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名正言順

  煙塵彌漫，香魄浮遊，本來已經生機消逝的姚靈仙身上，傷口如同有自己的生命般快速蠕動起來，隨後姚靈仙坐起，悶聲痛哼。

  好一陣後，他才緩過勁來，顫聲招呼道：“來……來人！”

  神識傳音，通達院外，很快，一群煉氣境界的府中護衛在兩名築基門客帶領之下推門而入，發現此間異狀，不由大驚失色：“東主！”

  “我遇刺了，封鎖坊市，緝拿凶手！”姚靈仙咬著牙，用盡力氣說道。

  同時目光凝重，緊緊盯住進來的兩名築基門客和那些護衛們。

  這些人常年在府中守護，刺客能潛伏進來，被安排在自己身邊，究竟和他們有沒有關系？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本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他還是將其按住。

  而且當務之急是抓住凶手，只有抓住了凶手，才能找出幕後黑手。

  府中人事，當然也要作出一番調整，但不是現在。

  他在大乾的時候就曾獨力支撐聞香教，這些年間主持西海香市事務，更是獨當一面，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和語氣，以一副信賴有加的懇切模樣道：“眼下府中不知還有無危險人物，我的安全就靠諸位了。”

  “東主放心，有我等在此，必不讓刺客靠近此間半步！”兩名築基門客感受到了其由衷的器重之意，連忙表忠心。

  很快，姚靈仙又再召來一批高手，彼此製衡，然後離開此間，去往天庭駐扎在瀨耳島上的城隍廟。

  當地城隍與一眾陰神得知姚靈仙遭遇，盡皆清理沿途路線，馬上又發出詔令，命本埠山神土地之流迅速前來覲見。

  坊中之人暫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見香市麾下的多位築基高手齊齊出動，駕馭遁光或者寶器飛行在平常禁空的城池上空，又有陰神日遊，在人間香火的庇護之下現身巡弋，不由得議論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道，但好像蠻緊急的，竟然連附近多地的山神土地都趕來了……”

  “還有那幾位道友，都是香市招募，在此鎮守的好手……”

  小半個時辰後，消息就已傳達煙波國全境，瀨耳島及周邊多個島嶼，坊市全境封鎖，開始限制各路人馬出入。

  “憑什麽不讓我們進出，我們趕著去尋幽探秘呢！”

  “老子來這裡買了點兒東西，竟然就不能出了，這是什麽道理！”

  “趕緊把法陣打開！”

  “對，快打開！”

  各地的管事者所受壓力不小，但因得了上面令諭，還是堅決不打絲毫折扣的執行。

  普通煉氣境修士，甚至凡民王公貴族之流，他們還是惹得起的，說不放就是不放。

  真正需要安撫的是那些築基以上修士，還有各路靈峰福地的豪強。

  但當他們把姚靈仙遇刺的事情一說，那些人也立刻變得“通情達理”起來。

  “原來是姚道友下的命令！”

  “真是可惡，哪裡來的窮凶極惡之徒，竟然敢對姚道友下手！”

  “那可是積香真君親許的三代真傳，連他都敢動，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坊市管事暗松一口氣，道：“各位道友，眼下情況特殊，還請多多擔待……”

  眾人紛紛道：“放心，我們懂的，這段時日就在此間暫住，哪裡都不去。”

  “對，我們不給貴方添麻煩！”

  “姚道友平素對我們照顧也不少，若有用得上我們王家的地方，盡管開口！”

  “我們林家也是……願為姚道友效力！”

  坊市管事虛應著，卻沒有當真。

  眼下他們更需要的是甄別敵我，厘清形勢，真叫這些草莽豪強勢力參與進來，反而容易為人所趁，渾水摸魚。

  ……

  左忠良，樊仁師那邊也很快知曉了姚靈仙的遭遇，在其派出人手，大索四方的時候，及時派兵相助。

  然後，他們親臨了一趟事發之地，協助調查。

  姚靈仙這個時候也從城隍廟趕了回來，與兩位結丹高手匯合。

  有他們在此，府中反而成為了最安全的所在，可以就府內情況展開追查了。

  在案發的現場，姬妾奴婢的屍體已經收殮好，暫時放在那裡沒有下葬，兩名天庭正神看過之後，問了一個看似廢話的問題：“什麽人如此喪心病狂，竟然敢行刺姚道友？”

  姚靈仙道：“暫時還不得而知。”

  這同樣是一句廢話，但卻意有所指。

  什麽人不是關鍵，關鍵是你想要什麽人。

  不得而知，也並不是真的一無所知，而是沒有抓住證據，不大好發難。

  “不過，我已經有幾個懷疑的對象。”姚靈仙立刻又補充道。

  證據什麽的，是找出來的，如若能夠抓住動手的凶手最好，實在抓不住，他也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去追查。

  如今正值西海分舵與香市爭奪利益的緊要關頭，自己卻遭到刺殺，說與玉琅山那邊無關，玉琅山的人都不相信。

  但具體是哪些人，還有待調查，也不好沒有搞清楚之前就大動乾戈，損害盟友之誼。

  左忠良道：“看來你心裡都明白，但卻苦於沒有證據。”

  姚靈仙道：“是啊，沒有證據，就不好亂動，免得壞了規矩。”

  樊仁師忍不住道：“你們還真麻煩，莫非是在海上沾染金錢俗氣太久，都被他們傳染了？”

  姚靈仙苦笑道：“樊將軍有所不知，我家師祖向來行事，無論奪取通天樓，煙波國，還是此後掌控此間，都有理有據，叫金源島那邊挑不出什麽毛病，也就沒有借口插手此間。”

  樊仁師道：“你真的能忍得下這口氣？”

  姚靈仙謹慎道：“忍與不忍，都得看師祖如何安排，而且天庭那邊想必也不希望與四海商會鬧翻。”

  左忠良和樊仁師對望一眼，暗暗點頭。

  那倒也是。

  接下來應該如何更進一步行動，很大程度上，離不得積香真君的指示。

  只有他才能把控全局，掌握針對金錢大道的節奏。

  天庭實際上已經把海上諸事委任給他了，是緩是急，是戰是和，終究還是得他說了才算數。

  不過這些人心中也明白，人證物證這些東西對己方非常有利，眼下還是要盡最大努力將其找出。

  於是，高強度的搜查持續了足足小半個月，整個煙波國，世俗與修仙界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就差沒有把大海也抽乾，將裡面的淤泥翻一翻了。

  奇怪的是，那凶手就像是人間蒸發，徹底消失無蹤一樣，完全沒有顯露出任何的破綻。

  無論是天視地聽，搜魂奪魄，還是卜算推演，氣機尋索，都暫未找到有異常人物出沒的蹤跡。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放棄努力，他們還有別的門路。

  ……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姚總管希望大王這邊也能配合一下我們的搜查……”

  一段時日之後，冥世淨土，幽山地界，幽山坊中。

  趙子仁這邊來了兩名特殊的客人，竟然都是煙波國內斬妖除魔的打更人。

  此刻，他們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出沒這個妖魔鬼怪橫行的所在，請見的對象更是此間的執掌者，號稱幽山大王的一方鬼王趙子仁。

  近些年來，煙波國內的鎮守使們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他們需要將自己的觸角伸進冥世淨土，同時也要加深對陰間那邊的了解。

  若不做到這一點，那些妖魔鬼怪，魔道弟子之流在人間犯了案，隨便找個地方下冥世一躲，他們就鞭長莫及。

  即便香道那邊已經開始有返魂香供應，大多還是專門給左忠良那些天庭正神與天兵天將，用於針對冥道的入侵。

  能夠用在尋常治安按鍵與涉魔凶案的，還是很少。

  而且就算是左忠良等人，孤立無援，也不敢過分深入。

  就憑他們這般的隊伍，隨便撞上一兩個元嬰大修士，隨時都有可能全軍覆沒，而雷部廣法天君之流，也不大可能時時刻刻親自跟隨看顧。

  所以，幽山坊這麽一個所在，還是頗具價值的。

  冥宗那邊，則是因業家老祖等人的失敗，暫時不願再花費大力氣經營和發展此類坊市，對幽山的崛起選擇了聽之任之。

  如今白骨宗已經將影響力蔓延過來，幽山的二大王方林甚至都做了百眼童子的女婿，更令此間擁有保持獨立自主，執掌一地的資格。

  他們也希望借此聚攏那些正道往來出沒此間的人流，方便自己打探情報和加以針對。

  但無論是鎮守使們還是冥宗那邊都沒有想到的是，趙子仁從一開始就暗中投靠了李柃，遇到這種情況該做些什麽，他還是心中有數的。

  對於打更人送來的厚禮，他沒有客氣，當場收下，同時也對來使保證道：“你們放心，這個忙本座還是能幫的。”

  “那就真的是太感謝趙大王了！”兩名打更人沒有想到對方這麽好說話，不免有些喜出望外。

  “夫君，那些正道中人來這裡幹什麽？”等到打更人離開之後，金夫人走了進來，詢問趙子仁。

  “他們想要我幫一個忙……”趙子仁把事情如實告知。

  “那來這裡還真的是找對地方了，最近這些年，幽山發展極快，已然成為正邪兩道共同承認的中立坊市，西海那邊找不到，極有可能逃到這邊來！”金夫人暗自嘀咕道。

  趙子仁沒有把真相告訴她，只是道：“打更人送來的禮物不錯，反正只是順手為之，就幫他們這個忙吧，叫你手底下的那些姑娘留意一下生面孔，修為在築基中期上下，性別為女，擅長匿息和變化之法……”

  要區分篩選，還是有辦法的，幽山坊本來就是龍蛇混雜之地，各種三教九流的人物自帶眼線，什麽消息都能買賣。

  但依靠這些常規手段，還是太慢，趙子仁親自到鬧市轉了好幾圈，他心通的神通施展，持續窺探別人心中隱私。

  不覺間，就有了線索，順藤摸瓜找到城中一處精舍。

  趙子仁沒有進去，而是站在外面，放出神識靜靜感受了好久。

  “原來還真的到過這裡，但卻很謹慎，並不在城中居住，反而跑到城外荒山去……”

  從常人的角度來看，刺客作為異常謹慎，把狡兔三窟的機警發揮到了極致。

  但在大能高手眼中，這般做反而是多余，與旁人接觸一番，多了一份印象，就更多一些因果，有著更大的暴露可能。

  趙子仁雖然沒有大能手段，但卻擁有著天賦異稟的他心通，從此間精舍的仆役下人記憶之中窺探到了對方的存在。

  至此，從他得知此事，到確認對方存在，甚至知悉其出沒此間的規律，僅僅只花了半個時辰不到。

  他並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回去，告知打更人這件事情。

  ……

  “靈仙做事有章法，迄今為止，還是甚合我意，有了這些證據，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對付玉琅山，順便與他們算一算過去支持魔道，作惡多端那筆帳了。”

  卻羅仙府，浮雲台上，李柃從太虛之中返魂歸竅，剛剛才把與天道溝通所得來的一些回憶起來，品味吸收，就聽得聶英智親自來報，告知煙波國那邊事情的來龍去脈。

  姚靈仙並沒有怎怎呼呼的一遇刺就通知這邊，而是發動西海，利用手底下執掌的香市，還有自己人脈所交往的鎮守府，打更人，通天樓，甚至天庭正神，天兵天將，草莽江湖等等諸多力量進行調查取證，直至已然掌握凶手行蹤，切實有個結果，方才報之。

  如今擺在李柃面前的，就是一個現成的選擇，抓捕，還是放過？

  “這麽說來，師尊的意思是展開報復？”聶英智問道。

  李柃淡淡道：“他們都已然如此喪心病狂，把主意打到了我們的三代真傳身上，何必再忍讓？”

  聶英智道：“也是。”

  李柃道：“此番算個總帳，難免引來金源島那邊驚詫，但不要緊的，盡管大膽放心去做便是，本宗已然今非昔比，底氣不同於過往。”

  聶英智心領神會，道：“但師尊最好還是先閉個關，領個悟，免得有什麽頭面人物找上門來說和。”

  李柃笑了笑，道：“就你花頭多！”

  但卻沒有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