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葉公好龍

  竹屋。

  景青時神情肅穆，她長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做足心理建設，然後鄭重其事地將手中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不不不，會弄髒。

  她轉身打開門，抱著盒子，走到屋外，又將盒子放到地上。

  說什麽害怕、拒絕、不想碰，事實證明，族學才不管那麽多，每人一截，必須領回家。

  景青時眨巴眨巴眼，將腦中殘留的那團馬賽克，和地上那片馬賽克給“格式化”一番，這才鼓足勇氣打開盒子。

  “一截”探了出來，先探出來的是帶有口器的那部分。

  汗毛不其然再次豎起，景青時面無表情地看著它，沒動。

  這是她給自己定下的練習。

  如果連小小的地龍蚯都不能克服，若是將來遇到真正凶惡惡心的妖獸，因為惡心和害怕而送命或退避，就太可笑了。

  不過現在再看，單純的一截地龍蚯，雖然依舊惡心了點，但衝擊性和惡心程度大幅度下降，起碼不是那種“克蘇魯”式的精神攻擊了。

  景青時揉了揉太陽穴，暗道:忍耐，忍耐。

  地龍蚯試探一番，自覺落到了地上。

  為了達成快速治傷的目的，景青時特意選擇了有口器的一段。

  有口器，就能直接進食，進食就能產生靈力和精血，便於加快自愈複原。

  這麽一會兒，地龍蚯已經開始吃土了，同時被截斷的部分被一層薄皮覆蓋，不再鮮血淋漓，並有漸漸長出尾部的架勢。

  但大概是泥土含有的靈力和雜物稀少的緣故，地龍蚯的自愈反而在用盡了自身的靈力之後，恢復變慢許多。

  景青時想了想，看了看天。

  今晚天色晦暗，月亮不顯。

  她抱起盒子轉身走向藥園中央。

  沒有充足月色的緣故，靈藥隻散發出微弱的光亮，一幅無精打采的樣子。

  景青時從中走過，並不時打量。

  就算是靈藥，也是有枯枝落葉之類的。這裡的靈藥等級都很高，若是能收集一些腐葉，對於地龍蚯來說，比起什麽飼靈丸還要好得多。

  畢竟是成年人，衝擊歸衝擊，但是一旦不得不接受了某些設定，景青時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逃避，而是如何將事情辦好。

  “景茂師兄可在？”景青時小小一隻，抱著一個盒子，仰頭看向巨大的天心楊。

  她準備隻問一次，若無回應，就打道回府，以免打擾到景茂。

  茂盛的楊枝隨著風聲沙沙作響，在夜色中灑落點點熒光。

  片刻，樹乾中脫離出一個人影。

  景茂揉著眼睛，一副剛睡醒的樣子，他懨懨地抬頭看了一眼天，歎了口氣：“唉，今天的天不好，把月亮都給擋住了，害得我修煉著修煉著就給睡著了。”

  說完，他無精打采地看向景青時，眼睛在掃過盒子的時候頓住，並抽了抽鼻子，忽然就有了精神：“咦？這是地龍蚯的味道，哦，我知道了，你是要養地龍蚯了。唉，自從真人當家，人人都要養地龍蚯。”

  說完，景茂更有興致了：“青時你嚇哭沒？怕了沒？你的地龍蚯呢？我偷偷告訴你，族長當年哭過，七長老當年哭過，還有……也哭過。景明鏡倒是沒哭，不過從那以後他更愛乾淨了。哦，還有景思羽，她直接把地龍蚯丟到了地火裡，從那以後，族學的地龍蚯都是必須帶回家，不許滅殺。你呢？你呢？”

  景青時：一不小心知道了很多人的黑歷史。

  她慎重地看向景茂，並下定決心，堅決不能有糗事被此人知道。

  清了清喉嚨，景青時轉移話題：“我的地龍蚯在竹屋，師兄，我想請教一下，藥園裡的腐葉誰清理的？我想收集一些飼養地龍蚯。”

  “藥園的腐葉？那當然是地龍蚯啊。”

  景青時一僵，頓感不妙。

  她還沒來得及阻止，只聽景茂興致勃勃地炫耀道：“正好，給你看看我養的地龍蚯。”說完，吹了聲口哨。

  地面隱隱震動。

  景青時一句“不用”還卡在喉嚨裡，就感到身後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

  巨大的陰影從身後將景青時完全罩住，地面上，陰影猙獰的形狀映在景青時眼裡。

  恐懼攝住心臟，全身僵硬，四肢發麻，意識甚至有一瞬間的模糊，冷汗順著臉頰滑落。

  和生物范疇的地龍蚯不同，這種明顯帶著妖魔氣息的地龍蚯一瞬間帶來的恐怖和壓迫，讓人既無力又絕望。

  景青時第一次感到巨大的恐懼，她雙腿發軟，眼淚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流出，這是人類對未知和強大的懼怕，是生物的天性。

  帶著凶悍氣息的龐然大物幾乎擦著景青時的衣衫劃過，纏到了景茂本體，天心楊上。

  心臟咚咚跳得厲害，牙齒打顫，景青時隱隱聽到景茂歡快地說道：“怎麽樣？好不好看？真人好美，所以我特意養得漂漂亮亮的，不然真人非得把我的地龍蚯趕走不行。他任性偏要給族學弄地龍蚯的時候倒不嫌醜。不過這話我偷偷說的，你不要讓真人知道。”

  沒有回答，輕咬舌尖，勉強找回理智，景青時暗暗給自己鼓勁，抬頭看去。

  頓時愣住了。

  足有一抱粗細的地龍蚯宛若遊龍一般纏繞在巨大的天心楊上。

  它並不醜，和景青時的地龍蚯不同，它渾身上下長滿淺綠色長長細毛，頭部帶著幾條透明色觸須，像是鯉魚一般，偶爾柔軟的毛發分開，透出裡面透明發著熒光的軀體。

  景青時喃喃自語：“這是地龍蚯？”

  “是啊。”景茂得意道，“這是四階地龍蚯，我特意培養的，是家族第一的地龍蚯。景懷天天做夢都想著我的地龍蚯，摸摸都能高興很久。是不是很厲害？”

  雖然還是有點怕，景青時蒼白著小臉，還是笑了。

  她仰著頭，認真看著地龍蚯，似乎要把這個身影深深記在腦海裡：“是很厲害！景茂師兄的地龍蚯，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地龍蚯。”

  得到誇獎，景茂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是吧是吧，啊，對啦，你要腐葉是不是？腐葉沒有，我給你一些好葉子吧。”

  景茂伸手空抓了一把，下一刻，手中就出現了一堆楊葉，他一邊往景青時盒子裡塞，一邊繼續抓，繼續塞，一邊問：“夠不夠？夠不夠？”

  “夠了夠了。”這回輪到景青時慌了，“師兄，我的地龍蚯還小。”

  景茂擺擺手：“沒關系，又不是什麽稀罕東西，我的葉子和你們的毛發一樣，天天掉一些，偶爾拔兩根，不算什麽事。真人就天天向我討要，什麽葉子、花、果都要，偶爾還要截我分枝，拿去煉法器用。真人說了，這叫修枝，便於我成長。”

  呃……

  景青時看著這傻孩子，一言難盡。

  靈植修個毛線的枝啊！

  他那是饞你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