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師父不高興嗎
茯苓立即就明白了,方才為何會在那樣一個獨立的世界裡和星夜相見。
想來那應該是星夜為她創造的,是為助她一臂之力。
她雖有了機緣,可是這機緣未必就是那麽好把握的,若是她的心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只怕都會進階失敗,反傷根基。
可在星夜的指點下,她的心境一日千裡,才得以把握住這次的機緣。
“師妹也是天生劍體……”林止行面露古怪之色。
天生劍體是所有劍修都向往的絕佳體質,可是有個玄微真人那樣的師父,作為一個沒少被師父嫌棄的徒弟,林止行對天生劍體實在是沒什麽好印象。
“師妹啊,斷情絕愛是歪門邪道,你可千萬別變成師父那樣。”林止行道。
“師父其實也沒有斷情絕愛,師父對我們幾個弟子十分維護,師兄這樣說,可就是誤會師父了。”茯苓雖然也偶爾嫌棄玄微過於直男的性情,但玄微也依然是個極好的師父。
至於對自己是天生劍體這件事,她反倒沒有什麽驚訝意外的感覺,其實從聽聞天生劍體的存在開始,她就隱隱感覺自己就是,只是此刻確定了而已。
“完了完了,師妹都開始維護師父了,已經開始不正常了。”林止行卻不這麽覺得,他剛入門的時候,玄微就想把他踹進池子裡,這麽多年也一直都是放養,還維護呢。
“師妹的機緣巧合,到底是個什麽機緣?凡人界五年,我一直在茯苓的身邊,怎不知茯苓幾時碰上什麽機緣了。”林止行問。
星夜劍身飄了飄,他知道是因為什麽,但是全部告訴茯苓的話又怕會對她有所影響。
“正是凡人界一行給了茯苓這個機緣。茯苓原本和喬悠有婚約,和易家的眾人也都還有牽連,如今已經徹底了結了塵緣,因此心境才得以再進一步。”星夜還是決定隱瞞,此刻還不到告訴茯苓實話的時候。
其實真正成就茯苓的,是喬悠和姬不夢,喬悠給了茯苓一份情,姬不夢又奪走了茯苓的情。經此一遭,茯苓便算是歷完了情劫,於大道之上走得更遠了一些。
它若是如實說,讓茯苓記起與喬悠之間的情,只怕萬一動搖了茯苓才剛穩定下來的心境。
“這麽說,我是不是也該和林家的各位斷絕一些塵緣。”林止行又有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林清越要是在這兒,一定是要當仁不讓地給他一腦瓜子的,但是這裡只有茯苓和星夜,他們兩個都懶得搭理林止行不靠譜的想法。
“好了師兄,我們走吧,回凌煙峰。我要快點回去告訴師父、大師兄他們我晉級了。”說起進階這件事,茯苓忍不住嘴角一抿,抿出一抹笑容。
“師妹現在什麽修為?”林止行一時感慨的事太多,倒是將修為的問題也給忘了。
“金丹後期?”林止行試著猜道。
光是金丹後期這樣的修為,就已經和他一樣了,他這個師兄就已經被師妹給追上了。
可是真相比他想象的更殘酷。
“是元嬰呀師兄。”茯苓高高興興地回答道。
林止行……林止行當場昏了過去,他受不起這樣的刺激。
茯苓拽著林止行正要往天上飛,忽然林止行周身迸發出一片劍意,令她不得不趕緊調用靈力保護自己。
所幸她如今擁有了元嬰修為,才能從林止行的劍意中保護好自己。
林止行雖然近二十年來修為一直停留在金丹後期,卻並不意味著他的實力也沒有長進,他的劍意越發地精銳,尋常元嬰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在衝擊元嬰。應該是被你從築基後期越過金丹晉級到元嬰的事刺激到了,不過他的劍意本就尖銳進取的進攻之意,你對他的這番刺激倒又成了他的機緣。”星夜解釋給茯苓聽。
“金丹衝擊元嬰,會有雷劫。可是三師兄都已經被劈成這樣了,恐怕經不住雷劫吧?我得趕緊帶他回去,讓師父和大師兄他們幫幫忙。”茯苓自己沒多少渡劫的經驗,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麽幫林止行,這種時候能做的也就只有趕緊把林止行帶回去扔給更懂的人了。
於是林止行一邊昏迷一邊衝擊元嬰,一邊忍受著茯苓奇快的禦劍飛行速度帶來的一路顛簸,他的衝擊元嬰之路更加艱難了。
元嬰修為對比築基後期修為,提升顯然是天大的,茯苓的禦劍速度也大有提升,甚至她覺得現在的自己飛得比林止行還快。
同時元嬰修為的身體強度也遠非築基後期能比,便是禦劍飛行飛得快一點,她也沒有任何不適之感。
如此一來,不過五日,她就帶著林止行回到了紫霄宗的凌煙峰。
……
“元嬰?!”
“二十歲就元嬰了?”
“好家夥,大三千界都幾千年沒出過這樣的天才了吧。”
太初峰的議事堂內,紫霄宗的掌門和幾位峰主聚在一起,他們剛商討完宗門的大事,談完後大家都沒急著走,各個逮著玄微問。
前幾日,離開紫霄宗去往了凡人界,一去就是五年的茯苓終於回來了。
茯苓回來之前,紫霄宗與茯苓算得上相熟的人,都覺得她這一去大概是樂不思蜀,只怕會耽誤修行。
就是玄微真人這個當師父的,一向心寬得很不怎麽管徒弟的師父,都為茯苓去了五年還不回來的舉動有些擔心。
畢竟去了凡人界不願再回來的前例不在少數,耽誤修行甚至一輩子困於心魔之人更是數不勝數。
茯苓離開前,可是說了一解除婚約就回來,本該幾月就歸。
哪有什麽婚約,是身為修真之人的茯苓需要花上好幾年才能解除的?反正沒過的玄微不覺得會有這麽厲害的凡人,能拖得住茯苓。
那隻可能是茯苓自願留下的啊。
至於等一個元嬰期二十歲的徒弟回到自己面前時,玄微這種向來慵懶散漫情緒又少的人都驚了。
“徒兒,你這去的真的是凡間,不是什麽秘境?”玄微問。
就算去的是秘境,那也得是有天大的奇遇,不然誰能五年內就從築基後期到元嬰期,反正他不行。
“師父,您先看看三師兄……”茯苓覺得,比起她來,應該還是焦炭模樣的三師兄更引人注意一點才對,她的事可沒有林止行的事著急。
“還是說在凡間閉關了五年,被閉關耽擱了才沒有早早地歸來?”玄微卻自顧自地思索起了茯苓五年未歸的理由,仿佛看不見林止行一樣。
也難怪林止行在提起天生劍體的時候,能對玄微這個師父嫌棄到那個份上……
“師父,三師兄也要衝擊元嬰期了。只是他被我的雷劫波及,受傷頗重,要不要請嬋月真人過來看看?”茯苓雖然也確認了是天生劍體,但她自認為絕對不會變成玄微這種性格,她還是很關心三師兄的安危的。
“嬋月不會來的,這小子以前翻過嬋月的煉丹爐。”玄微輕飄飄地道。
茯苓:“……”
連嬋月真人也逃不過三師兄的毒手,真乾得出來。
玄微突然抬手點了一下茯苓的額頭,指尖冰涼的觸感落下,令茯苓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正要問玄微做什麽,便聽得他道:“是天生劍體。”
同是天生劍體又修為遠高於她的玄微顯然很容易便探知到了她丹田內的情況。
玄微突然沉靜了下去,不似先前詢問茯苓修為進階如此之快的原因時那般明快,平日裡就半闔著的雙眸,此刻看起來垂得更深了一分。
“為師……”他開口道,欲言又止。
“師父不高興嗎?”茯苓看出了玄微的情緒不高。
“為師既希望你是,又希望你不是。”玄微道。
“三師兄似乎也是這樣想的。”茯苓道。林止行不希望,就是擔心她變成玄微這種坑貨,不過顯然玄微的理由不可能和林止行一樣。
“為師作為你的師父,希望你在劍之一道上可以隨心所欲,走得長遠,靈根差也好悟性差也罷,沒有這些能阻攔你在劍道上走下去的東西。可與此同時,為師作為另一個天生劍體,卻不願你也踏入這樣的世界之中。”他道。
“為何師父不希望?天生劍體,難道不如其名一般,是天生為劍而生的意思嗎?屬於天生劍體的世界,不該是劍修所能想象的最好的世界嗎?”茯苓反問。
玄微看著這樣問的茯苓,不禁在心中問自己,自己年少之時,是否懷有和茯苓一樣桀驁不羈無所畏懼的想法。
可斷情絕愛的可怕之處,顯然不在斷情絕愛之後,而是在有情有愛之後,情愛開始從自己的心中消失。清醒地面對這些情緒從自己心中流失,才令人不舍令人恐懼。
“你說得也沒錯。可茯苓你有那麽多友人,以後或許還會有道侶,你不怕失去這些嗎?天生劍體的終點,可是舍去這一切情感,人劍合一之後才得以飛升,這樣的代價你真的能接受嗎?”
這樣的話,當今天下最有資格說的,就是玄微。
出竅期的他,其實真實實力離飛升不過一步之遙,可這一步,曾經是紫霄宗不允許他邁出去,而今他自己也不願意邁出去。
“我不知道我這個天生劍體會不會走向斷情絕愛這一步,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飛升的一天。可世事無常,無論是朋友道侶還是白雲流水,都在隨時間變遷,被時間帶走。”
“追尋劍道的一路上想必很漫長,是與時間同行的一路。如果時間的終點是消亡和新生,那天生劍體的終點是結束與另一種開始,又未嘗不是一種自然萬物的規律?我不怕遵循這樣的規律,只要我的目標還在,就知道該怎麽繼續走下去。”
茯苓聲音堅定,二十歲的她比五年前容貌成熟了許多,但是靈動之氣絲毫未損,隻平添了幾分溫柔之色,這份溫柔中又帶著劍修該有的堅韌。
玄微看著自己徒兒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聽著從她口中說出的話語,隻覺得振聾發聵。
自然萬物的規律?她竟會這樣看待天生劍體斷情絕愛的結局。
他以前覺得茯苓這個徒兒最是重情重義,所以在懷疑徒兒和自己一樣是天生劍體時,多少有些擔心徒兒在直面事實時會接受不了。
可到此刻,他能確定,這就是茯苓想要的,她根本不排斥不害怕斷情絕愛,她的眼中劍道勝過了一切。
便是他收徒之前,也不覺得天生劍體會斷情絕愛有什麽值得擔心的時候,也不曾有過如茯苓這般理所當然的想法。
茯苓竟比他更適合劍道一途……
“為師知道了。”
他心中不舍的就是四個徒弟,在茯苓入門之後,對弟子的牽掛更甚,他不是沒有斬斷這些的能力,只是自己一直在抗拒。
他知道茯苓並非不如自己重情,只是她對劍道的重視喜愛程度比他更甚,心性也比他更佳。
對萬事萬物溫柔的茯苓,和起初對萬事萬物都漠不關心的他,兩人之間,更適合天生劍體的竟然是前者。
“我聽清越說,三清寺那群禿驢格外喜歡你,如今為師倒是明白他們為何喜歡你了。”
“師父,我和佛是不一樣的。”茯苓立即就反駁了玄微這句話。
玄微一怔,沒想到茯苓聽懂了自己話裡的意思。
“佛無情,我卻並非如此。佛不偏愛,但我是有偏愛的。我偏愛星夜,偏愛寂止,偏愛師兄們,也偏愛師父你。我願意接受天生劍體的結局,並非我希望斷情絕愛。若我有朝一日能飛升,也一定還是偏愛著你們!”茯苓糾正道。
玄微錯愕,聽到茯苓說能接受斷情絕愛的時候,他心中並非沒有失望,他自然不希望茯苓就那樣忘了與自己之間的情誼。
可是再聽到茯苓的口中提到自己,口口聲聲的說著偏愛的時候,他心中一暖。
“可是,彼時你已失去了偏愛的能力,又何談偏愛?”玄微想知道,茯苓如何能如此堅定地說出這句話來,他就覺得自己一定是做不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