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只是買賣罷了
  大海中，一處位於無風地帶，為海獸，魔怪棲息之所所環繞的隱秘據點中，有人在此修建起偌大的莊園，設置種種法陣禁製，經營得如同鐵桶江山。

  此間是大海上某個商盟成員名下的勢力，原本只是偏離航線之時偶然發現的飛地，後來改建成為貨倉，再後來，又專門接手一些不便宣之於眾的隱秘買賣，至今已有數百年矣。

  而今，這處地方的外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一個個孔武有力的異人護衛，武道高手都被發動起來認真巡邏，隱約還可見修士站在高處瞭望，嚴密監控著大海上各處可能有人往來的方向。

  內部，寬敞的庭院中，有人把一個又一個的棺材抬了出來，擺在一群活生生的人類面前。

  這些人類男女老少俱有，皆是從凡俗國度擄掠而來的災民，當中也有一些是遭到拐賣的婦女兒童，專門運往此間，豢養了一段時日。

  而今，此間的管事者終於露出其猙獰獠牙，要對他們下手了。

  “都老實點兒，不想像前幾日那幾個蠢貨那樣被活埋，就都乖乖站好！”

  那些男女老少們隱約猜測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露出驚駭之色，但更多人卻是一臉木然。

  多年的苦難已經打斷了他們脊梁，磨滅了他們意志和勇氣，變得如同行屍走肉。

  即便面臨著大難，想到更多也是從此之後可以解脫。

  管事者向那些打著赤膊的漢子示意，那些漢子們便紛紛上前，強拉著各人往棺材走去。

  直至此時，才有人忍不住驚恐掙扎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他娘的，給我老實點兒！”

  “進去！”

  病懨懨的羸弱凡民是無法對抗這些打手幫凶的，其他人雖然驚恐，但卻溫馴得如同鵪鶉，也不敢反抗。

  不一會兒，那人就被關了進去，開始封釘。

  伴隨著長長的鐵釘貫穿木板，一口口棺材被封了起來，而站立的活人越來越少。

  “等等！”

  突然，管事者叫停，從中挑出一名蓬頭垢面的女子，翻開其頭髮瞧了瞧，大發雷霆：“你們怎麽搞的，這不是長得挺可人的嘛，誰他娘的放在下品倉裡了！”

  “浪費可恥！浪費可恥！都說幾遍了，還不明白嗎，誰他娘負責檢查的，以後再不用心，老子把他也煉成僵屍！”

  旁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裡的人都明白，林總管素來憐香惜玉，但凡生得嬌俏可愛的女子，都要特別照顧，偶有下面的人檢查不用心，讓煉製僵屍的下品貨物當中混進了有幾分身材姿色的，那是要心疼好久的。

  “許是那些人見其髒亂，不想檢查吧，再說了，這些大多都是外地逃難過來的災民，一個個餓得皮包骨，又蓬頭垢面的，誰知道哪個長得可人，哪個相貌平庸？”

  和這林總管身份地位相若的另外一名管事說道。

  “是啊，反正也不差這一個。”又一名同僚不以為然道。

  “蚊子腿也是肉，一個都不能浪費！”林總管說道，“洗澡！以後不管三七二十一，送進來的都先洗過澡再說！”

  “那恐怕不成，這處海島淡水有限，可洗不得。”同僚反對道。

  林總管聽到，頓時也沒脾氣了，他終究明白，這樣的“浪費”是不可避免的。

  隻好罵道：“一個個就會偷懶，他娘的，多好的可人兒啊！”

  那女子見狀，會錯了意，突然撲通一聲跪下，苦苦哀求道：“林總管，您大發慈悲，饒我一命吧，我願做牛做馬伺候您，您無論想要我怎麽都行的！”

  林總管嘿嘿一笑，意味深長道：“小美人兒，不要急，你有這等姿色，總會有自己價值的，這人分三六九等，就憑你這份底子，也不該和那些人一樣淪為低賤僵屍的。”

  “多謝林總管，多謝林總管！”

  林總管朝下邊人使了個眼色：“來人啊，找個仆婦，帶她去下去好好梳洗裝扮。”

  活人才需要梳妝打扮，死人是不需要的。

  年輕女子大難不死，泣不成聲，連忙跟著人下去了。

  數個時辰之後，梳洗裝扮完畢的女子被送入一個房間，裡面還有些同樣年輕，且有幾分姿色的姑娘，有些還明顯是大戶人家出身，看起來像是被拐賣到這邊來的。

  她們入了賊窩，看來是難逃被人玷汙，奴役的命運了，有些人想到傷心處，不由得哭哭啼啼。

  那女子卻沒甚什麽感觸，有的只是險死還生的欣喜。

  其實她的姿容相貌也不算太出眾，只不過略高於那些庸脂俗粉。

  能夠憑此活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她不由得對林總管無意之中所說的一句話深感讚同，那就是人分三六九等，有的時候，長得稍微好上幾分，都能不同於人。

  如今她的境遇和此前大不相同，不但被帶去好好梳洗了一番，還用上了不知名的化妝品，好好裝扮一番。

  這女子雖然沒有見過什麽世面，但卻也能分辨得出來，這是凡俗世間極少得見的高檔之物，聞起來香噴噴的，細膩精巧之極。

  那些仆婦甚至給了她一些首飾頭面，看起來比她見過的富貴人家的小娘子用的還要更好，她也著實用心打扮了一番，隻盼著能夠迷住林總管，改變自己為人魚肉的命運。

  然而這女子並沒有等來林總管的寵幸，等來的只是一群拿著白綾，凶神惡煞的健婦。

  “時辰到了，該送你們上路了！”

  “你們想幹什麽，我可是林總管相中的……”那女子驚恐大喊。

  健婦中間，一名管事模樣的嬤嬤道：“真是好笑，當真以為林總管許你梳洗裝扮，就是饒你一命了？告訴你這蠢貨吧，有錢人路子野得很，那些魔道修士們更喜歡的也是屍姬而非活人，你們這些凡人的身子骨，可比這條賤命值錢多了！”

  “都老實點兒，別掙扎了，待會兒一不小心破了相，損著自己牙眼，可是作踐自己！”

  在女子驚恐的注視下，一個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貌女子被縊死，趁著屍體溫熱，迅速注入不知名的藥膏，口鼻眼耳甚至谷道都貼上秘符，封印起來。

  “這些可都是深海人魚熬製的特殊油膏，能讓你們身軀柔軟，保持活力……小妮子，這輩子還沒有用過超過一兩銀子的高檔之物吧，如今倒有福氣，這等寶物都用上了！”

  “啊……”

  女子被吊了起來，活生生的縊死。

  彌留之際，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群仆婦迅速剝光自己，如同擺弄案板上的豬肉，飛快處置起來。

  ……

  “敵襲！敵襲！”

  突然之間，島上鑼鼓喧天，警訊大作。

  有瞭望的修士發現了遠道而來的寶船，起先並沒有重視，只是依循過往之例上前盤問，試圖將其支開。

  這處地方遠離航線，但也不是什麽絕對隱秘的所在，時不時的，總會有一些船隻意外漂流過來。

  倘若遇到的船上沒有修士，也沒有什麽凡俗世間的權貴人物，這島上之人乾脆將其宰殺了事，一並煉製成僵屍。

  而若是有修士，或者凡俗世間的權貴人物，則以私人領地之名義將其驅趕。

  不過最近風聲收緊，正道勢力活動頻繁，針對這些坊間惡事的調查也多了起來。

  這幫人不但沒有絲毫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終於也因其他修士的順藤摸瓜被調查過來。

  這一次，來的正道高手之中不但有打更人當中的精銳，還有兩名仙門正道的真傳弟子坐鎮，赫然正是前些時日受了李柃恩惠的呂閑雲與楊鶴。

  他們養好傷勢之後，重振旗鼓，又再一次加入到了打擊邪道勢力的戰鬥之中。

  堂堂築基，還有整整一船的正道高手，自然不是能夠如同往常那樣驅趕了事的。

  “負隅頑抗，真是不知死活！”

  呂閑雲嫉惡如仇，對這些與魔道勾結的商會中人絲毫沒有好感，當場就祭出飛劍，輕易斬殺數人。

  他築基真傳的身份一亮出，那些商會護衛們紛紛駭然，丟下法器投降。

  “仙師饒命！”

  也有一名築基修士仗著自己修為高深，意欲突圍。

  反正他也只是被商會雇傭過來此間坐鎮值守的散修，只要能夠跑得出去，總會有地方躲藏。

  但還沒有等他飛起到百丈，就見一縷紅芒閃動，徑直貫穿其身軀。

  那是楊鶴手中一尖錐，如同鳥喙，又似釘錐。

  此乃仙門所賜之寶鶴形釘，擁有著七甲以上修為，這種草莽散修哪裡見過如此的好東西，連反抗之力都沒有，就被釘住後心，當場立撲。

  不多時，此間的戰鬥就徹底結束，一眾商會成員和魔道弟子被斬殺殆盡，關押在內的平民和散修被救了出來。

  打更人首領下令搜查一番，得到帳目若乾，果然都是些駭人聽聞的惡行。

  “這些商會之人真的是罪該萬死，竟然配合魔道祭煉僵屍，豢養鬼靈！”

  “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呂閑雲和楊鶴道齡百余，雖然在前輩高人眼中算得上是年輕，但也頗有江湖經驗了。

  見到這般的事情，依然還是義憤填膺，激動得想要殺盡所有島上惡徒。

  楊鶴看了看抓獲的那些幫凶，一些看起來像是普通仆婦的人，都是島上護衛和商會基層執事者的家眷，不由得詢問道：“你們難道都沒有絲毫良心的麽，這種事情也乾得出來？”

  那些人垂頭喪氣，嚅嚅的答不出來。

  呂閑雲歎氣道：“他們一開始或許也有良心，但在此間做慣了，就再沒有善惡對錯之分了。

  這些人在她們看來也統統不是人，而只是一件件的商品。

  這島上之事，對他們而言也只不過是買賣罷了……”

  楊鶴悚然。

  只是買賣罷了……

  是啊，人入此間，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耳濡目染，盡皆習以為常，又怎麽會再感覺不妥？

  對那些商會中人而言，這些惡行還真的只是一些買賣罷了。

  “胡道友，我們該怎麽處置這些人？島上頗有一些凡民百姓，但卻為虎作倀，犯下了不少滔天大罪。”

  被稱作胡道友的是煙波國中一位鎮守使，打更人的頭目，聞言淡然道：“二位仙師，我們只是負責抓人的，審判諸事，留待鎮守府和城隍有司處置吧。”

  呂閑雲聞言，點點頭道：“也對。”

  旋即便不再多問了。

  李柃已經建立起了良好的體系，眾人各司其職，同樣能夠高效應對。

  這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需要他們這些斬妖除魔的仙門弟子們充當青天大老爺，明察秋毫了。

  他們可以把更多的時間精力投入在更多線索，更多戰鬥上。

  當下，這支正道的力量將大獲全勝繳獲的人證物證帶回去，僥幸存活下來的凡民們也打包帶走。

  不久之後，又有人來：“稟上使，稟二位長老，我們又再發現幾封書信，還有一批工匠，疑似與魔道那邊的需求有關！”

  “哦？快拿來看看！”

  胡總管等人連忙接了過來，看過之後，面露喜色。

  “果真功夫不負有心人，叫我們找到了線索！”

  這座島上出產之物大多都是流入冥世淨土之中的各城各坊，為一方鬼將鬼王麾下所用。

  但其實，那些地方所需要用到的還是普通的僵屍，毒屍之流居多，魂魄等物涉及到冥宗秘法的處置內容，往往是勾魂使者在處理。

  一般也不會有什麽活人工匠的需求。

  從帳目之中可以發現，最近冥世淨土對各種物資的需求大幅增加，包括了一些鮮活屍體，土木工程材料，甚至還有活人工匠。

  胡總管連忙召見那些工匠，發現他們都是擁有著技藝傍身的匠人，擅長修建亭台樓閣，進行園林的設計。

  他們都是被人強行擄掠而來，好吃好喝的招待，甚至還被允許有一定的自由，但他們多是一些老實巴交的平頭百姓，哪裡見過此間鬼氣森森的陰間環境，都被駭得躲藏起來。

  他們知道外面是屠宰活人的人肉工坊，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把自己抓去做成人肉叉燒包了，直至呂閑雲等人照見，都還戰戰兢兢，唯恐命不久矣。

  呂閑雲等人對望一眼，卻是欣慰無比。

  “查，定要沿著這條線索查下去！”

  “指不定，發現那處海市，就要靠這些人了！”

  　嗯，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