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翻雲覆雨的手段

  晴天白雲下，玉琅山的坊市大街迎來了日間人流的高峰。

  來自各方的修士和商旅絡繹不絕，進行著日常的交易，各種市井雜語喧鬧，人頭湧湧，一如平常繁榮。

  這是往來此間的眾人習以為常的一切。

  但突然之間，有人步履匆匆往前趕去，一邊趕還一邊招呼道：“快去那邊看看！”

  “同去同去。”

  仿佛傳染一般，越來越多的人拋下街市，往廣場的方向趕去。

  有修士莫名其妙：“道友請留步，可否告知那邊究竟發生了何事？”

  “哎，你們還沒有聽說嗎？通天樓開設大眾業務，將要面向我等煉氣修士頒布任務，現正舉行酬賓大優惠，有便宜可撿啊！”

  “真的假的？”

  “你這人可真是，是真是假自己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我的朋友正在叫我，先不多說了，告辭。”

  轉眼功夫，被攔下的那人就拐過街角不見。

  “這不會是托吧？”

  問話的修士不由得懷疑。

  但轉念一想，看看又不要錢，萬一是真的呢？

  好不容易，這名修士來到了眾人匯聚的地方，發現此間已經有四五百號人聚集，黑壓壓的，擠了一大片。

  商會的仆役和執事們費力引導人群排隊，聲嘶力竭的大喊道：“各位仙師，請排隊，排隊！”

  “傻子才排隊！”各位修士暗中運勁，不動聲色的擠開旁人，往前而去。

  就在這時，空中突然出現一名築基修士，強橫的神識籠罩四面八方。

  緊隨其後，是一枚丈許大小的金元寶砸了下來，在石板上轟出深深的坑洞。

  刷的一下，諸人自動排好了隊，現場變得整齊有序。

  築基修士冷哼一聲，收起元寶，化為核桃大小納入袖中：“都擠什麽擠，通天樓大優惠，能夠派給你們的肥差多的是，到時候別挑花了眼！”

  事實證明，這位築基修士還真沒有忽悠人，諸位散修進入其中一看，果然發現大有可為。

  此前那名趕來看熱鬧的散修名叫方林，是一位漁民家庭出身，因著機緣際遇踏入修仙界的草莽之人。

  二十年間，他費盡千辛萬苦方才晉升到了煉氣中期，但卻依舊築基無望，離自己過往所曾幻想過的生活也遙遠無邊。

  這一切只因修仙界的機遇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麽多。

  表面看來，一朝成為修士，哪怕只有煉氣境界的修為，也是超凡脫俗。

  但實際上，大多數人尋得機緣之前，只不過是一些普通凡民。

  就算他不是漁民家庭出身，而是世俗的王公貴族，在修仙界也未必有什麽人脈關系，能夠迅速融入此間，踏上正途。

  運氣最好的那一批人，除了身具天資，機緣得當之外，還需要年齡低於一定限度，表現出足以讓人重視的培養價值。

  很遺憾的是，方林在各方面都過了關，卻因年齡問題刷了下來。

  哪怕他想要拜入的，只是西海地界一個三流宗門，也被無情拒絕。

  他就那麽站在山門面前，看著那些比自己小幾歲的少男少女們意氣風發，成為外門弟子，而自己只能灰溜溜的返身歸鄉。

  當時他想的是，你們為宗門弟子，我為草莽散修，我們都有光明的前程。

  散修的前程，未必比你們差。

  結果人生匆匆二十年過去，他才知道，當年的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

  不過怨天尤人並非大丈夫所為，眼下的方林遠比過去成熟許多，也知道應該要如何才能抓住自己的命運。

  哪怕只是登臨後期，供奉養老的結局，也好過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現在早就已經沒有了什麽築基結丹的野望，滿腦子都隻想搞錢。

  結果，這裡還真就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有商會中能言善辯的修士站在上面宣講道：

  “諸位道友，請聽我一言，此間通天樓最近得到了北海巨富，北霄島長老會理事大長老，積香宗原宗主，現任太上長老，香市大東，卻羅府主李長老的注資！

  玉琅山分舵，西海商會聯盟諸全體同仁參股，相約邀請香市入主通天樓，改為大眾牙行。

  如今第一步就是要打響此樓的名頭，將其發展成為通行四海的響亮招牌！
  為此，我們特意舉行優惠大酬賓，頒發諸多簡單任務，讓利各方。

  其中一大類，是收購物資。

  諸位可都聽好了，這此不是普通的收購，而是以凡物換取修仙資糧，各種魚蝦巨獸血肉，按照一定比例兌換成為靈石或者符錢，以解近日錢荒！

  西海之中，有不少仙山靈島福緣深厚，養育著數千萬億斤以計的魚蝦，貝類，常人難以在短時間內采集，但修士出手，移山倒海，一天之內大量捕獵生民所需不足為奇！

  若嫌捕撈這些小物麻煩，遠洋深海同樣有巨型海獸，鯨魚鰉尊出沒，一隻即可出產數十萬斤以計肉食！
  具體的收購價目有高有低，各位自行斟酌，但我可以告訴大家的是，無論如何都是大賺特賺，畢竟，能夠用凡物換取靈材資糧的機會可不多。

  只要你們有本事，借此機會一口氣賺個幾萬，幾十萬都是輕而易舉的，運氣好的話，這幾個月功夫就把築基丹都給掙出來了呀！”

  方林聽到，雙目發光。

  因為他暗中盤算了一下，發現這位商會管事沒有唬人，他說的是真的！
  按照對方的說法，凡物竟然可以兌換符錢，那豈不是打撈個幾百萬斤，幾千萬斤，就把築基丹都給掙出來了？
  至於捕撈那些深海魚類有多難？
  對凡人而言或許真的很難，但對修士而言，無非就是弄條寶船，三五道友合夥出海的事情。

  他們不畏風暴，不懼深水，上可飛天遁地，下可入洋捉鱉……

  只要不去那些有靈獸出沒的危險海域就行。

  普通魚類是根本沒法反抗寶船和修士的，哪怕體型大如寶船的藍鯨，也抵擋不了飛劍和機弩。

  不過僅僅只是這樣，似乎也不能發大財，因為兌換的比例就在那裡，充其量只是數倍於平常的跑腿往來之資。

  而且要弄寶船的話，租賃費用是個大頭，到頭來說不定是給船行打工。

  哪怕這工錢比平常高出許多……

  不過除了普通魚類之外，商會也收購那些海中巨獸血肉。

  那是專為煉氣後期，甚至築基修士準備的。

  坐擁靈藥苗圃，紫翠丹房，常有辟谷丹出產者，同樣可以溢價販賣。

  那些東西宗門世家常備，或許可以擇機把一些陳年舊貨拋售出去。

  方林又再繼續聽了下去。

  “若有修士不想跑腿掙錢，而是想要斬妖除魔，亦可隨同商會前往煙波國，有大批的目標等著你們去獵殺！

  不過，為防有人殺良冒功，甚至反過來以邪道手法煉製平民為僵屍，冒充獵殺所得向我們討賞，我們並不采用直接兌換的方式頒發任務，而是改為區域鎮守！

  你們可以理解為我們把當地具有一定人口數量的城市，鄉鎮劃片，讓你們承包。

  以當時所有的人口為基準，來年保持一定限度，則可獲得相應獎勵，再有總體的健康程度，民生經濟恢復，自保能力等等各項作為評分依據。

  至少三年之內，連續撥款，以作鎮守之資，後續我們可能會與當地豪強與世俗貴族相約，聘請各位為護國法師，鎮守供奉，填充當地修士缺口……”

  聽到這裡，方林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並不簡單。

  他的消息並不閉塞，也曾打聽到一些煙波國發生的事情，知曉那裡有魔道肆虐，死了不少凡民和修士。

  但同樣的，後來有正道高手出擊，斬殺敵酋，這些也有所耳聞。

  “這錢果然不是那麽好掙的呀……”

  方林苦笑一聲。

  他大致猜測到一些內情了。

  但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高於平常三五倍，甚至十余倍的收益，足以讓這些貧窮已久的草莽秀士們忽略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

  無非就是搏上自己前程與性命而已。

  宗門大派之間的戰爭動輒持續數十上百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

  而自己的壽命只有匆匆數十載，運氣好的話湊上個休養生息的歲月，就當是在那裡養老了。

  他甚至希望不要湊上幾十年的休戰期，而是盡快面臨大戰。

  因為曾經有人傳揚過，某些勢力之間大戰，臨時征調散修參與，當場就分發築基丹！

  各種修煉之資也敞開了供應，只求他們能夠修煉上進，提升實力，為其效力！

  雖然那已經是近乎於賣命了，但，終歸是個機會！
  “這買賣，值了！

  我就選這個區域鎮守的任務，哪怕要跟魔道正面乾仗也在所不惜！”

  方林已經聽不下去對方再說什麽了，他選擇了最對自己胃口，同時也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一種掙錢方式。

  ……

  “李長老，事情遠比預計之中順利，各方修士踴躍報名，幾乎將通天樓新店的門檻踏破啊！”

  玉琅山內，一棟精舍中，商會諸人前來向李柃回稟消息傳開的結果，並告知諸事籌備和實際執行的情況。

  他們一個個盡皆喜出望外，對眼下的進展深感滿意，同時也為李柃的高明手段深感佩服。

  “您可真是神了啊，這一招，不啻於翻雲覆雨，掌握乾坤！”

  “沒想到您居然趁此機會改組通天樓，發展大眾牙行的經營項目，將其向低階修士開放……”

  “這也是一種招商引資，做大做強的手段呀，可比強行募捐容易接受多了……”

  “最重要的是，先期開銷的款項比預計之中要少得多，隻憑我們投入的錢財都能穩妥運行一段時日，以後就交給煙波國本身的勢力去負擔……”

  李柃不以為然道：“你們能夠做到的事情，其實遠比你們自己說的要多，之所以不去做，是沒有找到盈利點！
  我也不強求你們效勞，只是把籌措物資，運輸往來，鎮守作戰都統統交到通天樓手裡發布，將其做成惠及西海的大牙行，將來利潤，則以股份和營收的形式回饋。

  我李柃不會讓你們白白付出的，等我香市入駐此間之後，但有所得，按照商會規矩正常分潤，煙波國若能恢復生機，同樣會有出產可供消費。

  其實，那些災民本身亦能出產，不會白白躺在那裡等著你們來救，只要度過眼前難關，自可活命，所以持續接濟的日子也不會太久。”

  眾人不由得問道：“據您判斷，要多久才行？”

  李柃隨口道：“眼下是九月下旬，等到年底，大概一切就能重新走上正軌。

  煙波國雖然遭受重創，但是民眾仍在，不至於喪失自給自足的能力。

  至於散修那邊……呵呵，結算帳期至少也在一個月後，區域鎮守那些開支大頭更是在一年之後，當真以為就不需要付出代價？
  不，那付出的，是我等的名聲和信譽！

  他們相信商會在這裡，相信有我這個海外巨富注資，通天樓不會跑路，才肯拿著你們所打的白條走馬上任，將來不兌現，整個通天樓即刻要被擠兌破產，本座也會被你們連累！”

  席元林等人想想也是，這個缺口必須補上，商會眼下開支不多，但卻只是把帳期分開，來個乾坤大挪移而已。

  拆東牆補西牆，救災的錢就是這樣出來的。

  李柃安慰道：“你們不要怕，只要通天樓經營得當，本身的市值還會不斷上漲，未來甚至還有機會真的海外經營，我們找些有財力的，比如總會一起坐莊……”

  這個生意大可做得，這是我李柃說的。”

  眾人暗自嘀咕：“您老這也不是在透支信譽麽？”

  不過沒有人想著萬一搞砸了怎麽辦，因為李柃可是元嬰修士，總會大長老，卻羅府主，香市大東啊……

  這些身份和名頭，任何一個，也是有份量的。

  正如那些散修相信商會，他們這些商會之人也願意相信李柃。

  “那，我們接下來就先按照您說的，繼續向各方募款？”

  李柃道：“去吧，金錢大道，無錢萬事難行。”

  等到眾人離開之後，李柃神色微凝，心裡默默盤算著諸般計劃的細節。

  但旋即，卻又神色一釋，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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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