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血夜（四）

  “這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當初如果不是我義父，他們一個個早就餓死了，哪還有今天的榮華富貴！”

  軍營中，鄭浩紅著眼睛，如同一隻陷入絕境的惡狼，對著周圍的人咆哮著。

  不久前，突然得知彭大通和李文舉背叛，樊攸被俘虜之後，他整個人都蒙了，好一會兒才消化掉這個消息。

  那時候的心情十分複雜，有些忐忑不安，也有一絲絲興奮激動。作為樊攸唯一的義子，他理所當然立刻升帳，擊鼓聚兵，派人傳令大大小小的頭領和頭目前來議事。

  哪知道遵令來到這裡的人不到一半，還基本都是義父樊攸的嫡系部下，而另外幾個手握重兵的大頭領和他們麾下的頭目卻是遲遲未到。

  這一幕，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鄭浩頭上，這時候，傻子都能夠看出那些沒有來的人究竟想要做什麽。

  沒有這些手握重兵的頭領支持，鄭浩能夠指揮的兵力只有三萬人左右，不到城內白蓮軍總兵力的一半。

  他雖然狂妄，但也知道這點人馬，根本不可能對付得了已經佔據了南城門的黑甲軍還有彭大通那些叛軍，這也是為什麽擊鼓聚兵這麽久，也沒有兵發南城的原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和不舍得。

  那些統兵頭領有私心，鄭浩又何嘗沒有？如果樊攸有什麽意外，現在他手中的這點兵馬，就是他能夠從這個便宜義父那裡繼承過來的最後一點家底了。一旦耗光，他這個白蓮軍“太子”也當到頭了，誰會在意一個無權無兵的人。

  其實早在彭大通、李文舉背叛，掌盤子樊攸被俘的時候，這樣的結局已經是注定的了。

  這段日子以來，白蓮軍在北魏大軍的攻擊下，丟城失地，實力不足全盛時期的五分之一。軍心士氣大受打擊，樊攸的威望也是大跌，各個統兵頭領心裡自然也就有了其他的想法。

  其實就算劉楓不來，某些頭領也是準備投降北魏了，畢竟北魏大皇子仇恨的是樊攸，而不是他們，誰也不願意和樊攸陪葬。

  不過，還沒等他們下定決心找到機會開門投降，城外的魏軍就被趕到這裡的黑甲軍給打敗了，於是這些人的心思自然就沒有了，哪裡想到今晚又出了這一出。

  從白蓮軍起事到現在，能夠活下來的這些頭領哪個是善類？這些本就是悍匪強盜出身的人，個個都凶殘狡詐、根本沒有什麽禮義道德可言。

  如果樊攸沒有被俘虜還好說，雖然他的威望不足以往，但是短時間內，鎮住下面那些驕兵悍將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鄭浩這個毛頭小子，無論是聲望還是能力，都遠遠不足以鎮得住那些跟著樊攸一起起兵的統兵頭領，畢竟按輩分鄭浩還要稱呼他們為叔叔呢。

  “二虎叔，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鄭浩看著身邊的一名中年人，此人名叫董二虎，是樊攸的嫡系，忠心耿耿，手中掌握著白蓮軍最精銳的兩萬人馬。

  一直閉著眼睛的董二虎猛然睜開雙眼，“沒辦法，那幾個家夥不能指望了，他們不安分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只是之前因為魏軍步步緊逼，大哥為了顧全大局，就沒有處置他們，本想著等黔城之危解除之後，再找機會下了他們的兵權，沒想到卻出了這事，那就更加沒有人能夠鎮得住他們了，所以想要救大哥，只能靠我們了。”

  “可是——”

  鄭浩想說憑他們這點人，根本救不了義父，但話還沒有說完，被董二虎橫了一眼，呼吸一滯，頓時不敢再說下去了。

  “不好了，兩位頭領，外面有人殺過來了，看樣子是城外的黑甲軍！”

  這時候，一個白蓮軍士卒從外面滾了進來，急聲匯報道。

  聽到這話，屋裡的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反應不一，其中震驚和慌張的居多，他們紛紛看著鄭浩和董二虎兩人。

  “來得好，諸位，隨我迎戰！擊潰敵軍！”

  董二虎臉色一沉，對方既然殺上門來，這一戰已經不可避免了，就算打不過，但是氣勢上也不能輸。

  說完他拿起一旁的鬼頭大刀，就帶著身邊的部下朝著外面大步走了出去。

  屋裡，鄭浩和自己幾個心腹互相看了看，最後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外面一萬黑甲軍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從南面滾滾而至，明亮的月光下，那被照得明晃晃的刀槍劍戟如同密林一般，撲面而來，攝人心神。

  楊宗騎著戰馬上，看著前方急忙布陣的白蓮軍，舉起手中長槍，大聲吼道：“殺！”

  “殺！殺！殺！······”

  下一刻，萬人齊聲響應呐喊，凝成一股巨大的聲浪，直衝霄漢。

  白蓮軍上下，無不為之氣奪，不少士卒兩股戰戰，眼路恐懼。

  與之相反，黑甲軍的士卒在喊聲中，每個人都感覺鮮血如沸，忘記了恐懼，戰意衝天。

  當雙方距離接近射程時，天空中立刻傳來箭矢破風的颼颼之聲，如蝗箭雨從各自陣列的前方，或者後方不斷冒起，密集地射入或者墜落到對方陣列中去。

  “盾！”

  在箭雨射來的同時，黑甲軍紛紛舉起手中的大盾，抵擋箭矢，傷亡甚微。

  而白蓮軍那邊就要慘一些，他們的武器裝備不足，並不是每一名士兵都擁有盾牌，而那些單薄的木盾又不足以抵擋得住黑甲軍的弩箭，前排的士卒如同割麥子一般，一排排倒下。

  “衝！”

  董二虎見狀，立刻發出的衝鋒的命令，否則還沒等敵軍靠近，己方的士氣就被射沒了。

  “殺！”

  在各自大小頭目的帶領下，白蓮軍對著黑甲軍發起了衝鋒，城內地形狹窄，這時候很難組成什麽軍陣來作戰，只能依靠武勇，士氣和兵力。

  從高空上俯視而下，身穿白色衣袍的白蓮軍就好像大大小小的溪流，在各個房屋的間隙中流淌而過，衝向嚴陣以待的黑甲軍。

  片刻之後，兩支部隊正面撞擊到了一處。

  在這個瞬間，武器和盾牌碰撞的聲音、刀劍刺入人體的聲音、人的狂叫聲和哭喊聲全部混雜在一起爆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