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子獨午寡

  “你這會倒是願意待在那裡面，不嫌它憋屈了。”

  列昭淡然地回了它一句，一點也不意外它的選擇。

  “我嫌棄啊，所以待會你過去了，記得……”要把我盡快放出來。

  它話還沒說完，列昭豎起右掌，以它來不及反應的速度，照著它的腦門就是一拍而下。

  耳旁嘚吧嘚的聲音戛然而止，列昭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朱紅色的小布袋子，手中靈力一吐，正正好的將雙眼一翻昏死過去的刑跋給兜了進去。

  袋口束緊，放好，列昭輕拍了拍手，閃身進入第一關。

  已經出了七丈龍關范圍的江琅緩步登上屹立前方的九重石階，掃視了下眼前高大宏偉的青銅龍門，隨即轉身看向身後。

  見路瑤又從第三關回了第二關，不由扶額。難怪那門上的兩條龍都不再窺探這外面了，想來是被她給折騰得不輕。

  果然這人走到哪裡都是最吸引目光的，有她在，無論場景多麽詭譎或無趣，總能變得有意思起來。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個本事，江琅自忖自己是萬萬學不來的。

  列昭從第一關出來，看著對面嘴角含笑往回走的人，也是一陣無語。

  搖搖頭，自顧自上前。

  沒了刑跋那個立場不堅的小傻子看著，她這會用不著藏拙了。

  或者也可以說，適當地展現一下自己的實力，待會談起事來，說話的底氣也能足一些。

  ……

  青銅巨門內裡，對應外間神龍之眼的地方，懸置著兩盞青銅小燈。

  此時殿內最為明亮的地方，便是這兩盞燃燒著的青銅小燈。

  盡管青銅燈頂上無油無芯，那也確確實實是在燃燒著，同樣有著明黃帶些青幽的火光。

  只是那兩點火光，卻是未曾照亮過周圍哪怕一丁點的事物。

  處於黑暗之中的，仍是不見真貌。亮著的，只有燈光本身。

  一片靜默黑暗之中，那兩點燈光晃晃悠悠了好一會之後，跟喝醉了因為支撐不住而萎靡著倒地上似的，原本有成年男子拇指大小的燈光，突然就縮小得只有小指那般大小，斜斜地攤在了青銅燈頂那個小小托盤之中。

  大門左邊的青銅燈輕微地轉了轉，突然傳出了人聲：“他爺爺的，外面那個女人是不是已經發現了我們，所以一直在那裡故意消遣我們呢？！”

  不過是一個完全不切實際的幻象罷了，有回去看個四五回的必要嗎？！

  不做他想，她肯定就是在故意消耗術法靈能，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閑得沒事可做了。

  實在是討打！

  “我也這麽覺得，子獨，咱們必須給那個女人一個厲害的瞧瞧，最好弄死她！長得這麽好看，等她死了，我就將她的皮囊給收藏起來作我的私藏。”

  右邊的青銅燈也隨著它的動作轉了過來，與左邊較為粗獷的男子聲音不同的是，這次說話的，則是個極為嬌媚的女子嗓音。

  “好，我聽午寡你的，必須得收拾了她。”被稱作“子獨”的男聲一口應下，然後一邊和同伴一起給那個一直往回走，反覆進入第二關幻境的女人下暗手，一邊同她說著閑話。

  “可惜沒留住已經上來的這一個，這個長得也挺好看的，我想將她給收藏起來。在這裡面待著實在是太過沉悶了些，幾百年不曾來人，我之前收的藏品都看厭了，見了就煩。不過現在這個，應該能讓我多撐些時日，不至於一直無聊到只能沉睡了。”

  “你說的這個我倒是沒怎麽注意，我現在看看去。”

  女聲一落，右邊燈火兀地下沉，拉長火軀鑽入正前方的小孔之中，借著龍眼仔細打量了這個恰好正面對著她觀賞龍門的女人好一會。

  之後語帶詫異的說道：“子獨，你說的這人，我現在才看出來，她身上的死煞之氣很重啊。生機與死氣並存，既似活人，也像死人，氣息居然絲毫不曾外泄，還真是奇怪。”

  “是嗎？！我也看看！”

  子獨被她半是震驚半是垂涎的話驚了一下，頓時忘了自己還在給人下絆子，連忙鑽入自己這邊的小洞，朝外看去。

  雖然他們乃是不受尋常外物相隔的陰魂，但這青銅燈既是能夠讓他們陰魂維持不滅不消的寶物，也是讓他們不得自由的束縛。

  想要知曉外界的事情，還是得通過他們近前的這個小洞才行。

  即使打量外界情況也沒放下要緊事的午寡與他共處了近千年，對他的性格、動作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一看他往小洞衝去的動作就知道不好，連忙一邊加大術法之力穩住情勢，一邊急聲提醒他道：“子獨，你莫要忘了正事啊！”

  午寡的聲音都被這個做事顧頭不顧尾的死鬼給氣得尖細刺耳了起來，且火苗也往上竄高了不少。

  正在專心“長腿長手”認真體會水之道的路瑤先是被突如其來的排斥從領悟之中驚醒，正要反擊，突然便覺身上輕了一瞬，然後又突兀加重，心裡一動，頓時將就要出手的反擊斂下。

  再然後，路瑤便一邊作出艱難反抗的樣子，一邊暗戳戳地探出靈識，準備給那兩條暗中找她麻煩“龍”來個順藤摸瓜。

  被她那尖利地一嗓子給嚇得火星子都抖了抖，子獨連忙回神，賠笑道：“啊，抱歉，老毛病了，見諒見諒。”

  “死了這麽多年，你也沒記住當初你就是這麽害死你自己和我的。老娘搭上你這麽個缺心眼的玩意，實在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這話你說了不下百遍了，既然你又舊話重提，那我就再第一百二十次的跟你再說一遍：現在咱們跟長生沒有什麽不同，說起來你得謝謝我。”

  這個時候若是打斷他，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別想安寧。吸取了足夠教訓的午寡隻得沉默地聽著，一句話都不接。

  “……若不是我當初那一個小小的失誤，我們就算得了善終，現在也早已經成了土了，你就知足吧！”

  午寡閉緊了嘴，並不想再同他廢話下去，沉下心神，專心對付起看著好像要支撐不住的那人來。

  ……

  兩個陰魂的注意力都被路瑤吸引了過去，這也就導致了三人中沒有那麽起眼的列昭直接被他們忽視，空放了過去。

  一路順風順水地走過了七丈闖龍關，她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用到。

  同樣踩著石階走得登上龍門之前的列昭看著路瑤，感歎道：“看來林瑤收獲不小。”她都感覺這青銅門之上的兩條龍已經被她折騰得快沒力氣作什麽妖了。

  江琅按著她的視線撇了一眼龍門，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列昭道：“她不過來，咱們也進不去，倒不如談談？”

  “自是可以，不知臨川想要知道什麽？”

  江琅轉過身看她，微一揚眉：“你特意將那小耗子給收起來，又加快速度過來這裡，不就是因為你有話想對我說麽，那又何必我一一來問？”

  “我之所為，果然瞞不住人，見笑了。”列昭歎然自嘲了下，從懷中取出她的龍令，朝江琅遞去，解說道：“我以這個龍令，和你們作個交易如何？”

  江琅瞄了她手中之物一眼，沒有伸手去接，“你準備做的那個交易，且先說來我聽聽。”

  “我知道你們大概已經猜出我的身份了，走到這裡，我便如甕中之鱉，再難逃脫。與其等你們的屠刀揮下死到臨頭了再哭著求饒，倒不如這會便識相地將這個拿出來，保下自己的性命為要。”

  表情真摯，言語誠懇，知道她底細的江琅明白她示好雖然也是真，但更多的，那還是為了試探她們是否真的知道她的底，也是為了探明她和江無涯之間到底是個關系。

  能夠在大勢力混出名堂的人，就算一直以來都是表現得極其謙和，那也是不能小瞧的。

  江琅對著緊盯著自己的人笑了一下，不準備和她玩弄話術兜圈子，淡然說道：“一個龍令便想將所有的事情都給解決了，無影門出了你這樣一個聰明人，也不知是幸事，還是禍事。”

  “身為七大鎮殿主之一的你，又是何種想法呢？”

  連七大鎮殿主都知道，她果然是真的已經知曉她的底細了。

  知道自己真的被看穿了身份，列昭索性將自己的性子都給放開了，負手反問江琅：“臨川既然知道這般清楚，那麽你覺得，似無影門那樣的勢力，應該存於世間嗎？”

  江琅：“所以你的目的是為了覆滅無影門？”

  “那臨川你可高看我了。”列昭笑著搖頭，“無影門在大頌、大居，南漠三大王朝之中都有不少的部眾，勢力根深蒂固，實力深厚至極。我雖是得了個鎮羅刹的名頭，在那裡面也不過是個不起眼的人物罷了。”

  列昭攤了攤手，無奈說道：“光是爭取脫離其間獨善其身，也極有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又談何覆滅它？”

  江琅很是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不信，“若不將之覆滅，那又談何獨善其身？”

  列昭抬手指指她，又指指終於不再往回走的路瑤，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廣結善緣，自可破除我一人之難關。”

  “原來你的指望居然是我們兩個，那你也是高看我了。林瑤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無能為力的。”

  左右她都是不打算出龍窟了，他人之事，與她又有何乾系。江琅擺擺手，拒絕的意思很是明顯，並不打算再接列昭的招術。

  列昭笑了一下，並不在意她的態度，“我對於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有自信的。”

  “且將你的龍令收回去罷。我既然應了你可以同行，就不會臨陣反悔。”江琅對她搖了搖頭，轉而對著正在爬石階的路瑤道：“你說要比試，結果你倒是比誰都慢。”

  被江琅明確拒絕的列昭沉默了下，隨即也看向路瑤道：“原以為我才是耽擱時間的那一個，這會倒還要多謝林瑤你給我留面子呢。”

  “遇見了點有意思的事，所以往回多體驗了幾次，耽擱了兩位的時間，真是對不住，不好意思。”路瑤對著兩人笑笑，拱手作了個賠罪禮。

  江琅對她之前被暗襲的事一直是看在眼裡，說這話也不過是為了轉移話題罷了，當下就側過了身子，避過了她的禮。

  而列昭雖然不知她具體的遭遇，但青銅龍門的異常她也是知道並且一直在心裡琢磨的，自然不會受她的賠罪禮，當下也是一躲。

  江琅看了看她的動作，再打量了下她的神情，沉思了下才對兩人道：“這些小事不必過多糾結，正事要緊。我們在這門口拖延了太久，估計裡間的主人家都已經等不及了，趕緊進去吧。”

  醒悟過來自己受到了欺騙的子獨和午寡縮著火星子，默默發抖。

  ――他們被路瑤極為有禮的打招呼給嚇到了，短時間內，他們不敢再鬧什麽么蛾子。

  近千年以來，他們還是第一回遇見能夠看穿青銅巨門並且隨意遞話的人。直覺告訴他們，在這人沒有進入裡間沾惹上麻煩的時候，不能招惹。

  不過等她進來裡面，他們總有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不著急。

  兩點魂火相互點了點頭，極有默契地同時熄滅，躲了。

  路瑤眼中閃過一其笑意，隨即看了看江琅她們，問道：“你們倆人之間的問題，可解決了？”

  江琅轉過身看向她，問道：“可是有何指教？”

  列昭與刑跋的不對勁都是林瑤提醒她的，這時候林瑤特意提起此事，總不是閑著沒事。

  “也沒什麽，我只是覺得她可擔當你的軍師罷了。”

  列昭詫異地看著路瑤，怎麽也沒想到她會幫著自己說好話。

  這一路上她看得出來，章臨川其實很是相信林瑤。有她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也比她做下承諾還要來得可信得多。

  林瑤終究是外界之人，在這裡毫無根基不說，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離開不見。與林瑤比起來，自然是出身不俗的章臨川更加能夠幫助她脫離無影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