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血海之謀

  “這些東西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

  看到下方的場景，眾人不由得吃了一驚。

  李柃卻是注意到，它們是在商會之人倒地之後出現的。

  他暗自猜測著：“這些黑蛇似乎和門後面的事物有關，難不成裡面封藏著冥宗的大能，又或者，來自冥界的魔物？”

  冥宗自被正道擊破以來，分裂成為黃泉宗，幽魂宗，屍仙宗，白骨宗四大宗門，但是彼此之間聯系頗深，高層時有聯合，共謀東山再起。

  根據李柃所知的情況，他們的重新活躍從萬年之前，燭兀還在玄洲大陸肆虐的時候就開始了，甚至有可能追溯到更加古老的年代。

  幽玉闕看到這一幕卻是大喜，奮力撲了下去。

  血水如蛇立起，道道紅芒灌注，充滿著奇特的生命韻律。

  血水裡面似乎蘊藏著一個又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不斷吞噬迷神香香魄，然後陷入沉寂。

  但是幽玉闕反而得以緩過勁來。

  這是因為短時間內所能催發的香魄有限，被別的生命吸收掉了，侵襲他的就少。

  那些血水替代他承受了香魄的效力。

  “嘶嘶……”

  一條條黑蛇昂然挺身，雖然體型不及之前的大蛇，但從拇指粗細，到人身大小，一個個盡皆頸部膨起，如同飯杓，三角尖頭之上，眼瞳猩紅，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不知為何，它們竟然沒有攻擊近在咫尺的幽玉闕，反而盯緊眾人，作出了攻擊的姿態。

  “你們看，那門縫好像打開了一些！”

  長空雙雄之一的顧飛熊突然驚呼道。

  眾人盡皆看去，果然發現，前方巨大的石門打開了些許。

  透過這絲裂縫朝裡面看去，只見一片深沉的黑暗，如同宇宙虛空。

  不斷有血水從裡面流出，腥膻惡臭浮現間，絲絲黑氣凝聚，化成黑蛇。

  這種血水讓李柃生出了異常熟悉的感覺，仔細一聞，果然是曾經在夢境深處，冥界邊緣曾經見到過的那條冥河，當初林柔娘也曾以借假修真的手段模擬召喚過它降臨。

  只是相比起那種浸泡屍體和惡鬼的冥河，這一段的“特產”似乎是蛇。

  這些蛇，明顯不是真正的蛇類生靈，而是某種貪嗔癡怨，生靈負面情緒的化身。

  李柃從其身上嗅到了類似七情花，但卻濃烈到一定極致的氣味，不香反臭。

  正如茉莉花香過於濃烈，加以轉化，就會成為屎臭，人之情感濃烈到了一定程度，也會化為貪嗔癡怨。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皆為魔念之起源。

  “不意此間竟然出現了閣下這般的高手，你絕不會是無名之輩，究竟是何方神聖？”

  幽玉闕暗舒了一口氣，但是眼睛緊緊盯住李柃，顯出極大的忌憚。

  只是剛才的交手，他就已經試出自己絕非對手，也不敢輕舉妄動，改為低伏探問。

  “你不用管我是誰，先說說看，你是誰？”李柃道。

  幽玉闕道：“我乃幽魂宗幽魂堂長老，幽家的幽玉闕！”

  “哦？”李柃心中微動，“本座對幽魂宗那邊的情況也算略有了解，知那宗門在起家之初是由三山四海，各方流派的魔道修士湊合而來，因而宗內存在著大量修煉相關功法的支脈，各有統屬。

  其中幽家堪稱宗內第一大家，所率幽魂堂也是後來宗門名稱的由來，你就是那個自古以來就流傳至今的修仙世家，幽家之人？”

  修仙界中是存在一些大能所創的世家的，往往能夠流傳數萬年，甚至跨越紀元。

  這裡可不興什麽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五個紀元還差不多。

  當中最重要的一大前提，就是曾經出過化神大能，後世子孫也是其成就化神之後繁衍出來。

  這樣的世家子弟，稱作聖裔。

  這是一個舶來詞，聖裔當中的聖字，原本是指妖聖之流。

  幽玉闕一聽李柃這麽說，便知道他知曉聖裔血脈的真正由來，傲然道：“不錯，我幽家始祖正是元神大道大興以來，幽魂之道的創始者，幽魂魔尊！

  其後再出數位化神大能，一躍成為稱雄元洲的古老世家！”

  聽得此言，陸行，顧飛熊，韓雄等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名頭的確夠響亮，足夠唬住他們這樣的普通修士了。

  “幽魂魔尊我曾聽說過，那是活躍在百萬年前頂尖強者，神話般的大能！”

  “遠遠不止百萬年吧，據說得有幾百上千萬年了，總之非常古老……”

  “這個世家開創了幽魂之道，族內天才修煉至一定階段就能夠轉世重生，堪稱不死不滅！除此之外，他們也從各處收集天才人物，加以改造，納入麾下，以致歷年下來，代代興旺發達，若非中古時代那場仙魔大戰把整個魔道都打分裂了，說不定有望成為天下第一世家！”

  幽玉闕聽到，嘴角微翹。

  這些傳言雖然多有不盡不實之處，但他們家族的某些特性，卻是展露無遺。

  若非那場仙魔大戰，他們早就……

  李柃卻是呵呵一笑：“天下靈蘊始終是要流轉的，正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世間哪有叫人代代興旺，佔據一切好處的道理？

  舊時聖裔，今日早已泯然於眾矣。”

  幽玉闕聽到，面色漲紅，正待爭辯，卻又聽李柃道：“我曾聽聞一個秘辛，那就是幽家原本是在西方流洲之地的，但是大戰之後，被迫動遷，連家族聖地都丟失了，如今的幽家，早就只剩下一個外皮，流傳的也只是旁支創立的雜血世系，還有什麽先祖榮光可言。

  道友你若是與我談名聲，德性，談自身的修為，實力，我們還能說道說道，若是跟我談家世，那……呵呵，可還真是對不住了。

  甚至若得真正的幽家傳人當面，首先要鄙夷的就是你這樣的旁支庶族，罵你們奪嫡篡位，還丟盡先人臉面！”

  幽玉闕聞言，頓時大怒。

  都說打人不打臉，這一回，卻是專門正面懟啊！

  但是顧飛熊等人不知，這的確也是事實。

  仙魔大戰之中，嫡系血脈早就被重點剿殺，所剩下的多是一些莫名其妙的遺老遺少。

  這種把先祖掛在嘴邊，動不動就是聖裔血脈，貴不可言的，哪裡還有什麽可值得敬畏的底蘊。

  若真值得敬畏的話，也該是一名元嬰境界的大修士，有資格在李柃面前平等對話。

  幽玉闕很生氣，後果……沒有什麽後果。

  他估摸了一下敵我雙方的實力，決定忍辱負重。

  堂堂聖裔貴胄，怎麽會跟這些沒有什麽根腳的草莽散修計較，那不是跌了身價？

  “哼，閣下無知無畏，本長老不與你們計較，但冥宗之事，奉勸還是少管為妙。”

  李柃其實也正好奇他們來意，故作置氣道：“若我偏要管，那又如何？”

  “哈哈哈哈！”聽得此言，幽玉闕大笑道起來，重新恢復幾分自信，“那就得看閣下究竟有幾斤幾兩，是否做好為此命喪黃泉，乃至不得超生的準備了！

  商會這幫廢物都已經死光，事到如今，我自己一人也難執行之前的計劃，告訴你們也無妨……

  此間名為水魔宮，乃是中古仙魔大戰之時，我冥宗殞落在西海的一位前輩之陵寢！

  但是我冥宗之所以稱為冥宗，就是取其生死無常，幽冥有道之意。

  前輩高人即便殞落，也往往會留存真靈，元神托世，未必不能繼續謀取未來。

  更有甚者，能夠在入冥之際感悟天地大道，證得果位。

  因著一場意外，我冥宗前輩發現了此間連通冥界的海眼，因而不惜自身之殞將其打通，換取天地功德，合道煉真。

  仙門中人雖然對此有所察覺，將其封鎮，但卻始終無法逆轉這一結果，多年之後的今天，終究還是讓其成功化為冥淵。

  如今其道有成，若能打開這座魔宮，冥界血海便能借此侵襲西海，將其化作自身的領域，而陽間也將化作冥域，成為我冥宗弟子之樂土，助其成道之人，有望得享其恩賜，成就自身之果位！”

  本土修士顧飛熊等人盡皆面色大變：“你們瘋了嗎，就為這個，要將我等置於何地？”

  幽玉闕輕蔑一笑，不屑說道：“你們？中古那場大戰，我等的確是失敗了，但是那些所謂正道，所謂仙盟，一個也沒有好過，全部都跟著付出慘重代價，這才有道種傳出，爾等草莽江湖崛起……”

  這句話倒是屬實，據李柃所知，當今時代的修仙界格局決定於仙魔大戰後期，雙方無力為繼，只能分別割據各州，相望對峙的形勢。

  草莽江湖得到了許多殞落強者的殘余，然後又利用那些大宗無力控制的資糧發展起來，慢慢佔據更多仙山靈峰，洞天福地。

  幽玉闕繼續道：“可如今時移世易，又到天地大變的關鍵時節，那些受傷甚至殞落的大能高手們早已輪回轉世，再續仙緣，宗門也休養生息完畢，恢復幾分元氣……

  你們若是識相的話，最好還是助我幽家一臂之力，將來機緣際遇，修煉資源，盡皆唾手可得。

  若不識相，非要阻擾我等，那也只能攔我一時，等到我幽家和冥宗真正的強者到來，必遭奇禍！

  反正天下散修是因著仙魔大戰而興起，若是因此而覆滅，不也正好還了此前因果？”

  陸行等人震撼難言，盡皆為冥土降臨，西海化為血海的可怕未來而震顫。

  雖然他們知道的東西不多，但冥土何意，血海何意，也都知曉個大概。

  如若讓那邊的世界侵襲過來，他們這些陽世之人，可就真的要遭大禍了。

  與之相比，此前卻羅仙府內部妖魔孳生，肆虐橫行的景象，都可以稱作是小兒科。

  畢竟那些妖魔再厲害，也僅僅只能殺掉一些凡民和修士，還沒有本事讓整個天地環境都變掉。

  李柃道：“不要聽他一派胡言，血海至此何其之遠，想要侵襲過來談何容易？就算這裡面真的有什麽海眼，供那大能化成冥淵，也有正道大能盯著！

  那些正道大能你們可以不相信，但他們之道，所需資糧和證道條件必然與這些魔修衝突，必然會竭盡全力阻止。”

  這句話雖然是安慰己方同道，但實際上，是繼續試探。

  幽玉闕果然駁斥道：“那也得正道大能有那余力才行！我方才不是已經說過，本宗休養生息完畢，恢復幾分元氣？”

  李柃敏銳捕捉到了當中漏洞：“這麽說來，他們正在和那些正道大能對峙，無暇顧及這邊？

  倒也是，若真他們能夠親自出手，此間的蓋頂早就已經被掀開，封鎮之物也跑出來了！

  不，或許還真的跑出來過，但卻被捉回去了，甚至連這一既成事實都被逆轉，借此抹除血海的影響……”

  幽玉闕哽住，一時半會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顯然，被李柃說中了。

  李柃繼續說道：“這般說來，關鍵還是我等中層和中立的修士，誰能掌控此間局面，誰就能夠左右天下大勢的發展。”

  幽玉闕警惕道：“你可要考慮清楚了，就算現在你隱藏著身份，也遲早會被冥界所知，阻擋我等，就是阻擋冥宗之道，至少底下陵寢裡面躺著的那位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除此之外，當世大能之中，也有血海魔尊在關注此事，他欲入道，同樣需要擴大血海的影響范圍，換取莫大功德！”

  李柃道：“那又如何，我等終究還是陽世之人，不可能接受血海侵染，冥土降世的局面。”

  幽玉闕饒有深意道：“可生靈終究都是會死的，當你長眠之際，便知我冥宗之法才能通往亙古永恆之大道了。”

  不得不承認，這句話極具蠱惑性，即便是李柃自己，都免不了考慮身後之事。

  冥宗高層或許真的掌握著長生不朽之法，加入他們，可得機緣。

  而助其完成此間血海之謀，至少也能成就兩位魔尊級的化神大能，與之結下善緣，反之則是成仇敵。

  但是……

  李柃瞬間就絕了這個念頭。

  “冥宗之道，非我之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聽到這句話，幽玉闕轉身就跑，直往身後石門衝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