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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龍佳婿》第435章 琴瑟
  第435章 琴瑟

  盡管朱瑩平日很喜歡湊熱鬧,但在皇帝已經做出那樣鮮明的表態之後,不用太夫人提醒,她就立刻拉了拉張壽的袖子。而張壽同樣一點都不想在這種微妙的時間留在這種微妙的地點,因此當下就打算趕緊告退。誰知就在這時候,太夫人卻搶在了他們倆前面。

  “皇上,難得進宮,臣婦打算去清寧宮拜見太后,順帶商量一下永平公主、瑩瑩和張壽的生辰怎麽過,這就先帶他們二人告退了。”太夫人說著就略一屈膝,隨即坦然說道,“此間內情,臣婦也當一一稟告太后。”

  皇帝也確實擔心太后得知此事後或親自來,或命人召了自己去清寧宮問話——畢竟他已經一時一刻都不想忍了。因而太夫人願意把前去告知前因後果的這個難題承攬過去,他哪有不願意的道理?於是,在點頭答應的同時,他又添了幾句話。

  “還請姨母稟告母后,就說朕心灰意冷,所以不得不下定決心廢後。然則多年夫妻,自當為其稍留體面,因而打算廢其為恭妃,移出坤寧宮,但從今往後,朕不會再另立皇后。至於后宮事務,母后若是力不從心,便讓明月協理吧。”

  二皇子聽到父皇再次旗幟鮮明地表示廢後,原本一顆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可等聽到皇帝決意不再立後,他卻又仿佛看到了一絲曙光——因為那樣的話,至少諸皇子全都是庶子,三皇子和四皇子那兩個年幼無知的孺子不至於凌駕在他頭上。

  可等聽到皇帝竟然不選擇宮妃,而是令永平公主打理宮中事務時,他卻是又驚又怒,同時更多的是深深的後悔。他那個慣會裝模作樣的長兄從前至少和永平公主面上關系不錯,他卻一點都不喜歡那個成天端著才女架子的妹妹,所以他和永平公主根本談不上交情!

  他在私底下如同綁架似的把那揚州會館的大廚“請”到家裡來之後,在嘗過那些飲食之後,覺得滋味不錯,又聽說皇后在宮中鬧著絕食斷水,他最終還是決定做出點孝子姿態,以便於給自己掙回一點名聲,於是打算送點好吃的進宮,也免得沒了禦膳房,親娘就這麽挨餓。

  誰知道陰差陽錯,他不過是聽說皇后在上吐下瀉大嚷有人毒害他的消息後,為了自保,靈機一動嚷嚷是張壽陷害,可他壓根麽想到這竟然會惹出如此嚴重的後果!

  二皇子的那點驚怒後悔,太夫人自然不會去管。既是皇帝請自己捎話給清寧宮太后,她自然一口答應,可剛剛皇帝的這些囑托卻實在是非同小可,她帶著張壽和朱瑩出了乾清宮之後,就忍不住對一左一右扶著她的孫女和未來孫女婿歎了一口氣。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張壽知道她是在感慨即將到來的廢後事件絕不是這突如其來的,而是因為皇帝對她日積月累的不滿在今天到了頂點,於是徹底壞了夫妻情分。可這種宮裡的家務事,他卻一點都不想加以評論,乾脆就保持了沉默。

  朱瑩卻輕聲嘀咕道:“我聽裕妃娘娘說,皇后當年不是這樣子的……她在娘家是以端莊賢良出名的千金大小姐。”

  太夫人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太后確實就是看中了皇后母家曾經在英宗那一朝的影響力,又聞聽皇后的賢名,這才做主為皇帝冊立了這樣一個皇后。當然,皇帝那時候對這樣的皇后也確實很滿意,婚後三四年都沒去過其他嬪妃那裡便是最好的證據。

  可正是因為嘗到了高高在上六宮之主的滋味,又多年被帝王捧在手心裡,皇后自然而然就忘了再披上那一層賢良的偽裝,嫉妒刻薄的一面就漸漸展露了出來。可她卻沒想到,當她不再掩飾那些醜陋的缺點,可宮中卻還有別的女人存在時,還能得到幾日好?

  至於此後,那可以說就是惡性循環了。當然,皇后有錯,皇帝並非就沒有錯,太后也同樣並非就沒有錯。本朝太祖曾說過,若是帝王有欲無情,自可廣納美人,開枝散葉,若有情無欲,后宮專寵一人,則其余嬪妃可遣其另嫁,至於後嗣……天下鄭姓皇族還少嗎?

  只是本朝這麽多年,即便有君王專寵一人,卻也不曾真的散盡后宮……

  太夫人一面走一面暗自歎息,等到進了清寧宮,太后身邊的女官玉泉已經出來迎候,她含笑隨同人進門,見太后正坐在正中軟榻上,一看到她連忙起身,她上前先行了禮,等太后拉了她到一旁軟榻同坐,她也不寒暄,轉述了皇帝的話,又細說了之前乾清宮中所見所聞。

  盡管出事之後,清寧宮中就沒斷過消息,甚至朱瑩也是在此得知那件事後匆匆趕去幹清宮的——正是太后授意她去稍稍寬解性急的皇帝,可此時此刻聽到這些最新細節,太后還是不由得用手指輕輕揉著眉心,竟是說不出的心煩意亂。

  她還想長長久久拖下去,不要讓皇帝留一個廢後名聲——古往今來,廢掉皇后的皇帝,好名聲的會爛掉大半,就連號稱明君的漢景帝和漢光武也因廢後留下話柄。可現在看來,這一步已經無可避免,好在皇帝不打算再立後這一點,勉強能堵住某些人的嘴。

  只不過,皇帝竟然打算讓永平公主,而不是任何一個嬪妃來管理后宮,這真是異想天開……這又不是當年鄂邑長公主主理后宮,撫養漢昭帝的年代!

  想著想著,太后突然就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張壽和朱瑩那點小動作。

  就只見朱瑩一手拉著張壽的袖子微微搖了搖,張壽則是輕輕擺了擺手仿佛想要掙脫,最後還是妥協似的垂下了手,任由朱瑩就這麽拉著自己的袖子,甚至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似乎在安慰人稍安勿躁。

  微微一怔後,太后方才恍然大悟,意識到了朱瑩這番小動作由來。

  敢情是她不曾吩咐兩人坐!至於清寧宮那些宮人們,怕是早就因為聽到太夫人所言廢後事驚呆了,忘了這一茬。

  想到昔年皇帝和皇后也不是沒有過這般琴瑟和諧,在自己面前都表現出各種親密的時候,皇帝也曾冷落諸妃,最後兩人卻還是這般結局,如今看到這一雙小兒女的情態,太后不禁怔忡了片刻,隨即方才開口說道:“張壽,你和瑩瑩坐下說話吧。”

  朱瑩在太后這位姨祖母面前素來恣意慣了,剛剛就是想讓張壽不要拘禮,此時聽到這話,她立刻展顏一笑,推著張壽上前一塊坐下了,隨即張口說道:“太后,就快中秋節了,我和阿壽還有明月的生日就要到了,祖母剛剛還對皇上說,要找您商量我們的生日怎麽辦呢!”

  太夫人頓時眉頭大皺。這邊廂皇帝正要廢後,她只是拿這當成一個借口來見太后,朱瑩這丫頭怎麽還當真了?平常朱瑩任性歸任性,卻一貫很有分寸啊!

  然而,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張壽竟是也笑著開口說道:“太后,瑩瑩之前就對皇上提議過,既然禦廚選拔近期就要開始,就把初賽第一天定在八月十五。一來中秋節本來就熱鬧,二來也算是一樁與民同樂的好事。至於我們,不過順便借著生日也過去熱鬧一下而已。”

  說到這裡,他就誠懇地說:“而且,既然朝中宮中都多事,不妨把第一天的規模辦得更盛大一些,若是能借著這般熱鬧,衝淡一下京城最近多事的陰霾,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一刻,太夫人和太后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恍然大悟。

  如何慶祝生辰什麽的只在其次——張壽和朱瑩都已經十七了,年紀輕輕又不是整壽。但是,這一天正好是中秋,而且再和之前那所謂禦廚選拔大賽結合在一起的話……

  那確實可以盡量轉移百姓的目光!讓他們把更大的興致放到這樣一場盛事中去,而不是津津樂道皇家這點陰私。

  太夫人輕輕一合手,隨即笑著說道:“我在乾清宮的時候,聽到皇上剛剛已經留用了揚州會館那位大廚在禦膳房?這個消息也應該放出去,如此外頭那些人肯定會炸開了鍋!”

  太后微微猶豫了一下:“如若宣揚出去,皇后中毒之事豈不是也會廣為流傳?”

  朱瑩聽懂了太夫人的意思,不禁笑嘻嘻地說:“太后,祖母的意思是,就要讓人知道,這所謂中毒的事純屬皇后自己折騰,其實子虛烏有,所以皇上非但留了那位大廚在禦膳房供職,反而不禁消息流傳,那正是坦坦蕩蕩,寬容大度。”

  她一面說一面翹起了嘴角:“反正就是禁口令,回頭也會有各種各樣的消息在外散布,何妨咱們也推一把手,把別人對所謂宮闈密事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事情上去?民以食為天,借用選拔禦廚,讓尋常百姓也能見識天下美食和各式各樣的食材,我覺得這挺有意思的。”

  “你呀,只要張壽說的,你都說好!”

  太后似笑非笑地嗔了一句,見張壽照舊鎮定自若地坐著,一副坦坦蕩蕩的表情,她原本到了嘴邊的揶揄也不由得吞了回去,隨即就若有所思地說:“既然皇帝之前也答應了,那這件事卻也未嘗不可。”

  朱瑩頓時喜上眉梢。雖然她不喜歡皇后,可廢後關她什麽事?她好容易才等到了即將和張壽一塊度過的第二個生辰,才不想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敗壞了興致!

  於是,她想都不想就上前死皮賴臉地在太后身旁坐下,笑吟吟地撒起了嬌。

  “太后,雖說皇上點了頭,還撥了一點錢,消息也傳揚了出去,阿壽還拉到了劉老大人幫忙,但錢不嫌多,人更不嫌多,您有錢出錢,有人出人,乾脆從手指縫裡漏點錢漏點人出來給我們行不行?這樣我還可以到外頭打您的旗號,就說太后也很讚同這樣的選拔。”

  “你呀,不但不讓人省心,還喜歡惹是生非,讓我說你什麽是好?”

  太后簡直被朱瑩的無賴給氣笑了,伸手戳了戳這個曾經小粉團子似的丫頭,側頭看見張壽一副但笑不語,自得其樂的樣子,她最終還是心軟了。年紀大了,又經歷了這麽多事,看這樣心意相通的金童玉女,怎能心中沒有一點觸動?

  “玉泉,去開我的箱子,秤五十兩金子出來。對外頭就說,皇上要公平選拔禦廚,我很支持,但既然他把禦膳房收歸宮中,不再由光祿寺管,又開了內庫來做這件事,那麽,我這個當太后的乾脆便也來助助興,出五十兩金子資助。”

  對於從小到大就從眾多長輩那兒得到好東西無數的朱瑩來說,五十兩金子真心不算什麽,她那根本戴不完的赤金項圈,大大小小的南海珍珠,各種質地的玉石,來自南洋錫蘭等地,巧匠磨製的寶石,以及從太祖皇帝開始就令西南某個小邦進貢的翡翠……全都是論箱子的。

  可太后此時這五十兩賜金,卻是代表認可她和張壽去做的這件事,因此,她自然喜滋滋地連忙過去拉著張壽一同謝過,隨即就借口留地方給太夫人和太后說話,笑吟吟地拽著張壽一塊先出去了。

  她這一走,太后就歎道:“真希望能如瑩瑩所說,讓人因此就忘了廢後。”

  “忘記不可能,但少些關注,卻是可能的。”太夫人的看法自然謹慎,但隨即就笑道,“張壽最初折騰這件事時,是為了讓人別隻揪著滄州、光祿寺和九章堂的事不放,卻沒想到突然會有廢後這樣一件天大的事殺出來。能有多大作用,就看他們能折騰到多大了。”

  皇宮這種地方,自然不適合說什麽悄悄話,事實上,張壽也就是跟著朱瑩逛了一會清寧宮——而且這真心談不上十分軒敞的地方,其實不到一刻鍾就轉悠完了——隨即太后就命人叫了他們進去,卻原來是太夫人要回府了。

  而除了朱瑩強行“討”來的五十兩黃金,張壽還得了一方歙硯,一塊雞血石印章——前者他鑒定不出好壞,但後者乍一看他就意識到價值不菲。至於賞賜他這兩樣東西的名目,太后直接就用了一個最好的理由——生辰禮。而朱瑩乾脆是揣著一匣子好東西走的。

  而等到離開皇宮,這次沒再坐馱轎的張壽就和太夫人道了別,卻還拉了朱瑩與自己同行。當他二人到了蕭成的宅子,見到陸三郎時,張壽就直截了當地說:“陸三郎,拿出你最大的本事,八月十五的第一次初選,你給我提前造出最大的聲勢來!”

   第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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