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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之莊稼漢》第774章 伐蜀
  第774章 伐蜀
  建興八年五月,曹魏太皇太后卞氏崩,諡武宣卞皇后。

  柩停於殿內,曹睿哀哭,群臣百官陪位,皆衣白單衣,白幘不冠。

  曹睿悲傷過度,連續十日不能處理政事,近臣紛紛勸說,讓曹睿以天下為重。

  曹睿這才勉強收了悲傷,重新上朝。

  武宣皇后生有文皇帝曹丕、任城威王曹彰、東阿王曹植、蕭懷王曹熊。

  其人怒不變容,喜不失節,生性約儉,不尚華麗,無文繡珠玉,器皆黑漆。

  不但深得武皇帝曹操所重,同時以身作則,創曹魏后宮樸素節儉之風,又常抑外戚之勢,有母儀德行,為百官所敬。

  如今駕崩,魏國上下一片痛哭。

  時至七月,開高陵(曹操之墓)羨道,與武皇帝合葬,長樂太仆、少府、大長秋典喪事。

  洛陽城一片素白。

  就在世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太后卞氏的葬禮上時,太極殿的東堂,本應親自送葬的曹睿卻是參以白素,坐在皇位上。

  下邊陪坐的,皆是曹魏重臣與皇帝近臣,如司空陳群、太尉華歆、中書令孫資、中書令劉放、侍中劉曄、中領軍楊暨等等。

  擺在曹睿案頭的,是鎮守關中的曹真派人加急送過來的一封奏章。

  裡頭提到:

  蜀人趁大魏不備,襲取隴右,斷絕涼州,窺視關中。

  如今又聞蜀人進逼涼州,涼州危如累卵。

  若涼州有失,則蜀人就可全力侵入關中,關中驚擾,則中原不安。

  不若趁現在涼州人心依舊向魏,從關中發兵,或從斜道伐蜀,或西進隴右,複通涼州。

  臣謀劃已久,關中將士齊心,諸將數道並進,可以大克。

  曹睿讓人把這份奏章傳抄數份,遞給下邊的人觀覽,開口問道:“諸公以為,大將軍之法,可否?”

  陳群看完曹真的奏章,眉頭就是一皺。

  武宣皇后如今正準備下葬,皇帝不按禮儀前往就算了。

  畢竟蜀吳兩虜,窺視在旁,國事為先,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曹真身為皇室宗親,國喪期間,居然欲慫恿皇帝妄動兵戈,非為臣之道。

  更重要的是,皇帝不但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反而召自己這些大臣前來商議,其心不言自明。

  他微微一轉頭,果見有不少人目帶憂慮地向自己看來。

  陳群知其意,而且他身為輔政大臣,自然要第一個站出來:“陛下,伐蜀之事,事關重大,不可不慎。”

  “昔日太祖皇帝欲攻張魯,事先多收豆麥以益軍糧。然張魯未下而糧草已乏。今關中荒涼,無以因地就糧。”

  “若是從關東運糧,損耗又太大,且斜谷阻險,難以進退,蜀人熟悉地形,必定會選精兵襲擊糧道。”

  “如此一來,唯有多留兵把守要處,這樣又要多費兵力,不可不熟慮也。”

  曹睿點頭,“司空所言甚是。不過司空有所不知。這兩年多來,從關東運糧草到關中,晝夜不停,早已足夠供給關中軍中。”

  “故糧草一事,倒是不足慮。至於斜谷阻險,更不是問題。大將軍也說了,自關中入漢中,非單單斜谷不可。”

  “特別是子午谷,可以直接從長安直達漢中。即便是子午谷不能行,亦可走回中道,取隴右後再下漢中。”

  陳群本就是以治世見長,對軍中之事不甚熟悉。

  他只聽過蜀道險阻,對於這斜谷子午谷之類的,隻聞其名,未見其詳。

  如今被曹睿這麽一說,雖然覺得不對,但又不知從何諫起。

  再加上浮華案的風波才剛剛平息,作為唯一一位在洛陽的輔政大臣,身份確實有些敏感,不好說太多。

  不過有了陳群開頭,自然就有人跟著勸諫。

  太尉華歆也站了出來:“陛下聖德,處成康之盛世,願先留心於治道,以征伐為後事。”

  “但使中國無饑寒之患,百姓無離上之心,則二賊之釁,則可靜待而滅。”

  這種大而空的話,曹睿不知聽了多少次。

  他張口就說道:“賊憑恃山川,武皇帝與文皇帝在時,猶不克平,朕豈敢說必滅之哉?”

  “只是二虜凶頑,軍中諸將以為不進兵探取,難以自敗,是以用兵以窺其釁。”

  “若天時未至,朕亦有前事之鑒,可學周武王伐紂,會師盟津而回軍,敬不忘所戒。”

  華歆聽到皇帝連周武王都搬出來了,知道皇帝心意心決,心裡歎息一聲。

  看到司空與太尉皆勸不住皇帝,有一人實在看不過眼了,站出來大聲說道:

  “陛下,此時伐蜀,萬萬不可!”

  曹睿定眼一看,原來是中領軍楊暨。

  楊暨雖是皇帝近臣,但卻是持不可伐蜀之議最堅。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反對伐蜀了。

  曹睿斥道:“汝不過一書生,安知兵事?”

  楊暨拜謝道:“臣出自儒生之末,蒙陛下重恩,拔臣群萃之中,立之六軍之上,臣有微心,不敢不盡言。”

  “吳國陸遜,亦不過一書生,卻能敗劉備於夷陵,陛下安能以書生不足言兵事?”

  曹睿惱火道:“汝可自比陸遜否?”

  楊暨再拜:

  “臣愚鈍,敢問陛下,蜀人與吳人才公開結盟,若大魏伐蜀,吳人必躡其後。若複太和二年之事,則大魏危矣!陛下不可不慎。”

  曹睿聽到這個話,臉色頓時難看之極。

  太和二年的兩場大敗,乃是他一生之恥辱,此時被楊暨當眾提起,心裡惱怒異常。

  “太和二年之事,乃是蜀人趁我大魏不備,這才襲取了隴右。吳人無恥,不顧信義,誘之以降,大司馬這才受了騙。”

  “如今乃是大魏主動進攻蜀人,再加上我在東吳早有準備,吳人不會再有機會!”

  曹睿想起自己在東吳的安排,心頭更是添了幾分把握。

  對於皇帝所說的安排,楊暨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

  因為當時還是他親自領著隱蕃去見曹睿。

  想到陛下當時所謀,竟是為今日所備,楊暨更是明白過來,原來陛下早有伐蜀之意。

  大將軍所上奏章,不過是給了陛下一個借口罷了。

  只是楊暨想明白歸明白,卻是依舊沒有退下,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
  “既然陛下覺得臣言誠不足采,然侍中劉曄先帝謀臣,常曰蜀不可伐,陛下不可不聽。”

  “你胡說!”曹睿怒道,“侍中與吾言蜀可伐!你欲欺君耶?”

  楊暨毫不畏懼,目視曹睿:“臣安敢欺陛下?劉侍中亦在殿中,不如請之一問。”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那裡,一直未曾發言的劉曄。

  劉曄垂目靜坐,不言不語,如同沒有聽聞曹睿與楊暨的爭論。

  曹睿性急,連呼道:“劉侍中,問你話呢,如何不答?”

  劉曄聽得曹睿叫他,這才連忙離開座位,起身出來,對著曹睿行了一禮,然後肅手而立。

  眾人以為他要發表自己的意見,哪知等了許久,劉曄仍是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曹睿皺眉,正欲再催,忽然想起,自己登基以來,劉曄似乎甚少在朝中發表意見。

  他若有所思,於是暫且罷了朝議。

  然後又讓人單獨把劉曄留下。

  “公以前常與吾商議伐蜀之事,方才在眾臣面前,為何又不開口?”

  曹睿私下裡單獨見劉曄,面有不滿之色。

  方才群臣皆反對伐蜀,本以為劉曄平日裡支持伐蜀,會力排眾議,支持自己,沒想到卻是不發一言。

  哪知這時的劉曄,與朝常上的沉默寡言完全不同。

  只見他面容嚴肅,目光炯炯,直視曹睿,義正辭嚴地斥責道:

  “伐國,大謀也,臣得與聞大謀,誠惶誠恐,先是感陛下之恩於內懷,後又恐己嘴不嚴。”

  “甚至害怕自己說夢話裡會說出臣與陛下大謀之事,這樣的話,便是泄秘之罪。”

  “夫兵詭道也,大軍未發,不厭其密。如今陛下公開商議此事,臣恐敵國已聞之矣。”

  “諸葛亮,人傑也,得知此事,定知陛下有伐蜀之意。到時蜀人有了準備,只怕陛下所謀之事,就要多生波折。”

  曹睿聽到這番話,悚然一驚,連忙起身謝之。

  然後又問道:“伐蜀之事,朝中重臣皆反對,公可有教我?”

  劉曄受了曹睿這一禮,坐在座位上,淡然一笑:
  “朝中諸公,安坐廟堂,焉知邊疆兵事?兵事一道,陛下不聽鎮守邊疆的將軍之言,反求問於朝中之人,何異於緣木求魚?”

  曹睿一聽,猛然醒悟,如黑暗忽見亮光,恍然大悟:
  “吾幾為朝中書生的所誤!”

  心中對劉曄更是親近敬重。

  只是他想了一下,又有些猶豫地說道:“此事朝中重臣皆反對,我若是一意要大將軍發兵,豈非被人說獨夫?”

  只聽得劉曄又道:“凡為人主,當獨掌乾綱,否則易為臣子所欺。”

  “而為人臣者,則不可專權,否則易生驕橫之心,欺瞞君上,此君臣有別是也。”

  曹睿忍不住地叫好:“此言大善!”

  “人主當獨掌乾綱,吾解其意矣!”曹睿長歎一聲,深有感觸地說道,“只是這臣子專權,幸好吾未曾見。”

  劉曄聞言,臉上似笑非笑,也不接話。

  曹睿看到劉曄這神情,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莫不成公別有說法?”

  只聽得劉曄徐徐說道:“臣子專權,陛下只怕未必沒有遇到。只是陛下大度,不予追究罷了。”

  “哦?此話何解?”

  “臣曾聞,陛下嘗去尚書門,欲案行文書,卻被尚書令陳矯所攔,不讓入內,說案行文書乃是尚書令之職。”

  “最後還以免職相脅,逼陛下返宮?此難道不算專權麽?”

  曹睿聽到劉曄提起這事,臉色一變,強說道:“陳尚書令說得也有道理,乃是直臣……”

  當日他聽了陳矯之語,還慚愧地向陳矯道歉,此時自然要維護先前所說的話。

  “昔高廷尉(高柔)拒不從文皇帝之詔,與陳尚書令相比,乃算直臣乎?然陛下屢次前往聽充觀臨聽審獄。高廷尉可曾勸說陛下?”

  所謂高柔不聽文皇帝之詔,指的是當年曹丕因對禦史中丞鮑勳有宿怨,借有小過失而要枉法誅殺他。

  誰料時任廷尉的高柔堅決不從,一定要按法令處理。

  曹丕不得不找了個借口,把他暫時調離,然後再讓人執行詔令。

  殺了鮑勳之後,這才把高柔重新調回大理寺。

  “故依臣看來,高廷尉那般所為,才叫在其位,守其職,乃是真正的直臣忠臣。”

  “至於陳矯,不過以邀名之舉,行專權之實罷了。”

  曹睿聽到劉曄的話,默然不語。

  兩人又談許久,曹睿這才把劉曄放出宮來。

  哪知劉曄才被人送出宮來,就遇到了中領軍楊暨。

  “子揚,吾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原來楊暨竟是一直守候在宮外。

  楊暨對著劉曄行了一禮,他面帶焦慮之色,“陛下久有伐蜀之意,今日朝上,又有大將軍所奏。”

  “吾見陛下臉上有意動之色,心中只怕早就同意了大將軍所奏。”

  “子揚深得陛下所重,平日裡又常對我說蜀不可伐,方才在宮中可曾勸陛下……”

  楊暨話還沒說完,劉曄臉色就大變。

  “休先請慎言!”

  楊暨被劉曄這一聲斥呵,這才反應過來,他看看周圍,連忙向劉曄致歉:“子揚,我實是太過心急,非有是有意。”

  劉曄長歎一聲,低聲道:“休先且與我回府上再說。”

  “好,好!”

  楊暨連連應道。

  兩人坐同一輛馬車離去。

  回到府上,劉曄與楊暨進入書房,還沒等楊暨說話,他就搶先開口道:

  “休先可知垂釣乎?”

  楊暨不明其意。

  劉曄解釋道:“夫釣者中大魚,則縱而隨之,隻待可製後,方可牽線而起,則無不得也。”

  “夫人主之威,豈是大魚能比,故若是不顧顏而直諫,只會事與願反。”

  “今日朝堂之上,司空,太尉雖勸,但不與陛下相爭。唯有休先,屢有進諫,陛下不悅久矣。”

  “子誠直臣,然計不足采,不可不精思也。”

  楊暨聽到劉曄的話,想起今日自己所言,確實有些過激,而且陛下臉色確如子揚所言,有些不好看。

  心頭頓時一驚,連忙拜謝:“原來子揚不願意在眾人面前說話,是為這般,是吾思慮不周。”

  想到劉曄不但有佐世之才,就連做臣子之道,亦遠在自己之上,楊暨心裡更是敬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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