經不靠這些東西安身立命,也無謂犧牲不犧牲,但與其交給渚元峰,還不如直接上交宗門,利用這一產業換取優待……
宗門的公家才是真正的大靠山,為何要被中間商賺差價?又不是沒有直接聯系宗門的渠道。
若非渚元國來要,而是宗門公家要,我不會緊抓著不放。”
“是這個理,但渚元峰就是一心想要搞成這個靈香產業,去年都還曾把歪主意打到李師弟你本人身上,對了,渚元國的國王似乎還有意收買你呢。”
李柃聞言,不禁皺眉道:“什麽意思,他怎麽收買我?”
前來告知李柃的師兄神秘一笑,沒有多說什麽就走了。
結果很快,李柃就明白究竟怎麽回事了。
當天下午,渚元國使者秘密來訪,竟然提出了一個讓他有些目瞪口呆的條件。
“李師弟,我家王上有意招您為婿,許以清悠公主婚配,條件是您遷往渚元國,成為我渚元國駙馬!”
“這位師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那使者肅然道:“我家王上金口玉言,豈有玩笑之理?”
李柃搖頭苦笑:“可我已經是玄辛峰的駙馬呀。”
那使者不以為然:“在我們渚元國,大丈夫三妻四妾視之為平常,只要您答應就可以了。”
李柃道:“那還真是抱歉,我與青絲感情甚篤,無意再娶,多謝王上美意了。”
使者道:“我們家的清悠公主也不是凡人,與玄辛國長公主一樣,都是仙門弟子,甚至修為還要更為高深。”
李柃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凡人與否,並無區別。”
使者聞言,不禁有些惱怒:“李師弟,你這是想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李柃奇道:“閣下難道不知,強扭的瓜不甜?”
使者冷哼:“我隻知瓜熟蒂落,只要摘得下來,它就甜得很!”
好吧,其實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但問題是,這般搞法未免也太兒戲了?
李柃有些頭疼,總算稍微明白,老祖口中所言“那一家上下就沒幾個叫人省心的”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從去年派人綁架自己開始,對方好像就沒有怎麽乾過穩當事,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主。
當李柃把這件事情告知九公主,九公主神色莫名,不禁面露幾分異樣。
李柃問道:“青絲,為何這般看我,難道你以為我會心動,答應他們嗎?”
九公主幽幽道:“夫君,我當然相信你不會,但若你並非修士,而是過去那個凡人,說不定這件事情就由不得你做主,而是兩家老祖共同決定了。”
李柃微愣:“這是什麽意思?”
九公主道:“就是把你作為橋梁,結成兩家之好的意思,如此一來,渚元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香方和技術人才,玄辛國也保留了面子,就連你自己都左擁右抱,有何不滿?”
李柃愕然:“那,渚元國的那位公主,總不會願意吧?”
九公主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許對人家來說,也只不過是多了一場凡間夫妻的姻緣,又不是結成道侶,相互扶持,如若只是區區數十年名義夫妻的話,她應該是等得起的。
而且夫君也不必妄自菲薄,當真以為修士必配修士,其實修仙界中仙凡之配並不鮮見的,雙方之間都是修士的,那叫道侶,是要相互扶持長久度日的,反而才要慎重以對。”
說到這裡,她不無促狹道:“如若對方不想要個道侶,隻想找個丈夫,像夫君這般年紀的青年才俊,其實頗受歡迎的,還有個專門的稱呼,叫做可人兒,或者小點心呢。”
李柃一臉嫌棄:“什麽鬼?”
九公主道:“忘了告訴夫君,咱們玄辛與渚元各論各的,代數不一,但那位渚元國的清悠公主,我似乎有所耳聞……是位年紀五十以上的長輩阿姨了!”
李柃微怔:“這……”
九公主捂嘴偷笑道:“夫君不要這般表情嘛,民間不是有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三十抱江山。”
李柃捂臉道:“還女大三百送仙丹呢,這要是換個三五百歲的築基女修豈不更好?”
這本是玩笑話,但九公主卻認真討論道:“這也不鮮見啊,莫非夫君心動了,想叫他們換個配得上你的築基女修?”
這大抵就是凡人和修士之間的理念差別了,若非重情之人,修士嫁娶數任實屬正常,而且莫說年紀相差個三五歲,三五十歲,就算三五百歲都照樣配得。
低階的弟子沒人權,得接受靈峰安排,高階的……她可能又不在意。
堂堂築基女修,弄個凡人丈夫,聊解數十年寂寞,有何不可?
李柃忍不住刮了刮九公主瑤鼻,訓斥道:“心動個鬼!你我既是夫妻也是道侶,怎麽說這種話?還有,你哪裡學來這許多不正經的東西。”
九公主嘻嘻一笑,老實交代道:“都是以前在仙門裡面進學,師姐和前輩女修們告訴我的啦。”
李柃道:“天雲宗的教育,問題很大啊。”
玩笑過後,卻還是得認真嚴肅,對渚元國表示拒絕。
李柃是不會答應把自身作為條件,應付渚元國的。
老祖對他和九公主偏心,也還不至於出賣小輩的幸福美滿。
但在這時候,渚元國那叫人不省心的高層忽又橫生事端。
既然這不答應,那不答應,乾脆作過一場,賭鬥決勝好了。
弟子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生死榮華都靠各自手段去爭取!
這也是為了平息國內一些人的怨氣。
這個條件一提出,李柃不禁愕然。
他有靠山,有倚仗,可以笑著和九公主私下討論,暗自腹誹,因為他們都知道,老祖不會逼迫自己。
但其他人並沒有這般的本錢,立刻就被當做籌碼,擺上了台面。
賭鬥的第一場,就是那衛言主動挑戰祝明,要報殺兄之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