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雲蘇禁地
巫神殿。
修建在陵陰山上的巫神殿並不僅僅只是一片華麗的宮闕,它連接著琅華天內大大小小無數秘境,前代大巫、巫神使們的遺府也隱藏在層層虛空之中,供後來的巫族參悟學習。
雲蘇禁地。
一位神官來到禁地外,在石碑前站定,取出信物後破開禁地結界,一步邁入結界之中,眼前金色驟然大變。
這片彌漫著濃重血氣的世界中,鋪陳著一個個大小不一的血池,大多數血池上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血光屏障,其中一道道奇奇怪怪的身影沉浮——這些皆是在魔劫之中受到重創的高階巫族。
與人族、妖族、靈族等族群不同,巫族的神魂與肉身聯系更加緊密,舉個例子:巫族若肉身受損,神魂也一定會受損;若神魂受損,那肉身必然也差不多完了。
——這也是當年元信尊者在羅酆界隕落了本尊之後,神魂足足漂泊了百年才找到機會奪舍重生,結果還在最初失去了過往記憶,真把自己當成“江元”的原因。
魔劫之中,即便有祖巫神血保護,琅華天依舊損失慘重,這些能保留一部分軀體的巫族已經算運氣好,還能借祖巫神血的力量,在雲蘇禁地中緩慢恢復,其他的……那都是形神俱滅。
因為恢復中的巫族非常脆弱,若有人闖入禁地,哪怕只是一個元嬰真君,也能讓所有巫族全軍覆沒,故而禁地設有一支守衛,多由正在療養中的巫族的族人、友人組成,實力強大,守衛森嚴。
見到神官到來,守衛統領便從入口處的宮殿中走出,冷聲道:“出示神使敕令,否則格殺勿論!”
神官面不改色,從袖袍中取出一方印鑒,打出一個法訣,印鑒上便射出一抹輝光,投影在虛空中,卻是一幅用古巫語書寫的巫卷。
見那巫卷上文字、格式分毫不錯,守衛統領點了點頭,讓開路:“神官請進。”
神官收了印鑒,問道:“近來這些族人們恢復情況如何?”
守衛統領在確認神官不是心懷不軌之人後態度便和緩下來,聞言便為他簡單說明:“恢復情況不太好,神血池的效果還在逐步衰退,不久前已有兩位受傷太重的族人隕落,更有十余位族人傷勢仍在持續惡化……”
雲蘇禁地一直是巫神殿最重要的禁地之一,原因便在於即便是巫神殿殿主這等境界的強者受了傷它也能幫忙恢復,但過往任何時候,雲蘇禁地都沒有遇到過一次性有這麽多高階巫族需要治療的情況。
再加上諸天萬界宇宙衰退、祖巫神血消耗過大,雲蘇禁地的情況一年不如一年,這已經成了巫神殿亟待解決的一大難題。
說完之後,守衛統領滿含希望地看向神官——神使敕令上說,他是來查看雲蘇禁地情況,好確定該用什麽寶物提升神血池回復效果的,這已經是第三批了,一般來說調查過三次後神使就能給出解決之法。
神官一笑,“我要去神血源池看看。”
雲蘇禁地中所有血池,都發源於禁地中央神血峰峰頂的天池,它也被稱作神血源池,神血池效果衰退,必然是因為神血源池正在衰退。
守衛統領將神官送到了山下,他們這些守衛不被允許踏上神血峰,只能在山下等候。
神官的身影很快便消失蒙蒙血霧之中。
“希望神官看過之後,將最新的情況告知神使,神使們能有辦法吧……”
守衛統領心中一歎,他也有一個兄弟正在神血池中療傷,但如今神血池的效果不好,他的兄弟也只是在吊著一條命而已。
神血源池池畔。
深紅色的湖泊寧靜而通透,甚至能一眼望見湖泊之底,半點沒有血液的黏稠之感,與山下那些神血池大不相同。
——這是因為神血源池並非真正的血液,而只是吸收了一縷祖巫神血力量化開的水,它流下神血峰後,經過大巫們設下的重重巫陣,來到神血池時融入了大量用於激發祖巫神血力量的其他高等血液,才會如常見的血液一般。
神官眸中閃過一絲寒光,抬眼看向山下,透過蒙蒙血霧,目光落在一個個神血池上,那其中……就有一個是元信尊者的。
宗若此次偽裝成神官來到雲蘇禁地有兩個目的,一是殺死元信,並利用他的身份做些事情;第二個目的便是利用神血源池“欺騙”祖巫神血中的祖巫意志。
玄冥城他府邸中的那一幕又自心頭浮現,他暗暗攥緊了拳頭,心中仍是充斥著壓抑與憤怒。
景純老祖要他去巫神殿盜取一件高等天機秘寶,交換他的性命,宗若答應了,並提出了欺騙祖巫意志的辦法。
作為一個巫族,這可以說是大逆不道、通敵賣國,巫神殿若知曉此事,必定要將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難道宗若不知道,巫神殿並不一定真賣了他麽?
不,越到後面,他就越清楚,巫神殿可能根本沒有這麽做過,景純老祖是用了其他辦法進入琅華天並抓住他的——但那又如何呢?
他的性命掌握在景純老祖手中,想要活下去,只能對巫神殿下手,這時候自然只有堅定地認為巫神殿出賣了他,心裡才會好過一點。
——盡管這是自欺欺人,但謊言說多了便會讓人信以為真,而只要說服了自己,那就沒有其他問題。
“我沒有別的選擇。”宗若在心底長長歎息一聲,仿佛在勸慰自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不想死,就必須有其他人去死。”
他的目光迅速堅定下來,重新落在神血源池之上。
宗若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玉瓶,手腕微曲,瓶口傾斜,一滴淡金色的血落入池中,眨眼便被水波化開,消失無蹤。
之後,他又拿出一個紅玉小瓶,將其投入神血源池中。
紅玉小瓶漂在池面之上,細看去便能發現,它與池水之間隔著一層無形的薄膜,根本沒有沾染半分。
宗若一眨不眨地盯著紅玉小瓶,若不是這次去天戮境找到了一滴不會被神血源池“拒絕”的古巫之血,他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取走神血源池池水。
時間一點點過去,紅玉小瓶突然微微一沉,無形的薄膜似乎有一部分消失了,一縷細細的水線淌入瓶中,下一瞬便有一股吸引力自池底傳來,要將小瓶拽入湖底。
宗若等的就是現在,他立刻眼疾手快地將紅玉小瓶收了起來——這麽個簡單的動作,竟讓他猶若虛脫一般渾身大汗淋漓,虛弱無力。
“成功了。”
他擦了一把汗,取出一顆丹藥服下,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那麽無力,這才有時間去看紅玉小瓶收起來的那一點點神血源池池水。
正常情況下,池水一旦離開神血源池,哪怕只是剛剛流出,就會變成尋常補充氣血的寶物,雖然依舊珍貴,但那一縷與祖巫神血的聯系卻會被斬斷。
——但這世上總有例外,宗若方才用的辦法看似簡單,但無論是古巫之血,還是紅玉小瓶,都是出自上古遺跡的珍寶,配合他的天賦神通,才做到了在將池水取走的同時,保持它與祖巫神血的聯系。
也正因這縷聯系的存在,紅玉小瓶才會被神血源池吸引,險些便沉入池底,花了他許多氣力才將它收起。
做完這兩件事情,宗若又在池邊靜靜等了一會兒,直到丹藥藥力發揮,他看上去不那麽虛弱,這才走下神血峰。
守衛統領一見他下來,連忙走上前去,“神血源池可好?還在繼續衰退麽?”
宗若臉色沉重地點頭,“情況不太好,我會將此間情況如實稟告神使——現在我要去看看神血池中的族人。”
兩人便一同上路,但雲蘇禁地非常大,以兩人的速度,大半天后才走了一半。
正當此時,守衛統領收到消息,他的兄弟情況不太好,需要他幫一把,不得已,便叫了一位副統領陪伴神官檢查。
宗若神色不動,假裝這一切和他沒有關系,繼續檢查,不多時便到了元信尊者療傷的血池邊。
元信尊者算是重傷,已經進入了對外界毫無反應的階段,在神血池中半沉半浮,和死了也沒多大區別,自然更不可能感知到有人靠近。
宗若在他的神血池附近站了一會兒,忽然臉色一白,似是受到了攻擊。
副統領見狀,連忙問道:“神官,你怎麽了?”
宗若的身影晃了晃,旋即勉強穩住,臉色從煞白漸漸恢復了血色,聲音還有些低沉,“無事,想來是修煉出了些問題,待完成神使交代的任務後閉關一段時間便好。”
副統領將信將疑,之後一路都在小心觀察,發現神官並沒有再出現方才那種情況,便也漸漸打消了懷疑——也對,修煉出了點岔子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必大驚小怪。
雲蘇禁地出口處,調查完禁地情況的宗若對副統領道:“雲蘇禁地的情況我已用巫卷記錄下了,諸位還請細心照顧這些英雄,殿主和神使們很快便會解決問題。”
副統領認真道:“勞煩神官了,我等必會竭盡所能,不讓我族的功臣憾然隕落。”
場面話說過之後,宗若離開了雲蘇禁地,往他來時的方向而去,誰也不知道過去的這段時間他都做了什麽。
他如今用的這個身份自然是別人的,那人名為豐崇,平日裡與他關系還不錯——否則他也不可能短時間內扮演此人而不露破綻。
回到豐崇神官居住的宮殿中,宗若將昏迷中的他從洞天法寶之中取出,往他身上灑了些從雲蘇禁地收集而來的血氣。
之後,他便耐心等待起來。
?
雲蘇禁地之中,送走豐崇神官後不久,守衛統領終於穩定住了他兄弟的傷勢,疲憊地返回入口處的宮殿,見到其余守衛後忍不住一歎,“也不知道神血源池的問題何時才能解決,我兄弟的傷勢要是再惡化下去,只怕是……”
其余守衛的神色也很沉重,他們的朋友、愛侶、後輩都有在神血池中療傷的,不止統領的兄弟出現了傷勢惡化的情況,如何能不擔心呢?
守衛們寂然無語,殿內的氣氛漸漸沉重下來。
突然,一道鍾聲響徹了整個雲蘇禁地,所有守衛神色齊齊一變,一些傷勢較輕、對外界還有感知的傷員也忍不住一顫——鍾聲響了,又有一人隕落!
守衛宮殿中死寂一片,直到鍾聲的余韻徹底消散,守衛們才恍然回過神來。
“是誰?”一位守衛霍然起身,“是誰隕落了?”
守衛統領取出巫玉,此時白玉上一顆紅點閃耀,他跟著白玉的指示離開宮殿,不多時便來到了紅點標記附近,也……終於感知到是誰隕落了。
元信尊者。
守衛統領與一眾守衛來到了元信尊者所在的神血池旁,便看見池中已空空如也,原本暗紅的血池如今已是漆黑如墨——未飛升的巫族隕落,必是形神俱滅,半點痕跡不留,唯有池水轉黑才能證明這裡隕落過一個巫族。
“元信……”一個同樣是越巫一族出身的巫族頓時便悲歎一聲,“元信!”
其余守衛心情也很沉重,盡管他們與越巫一族,與元信尊者的關系可能很尋常,但元信尊者畢竟是為抵禦魔劫而受到重創的英雄,他們十分尊重他。
除此之外……元信尊者的隕落,無疑證明雲蘇禁地的情況已經越來越糟糕,他們的親朋很可能在不久之後就步他的後塵。
沉默中,他們對著神血池行了一禮。
守衛統領聲音低沉:“將此事上報神使吧。”
“是。”
沒人想過,元信尊者的隕落與不久前離開的豐崇神官有什麽關系。
兩位守衛留下來守護這一方神血池,其余守衛則再次散布在禁地各處,巡查各個神血池的情況,以便有巫族傷勢惡化時能及時發現,不至於反應都來不及便聽見鍾聲。
“嗯?”
一位守衛余光掃到漆黑如墨的池水中似是有一抹金光閃過,連忙回頭細細觀察,卻發現根本什麽都沒有。
“我看錯了?”他心裡納悶,又問了同伴,“你看見池裡有金光閃過麽?”
“什麽金光,沒有,你看錯了。”同伴是真的什麽都沒看見。
“……可能是我太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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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