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海市覆滅
  趙子仁心境通明，這一刹那間生出的感應直逼元嬰大修士的心血來潮，然而他前瞻後顧，都沒有發現什麽不對，也只能把這份心思收斂起來，暫時不予理會。

  “夫君，怎麽了？”金夫人見著趙子仁突然停下，不由得問道。

  趙子仁道：“沒什麽，我們趕緊走吧。”

  海市坊，亂成一團麻的紛亂之中，終於有人驚訝發現，正道殺了過來。

  對那些不明真相的草莽散修而言，這群正道修士當真是神兵天降，來得毫無征兆。

  他們就這麽找到了海市的真實位置所在，然後毫無花巧的對此間大陣發起強攻。

  整個坊市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伴隨著一陣天搖地動般的搖撼，形如蛤蜊的巨大身影高高立起。

  這是一具氣蘊化象的偽相，已然具備幾分元嬰法相的質感，高達千余丈，長亦有千余丈，比起尋常新晉元嬰的法相體型還要更加巨大。

  眾人見到了流轉於其身影間的億萬鬼魂，那是類似山中虎妖蓄養倀鬼的存在。

  這頭蛤蜊妖王近萬年生涯間，不知曾經獵殺和吞噬過多少人精神氣魄，方才形成如此規模的鬼怪族群，方今終於在正道面前盡數展現出來。

  而在蛤蜊殼的中央，一團黝黑深邃，宛若黑洞的幽暗漩渦浮現，裡面有團金芒浮現，約莫丈許見方。

  那是它的“眼”，乃是殘魂精神所凝聚而成的核心所在。

  “都聽好了，這頭蛤蜊妖王乃是冥宗高人曾經豢養過的魂道禦靈，死後殘魂化為幽鬼，彌久不滅！

  它的能力是天生的海市蜃樓神通，乃是催生幻境，迷惑人心的妖術！

  此間所見，真假難辨，所以千萬不要輕信眼前看見的偽相形態，也不要以為它真的把核心暴露出來……很有可能，幻影深處，一群邪道修士埋伏在那裡，就等著你們上前呢！
  都按照天罡地煞之勢，把大陣擺起來，以不變應萬變！”

  天兵天將當中，樊仁師的身影出現，聲若洪鍾，傳遍四面八方。

  他是正經的凡俗大將出身，踏上修煉之途後，又屢番精研陣道戰法與奇門遁甲，極為擅長堂堂軍陣的集群戰鬥。

  那些天兵天將大多都只是堪比煉氣前期修為的神人，即便受封，本質也不比同階修士強大多少。

  然而，在軍令號召之下，一面面旌旗立起，慶雲蔽空，浩瀚氣機連成一片。

  這些天兵天將百十人如一人，一人如百十人，複又彼此蔓延，覆蓋，層層氣機交疊。

  幾乎每一人的氣息都高漲數十上百倍，更被那些擁有著古老傳承的前代天庭法寶加持賦能，強化到了極致。

  一時間，眾天兵身上盔甲寶器都泛起金銀寶光，舉手投足之間，當真擁有了浩瀚神威。

  “殺！”

  上萬天兵齊齊呐喊，寶弓架起，箭如雨下。

  複又見令旗揚起，有百十名身高丈許的魁梧大漢擂起戰鼓，聲波如雷，轟鳴不已。

  又有上萬天兵齊齊揮動手中武器，氣若長虹，化為巨大雷霆轟擊而下。

  迷霧深處，偽相震撼，蛤蜊妖王也難抵擋這種結陣合擊的恐怖威勢，當場炸開幾道血口。

  另外一邊，第三支萬人隊列陣合擊，同樣以氣機凝煉雷霆，當空砸落，千百雷霆閃耀，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糟了，根本不是對手啊！”

  “天庭最為擅長結陣合戰，尤其是攻堅……若遇千軍萬馬對壘，必先以雷火交擊……

  而在這當中，又以雷火二部正神最為擅長此類戰法，對付高手如何暫且不說，尋常之敵，連接近他們身邊都難！”

  躲藏在幻境深處的邪道修士瑟瑟發抖，頓生絕望之心。

  時代在變，天庭的天兵天將們征戰殺伐之法也不斷革新，斷然沒有遠古時代真刀實槍捉對廝殺，中古時代真刀實槍捉對廝殺，如今也還在真刀實槍捉對廝殺的說法。

  早在前代天庭開始，就有能工巧匠和能人異士加入天庭，為其貢獻了奇門戰旗和道兵令訣諸法，尤其是結陣合擊之術，徹底突破了低階元氣轉化高階法力，當中修為境界差異導致的系列問題。

  單一的天兵天將雖然法力微弱，但其精神意志純粹，凝煉一體，是真的能當高階修士使用的！

  凡人和普通修士結陣，還要受到肉身和各自修為法力的限制，天庭的天兵天將們大多都是精神受封，而且同受仙籙，享用香火，本質極其接近！

  大抵上，十人如一築基修士，百人如一結丹修士，千人萬人如一元嬰大修士！
  雖然在運用的靈活程度，施法的隱蔽性，便利性都遠遠不如真正的強者，但對付尋常修士，甚至高手，沒有絲毫問題。

  有人忍耐不住，嘗試著衝出幻境，想要突圍，結果左忠良等人眼疾手快，追趕上去，就是一頓圍攻。

  這一次，他所帶來的功曹使者決吏將軍各人馬，俱皆都是堪比結丹境的天庭正神，也是傳統意義上的高手。

  此間的邪道修士普遍多是築基層次，根本不是對手。

  樊仁師等雷部兵馬在上面看著，笑而不語。

  這一次，正道準備充分，兵多將廣，甚至都不必他們親自出手就解決了。

  他也不在意那些作死逃竄的邪道，下令繼續進攻。

  就是要這麽穩打穩扎，以無可抵禦之勢，將敵人的一切僥幸與希望全部打消掉。

  約莫過去小半個時辰，空中仿佛傳來一聲歎息，蛤蜊妖王的殘魂在依靠此間地脈和億萬鬼魂精氣頑抗之後，終於也被耗盡氣力，開始崩潰瓦解。

  幻境解除，此間海市的真實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

  樊仁師一聲令下，天兵天將魚貫而入。

  他們都是受天庭冊封，凡俗萬民香火供奉的陰神，一身正氣凜然，熾烈如陽，在此陰煞濃重之地，如同團團烈火降世，照亮了宛如永夜的漆黑夜海天穹。

  上方的人皮燈籠受到驚擾，魂靈驚醒，帶著各種奇形怪狀的魂影撲了過來，但轉瞬之間，就被那些天兵殺死。

  “不自量力！”

  一名穿著銀甲的神將輕松斬滅數個鬼魂，帶著幾分不屑說道。

  “這些人皮燈籠之中豢養的鬼火都是來自凡俗世間受到苦難折磨的魂靈，為邪道所驅禦，進攻我們也非其本意，還是找個機會做場法事，徹底將其淨化吧。”

  有神將悲天憫人，帶著幾分不忍說道。

  “這些都交給積香宗去做吧，他們擅長此道，總歸會有辦法解決怨氣彌散的問題，而我們的使命是斬殺抵抗者，尤其是那些出入此間的草莽散修，多是邪道高手。”

  左忠良的身影也出現在這些天兵天將中間。

  眾兵將聞言，盡皆應是，隨同他往下方降去。

  “奇怪，怎麽沒有幾個像樣的對手，那些蜃氣樓的鎮守者們跑哪裡去了？”

  “到處搜搜看，莫要讓那些邪道藏起來耍弄陰謀手段！”

  左忠良的擔心並沒有成為現實，因為此前強攻之中，已經有不少邪道高手被殺死，其余的也死的死逃的逃，有能耐有本領的，大多都各顯神通亡命奔逃去了。

  沒有人願意為這座坊市賣命，因而抵抗之心不重，耗盡最後一絲本錢之後，也就樹倒猢猻散。

  呂閑雲，楊鶴等人也終於正式踏入了這座坊市。

  此前，他們曾經來過這裡，還曾遭遇邪道高手圍攻，險些喪掉性命。

  而今時移世易，卻是以勝利者的身份在此踏入，所見盡是破敗殘垣，死難邪修。

  偶見大小貓三兩隻，也是到處無頭蒼蠅般亂轉，更有甚者，心知已經無路可逃，當場跪地求饒。

  “眾位仙師仙子，天庭將軍，我們只是來此做買賣的呀，不是什麽邪道！”

  “我們哥幾個就來參加場拍賣會，怎麽就成邪魔外道了呢？”

  “各位道友，還請明鑒呀，我……我就在這裡嫖宿了幾晚而已，一出門就被數萬大軍圍攻，何其之冤枉！”

  “怎麽辦？”楊鶴頓時感覺為了難。

  好在左忠良等人處置經驗豐富，大手一揮：“全部都先抓起來，容後再審，膽敢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草莽江湖不是只有黑白，它還有中間的灰。

  出現在這處地方，確實也不見得全部都是邪道修士。

  天庭沒有必要把所有草莽修士都逼入敵方陣營，大部分涉魔不深者，還是可以保住性命的。

  但是當中也有惡貫滿盈之輩，明知必死，妄圖蒙混過關。

  他們或曾獵殺凡民，販賣屍體，精魂給冥宗修士，或曾到處殺人奪寶，打家劫舍，亦或秉承冥宗之道，以魔道功法為自身道法之根基。

  這種人是經不起什麽細細審問的，深挖下去，總會與修煉魔功，殺人越貨等等事情有所關聯。

  這些都要在以後的審訊之中篩選出來，加以鏟除。

  至於那些負隅頑抗的，更是不打自招，當場就要被殺死。

  許多邪道修士對自己做過什麽，如何獲得這一身修為財富也心中有數，聽到這話，紛紛跳起來，原形畢露。

  但他們的這番掙扎在眾正道修士看來也只不過是破罐子破摔，很快就被鎮壓下去。

  “正道……好強！”

  “一方勢力，就這麽覆滅了，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啊！”

  “這便是天庭的真正底蘊麽？”

  另外一邊，有幸以正道身份參與了這場戰爭的海王和其麾下諸人，卻是關注著另外一個重點。

  他們遍數天庭戰將與煙波國的鎮守使，打更人們，發現結丹神人天將數十，築基千百，煉氣境界神人，仙門弟子更是一時難以估量。

  高階戰力方面，樊仁師，左忠良等人相較於海王本人如何，暫時未得而知，但針對海王之下，其余麾下部將人等，卻是徹頭徹尾的碾壓。

  即便海王一個就可以對付十余天庭戰將，也無濟於事。

  因為他能對付得了十個，對付不了百個，千個，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獨抗數萬天兵。

  甚至就算動用他的寶船滾雷號，也只能如同這座蜃氣樓般轟然崩塌。

  這根本不是同一層次的較量。

  “推此見彼，其實魔道，冥宗那邊的底蘊也差不多，這一時的敗亡只是個別勢力……

  值逢亂世，真正重要的是找到靠山，尋得生存發展之機會，加入正道或者邪道都差不多。”

  原本以為自己會是這場征戰的主力，但真正見到了封集德等人口中的天兵天將們，方才知曉，自己來此不過是為湊數。

  他們由此而見識到了天庭與正道的底蘊，也知曉了以後應該如何選擇。

  ……

  “那邊果然完了。”

  在蜃氣樓那邊正式的交戰結束，進入收尾階段時，趙子仁通過事前準備的隱秘手段得知了這一消息。

  但在此之後，疑似傳訊的裝置被破壞，再也沒有消息傳播出來了。

  “夫君，過去的就過去了，我們還是想想將來如何打算吧。”

  金夫人不僅沒有絲毫難過，反而無比開心。

  她現在已經不再關心蜃氣樓那邊的事情了，反正事前撤離得及時，自家並沒有遭受太多損失，甚至還因私吞公中財資與業家的支持而大賺特賺。

  趙子仁隨手宰殺幾家，也搶到一大筆，足夠他們做很多事情了。

  “這筆財資，可是用來建設整座坊市用的公帑啊，如今全部都被我們一家所得……

  這可真是，想想就讓人激動。

  我手底下那幫屍姬鬼妓之流多是一些靈體，養出智慧，引為心腹的，都拘在寶器之中帶著，其他的無甚打緊，隨時招納一批補充回去就是，冥界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這些，只是以後真的得要好好隱姓埋名，不要輕易出頭了，否則不但遇到正道為難，業家那邊也不好交代。

  但夫君處置得當，也沒有與他們撕破面皮，真要被找到了，推說丟失城池，無顏面對就是……只要我們還有利用價值，說不得能再次為業家所用……”

  這邊廂金夫人已經打起了往後的如意算盤，作為一名築基境界的鬼修，她所能見到的也就只有眼前數百年，並不用顧及太多其他。

  然而趙子仁心中的不安不僅沒有絲毫減輕，反而愈演愈烈。

  他總感覺，自己遺忘了什麽，也就漏算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這種隱隱的不安，一直持續到小半個月之後，他們在冥界之中翻山過嶺，遠行十余萬裡，趕到淨土之中另外一方，女兒藏身的所在。

  “夫君快看，那裡有個人！”

  突然，金夫人指著對面山頭，對趙子仁說道。

  趙子仁抬頭看去，悚然而驚。

  他忽然醒悟，自己遺漏的是什麽了。

  李柃白袍拈花，笑而不語，看起來似乎在這裡盤桓已久，專門等著他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