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簡直瘋了
“瘋了,簡直瘋了,這可是十萬生民,無數因果啊,你難道真的不怕天譴不成!
就算你僥幸成功,煉成大丹,如何躲得過天劫那一關?
還有之前那些弟子,他們都稱你為老祖,都是你的徒子徒孫啊,你怎麽就忍心下得了手?”
韓康聲音顫抖,隻感覺渾身冰冷,如同墮入寒窟。
石璣子看著他,幽幽說道:“天劫?
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嗎?天劫之所以存在的意義,就是給人渡的!
這是冥冥之中,天道給我等修士的一個機會!”
“機會?”韓康和紀逢愕然無語。
“不錯,承擔代價,洗消因果的機會!”
石璣子斷然給天劫下了定論。
“都怪我以前教給你們光明正義的東西太多了,竟然變得如此迂腐……可你們在凡俗世間也是權貴,也超然於法外,難道還看不明白,凡世律法,都是為國家運行而設?
公平正義只是手段,人心思慕公平正義,才會擁護,但這絕非最終目的。
天道亦如此,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又怎麽會有良善邪惡之分,因我害了這些人的性命而降罪於我?真正降罪於我的,是人啊!
天劫誅邪,這些本來就是高階修士唬騙低階修士的謊言,真實的因果報應都是由人所定,天劫亦是人心意念所催發。
只要懂得操控人心,承擔代價,就可以無視因果,為所欲為!”
石璣子面上帶著諷刺的笑意。
“你們也不動腦筋想想,若說做了這些事情便要遭因果報應,魔門怎麽會存在?魔道又怎麽成為當世顯法,盛行於外域他洲,沒有被天劫滅掉?
吾輩修士,本來就是逆天而行,修煉有成的修士,哪一個不曾因果纏身,渡劫遭難?都是扛了過去,才能成仙成聖,高高在上啊。”
“荒謬,一派胡言!”韓康心亂如麻,一時不知如何反駁,只能破口大罵,“你真的已經入魔,無可救藥!”
石璣子長歎一聲,道:“韓康,紀逢,我以前不教你們這些,是因你們心智平庸,無法進行更深層次的思考,而掌控國家,成立宗門,也更需要依循世俗之念,忠信孝悌……
這些是世人為了更好生存發展所奉行的規則,人人都遵守這些規則,可以減少內耗,利於自身。
然而如今,你們再無我的庇護,所要面對的是超脫世俗的世界,所要遵循的是自然的法則。
天理昭昭,無善無惡,一切都依循元氣流轉與力的作用,善惡正邪,需要你們自己重新去定義。
明白了這些,你們才能擁有道心,才能真正能夠理解和對抗天劫。
至於那些徒子徒孫,我又何嘗不為他們感到可惜?但人有親疏遠近,尋常弟子,於我與路人何異?
當真以為掛著個九靈門人的名頭,叫我一聲老祖,我就得顧惜他們,不忍下手?
不要搞錯了,弟子是為老祖效命,供奉老祖的,不是反過來老祖為弟子所束縛!
如今他們也算是發揮了自己的價值,雖然起到的作用還不如那些凡民大,但也算是聊勝於無了。”
聽到此處,韓康終於真正絕望。
師尊他,真的已經入魔。
他再也無法回頭了!
“那你為何不對我們動手?”紀逢突然問道。
石璣子看著他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腦海之中浮現出來的,卻是數百年來含辛茹苦,養育栽培,費盡心血的一幕幕。
但隨著法力流轉,黑氣熏染,腦海之中的記憶似乎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這一切都開始煙消雲散。
深沉的黑暗籠罩了原本鮮活的畫面。
記憶是一個人的經歷憑依,他已然斬斷這些過往憑依,重新塑造自己的心靈。
韓康看著一股黑氣籠罩師尊,隨之而來的,是濃烈得仿佛要凝結實質的惡意,忽的明白了這一切。
“師弟,我們走!”
在石璣子動手之前,他轉身離去,化作一道遁光飛快離開了原地。
紀逢連忙跟上。
石璣子眼角一抹血淚落下,定定站在那裡,目送他們。
直至許久之後,他才轉身飛入谷中,身影於濃霧深處消失不見。
……
“現在該怎麽辦?我們九靈門已經徹底完了,好歹得保住昉甾國!”
“這件事情動靜不小,必定瞞不過去,但我們可以推說地脈異變,上古邪物侵染,鳩佔鵲巢,師尊為了鎮守那裡而陷落。”
“唉,現在也只能如此了,好在真正知情者也只有我們四個,只要我們自己保守秘密,外人就絕不會得知。”
數日後,大海中,一座長達三十余丈的鯨級寶船上,昉甾國的四大築基齊聚,商議著應對之法。
石璣子門下有四大真傳弟子,分別是韓康,紀逢,還有昉甾國王族的原玎,以及同為八大世家子弟的吳新業。
此前就是原玎和吳新業在國內配合他們征發勞工,提供物資,如今出了這種事情,愕然震驚之余,不得不考慮起如何處置善後。
師尊要黑化作死,要博取機會,他們卻還有自己的生活,還要過日子的。
只能是先壓住消息,棄車保帥了。
“這樣固然可以欺騙一時,但絕對長久不了的。”韓康心煩意亂,一時並無主意。
“不會的,車到山前必有路。”原玎忽的說道。
“什麽意思?”三人看向他。
原玎思索一陣,條理清晰道:“師尊他所為,不過是為延壽和結丹而已,又沒有冒犯高人,損傷商會。
只要他能渡過此劫,成功結丹,那就仍然還是我們的好師尊,還是九靈門的老祖宗!
渡不過此劫,責任也不在我們,完全可以推說他自己鬼迷心竅,胡亂作為。
商會已經損失了九靈門和師尊這位煉丹師,那就絕對不願再損失我們昉甾國和四位煉丹師,我們仍然還有利用的價值。”
韓康神色一驚,看著冷靜淡然,侃侃而談的三師弟,油然生出幾分陌生之感。
紀逢與吳新業聽了,卻是不得不承認,他言之有理。
如此一來,他們才能撇清關系,仍然以丹道名師的身份立足於世,而非變成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
北海之地雖然並非正道天下,但背負上了邪魔外道的身份,同樣多有不便。
沒有必要蠢到把這樣的責任背在自己身上。
“那……接下來我們就據此通知商會,然後靜觀其變?”
“暫時也只能如此了,這幾日我們多番嘗試攻入其中,但那些黑魔僵似乎有些古怪,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妙。”
“是啊,沒有想到,那些黑魔僵竟然都是活的,師尊刻意維持了他們的生機,殺之容易善後困難!”
“依我看,商會高手過來調查之後,大概也是同樣封印此島了事,根本無從下手,我們得盡快聯系戚長老,鶴長老,陰長老等人,還有酹月劍仙,對各方有個交代。”
就這樣,他們定下了對上坦白,對下隱瞞的策略,然後各自發動關系,呼朋引伴,操作起來。
“你們可真是好膽啊,這好端端的小欖島,都變成什麽樣子了!”
另外一處海域,飛翔在空中的百丈飛舟上,戚長老氣憤發抖,隻感覺肺腑都要炸開。
“九靈門……石璣子……簡直不當人子!”
嘩啦一聲,屋內罡風激蕩,元氣四湧,如同卷起了一場風暴。
諸般雜物亂飛,頓時一片狼藉。
但戚長老冷靜下來想想,卻又明白,氣憤發怒根本沒用。
雖然自己恨不得能夠一把掐死傳訊靈符對面的九靈門人,還有罪魁禍首石璣子,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也只能接受。
人終究還是要往前看的。
無奈之下,他下令調轉飛舟,往北海分舵的方向飛去。
他已經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包括九靈門人是從李柃手中竊取己土太歲,都悉數知曉。
本能就預感此事因果交織,親自下場風險不小,他才不想沾手。
只能找些人代為下場,先投石問路再說了。
……
“你們聽說了嗎?九靈門那邊地脈異變,整座島嶼都被神秘黑霧所籠罩,民夫勞工死傷無數。”
“這下子,整個宗門可全完了。”
“是啊,基業泡湯了。”
“那是買了九靈門債券的人煩惱頭疼的事情,咱們散修鹹吃蘿卜淡操心,說這些幹什麽?”
“道友,你這可就不對了,沒聽說過富貴險中求嗎,整座靈島陷入危機,正是我等大發其財的好時機呀!”
“是啊,九靈門為了建設山門,這年余以來搬運了多少物資與財寶到那邊去?聽說整個昉甾國幾乎都被掏空了!那可是一方勢力,一名築基老修數百年的積累啊!”
“聽說他們撤退得急,只顧著把人帶出來,大把靈材和寶物留下了,還有靈島福地本身的出產也已經無人看管。”
北海分舵,墟會中,街市熱鬧非凡。
來自各方的修士來此赴墟,采買各類靈材和寶物之余,彼此打探消息。
坊間不知何時就流傳出了這樣的一則消息,說九靈門遭難,整個小欖島都被地脈變異所產生的毒瘴吞噬,還有怪物遊蕩在其中。
大量財寶陷落,無人打理。
街邊酒肆中,幾名散修模樣的修士圍坐在一起暢飲,他們是過往就結識的老友,趁此機會邀約在一起,自然免不了談及這些數月以來流傳各方的重大新聞。
九靈門的遭遇是近來最為重大的事件,也是與散修們利益息息相關之事,但凡不是那種閉關潛修,不沾泥塵的修士,都免不了過問。
就在這時,忽的有一人匆匆而來,面上帶著幾許振奮與激動。
“諸位道友,你們聽說了嗎,九靈門宣布放棄小欖島上普通靈材和寶物的歸屬之權,還有福地之出產,隻保留靈脈地權,以及當中數件重寶!
他們的人正在張貼告示,征募義勇道友前往探尋,總計有三座丹爐,兩件重寶,各自可兌換千秋萬壽丹一枚!
還有剿殺一頭怪物通告,那怪物曾經殺傷他們多名弟子,正要請人征討,以平息宗內激憤……
這一懸賞花紅,數額高達千萬符錢,倘若有人能夠切實解決,那可真是一夜暴富!”
“什麽,竟然還有這等好事?那些重寶想必不易搜尋,怪物也不好剿殺,但散落各處的物資財寶多的是,我們就有了機會!”
“是啊,只要能夠登島,誰管我們做些什麽?拿不到通告的懸賞花紅,好歹也能謀取其他東西啊。”
眾人激動站起,震驚之余,欣喜至極。
那人道:“島上已經被無名毒瘴籠罩,至少需得有煉氣中期以上修為,掌握罡煞化形的變化,或者擁有持續隔絕空氣的法器寶物才可前往,滿足條件者,可到各地商會分舵堂口報名,定期乘坐商會的接引寶船前往……”
“報名嗎?這次可真是手快有手慢無,第一批去往那裡是最容易發財的,再往後可就真的九死一生了!”
“我打算去看一看,你們呢?”
“同去同去!”
……
“我說我這右眼皮怎麽老是無緣無故猛跳,敢情都是應在你們這些九靈門人身上,怎麽可以這般,一錯再錯!”
另外一邊,李柃也正在月沙島上接待一名特殊客人。
那是九靈門的韓康,他曾有過一面之緣。
才短短幾月功夫,韓康就似蒼老了幾分,眼神之中盡顯疲態。
“我也是偷偷來此見李道友你,我師弟他們鬼迷心竅,已經完全聽不住勸,還有那原師弟,根本一門心思借機謀利,竟然想要利用那些散修一舉兩得。”
李柃冷笑不已:“一舉兩得,哼,何止一舉兩得,他這簡直想上天啊!”
眼下流傳的新聞是真的,但幕後操盤之人根本不是為了回收寶物和征討怪物,而是為了借機阻止,亦或成全石璣子!
修士血肉之中蘊含著更為精純與強大的精氣,如若能為石璣子所吞噬,說不定可以助他成功。
而若是大陣被破壞,石璣子的圖謀功虧一簣,也可以趁機清剿此島,借助散修的力量將其回收。
終歸還是想得美,要把人當槍使,坐收漁翁之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