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莉亞在描述情境時用的都是最簡短的語言，根本沒有加以詳述，也沒有一些特意烘托情境的話。

  但是故事真的太慘了，她自己用的又是深海巨獸般的眼神，給人以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和窒息感。

  所以非常容易讓人入戲。

  不僅是簡單的入戲，似乎還有點故事加成的效果，讓人更感驚悚。

  嗯，江小白除外。

  在把這些全都演完後，莉亞就沉默的看了江小白許久，看的她都有些發毛了。

  “有什麽問題嗎？”江小白不由得問。

  莉亞看著……著實是有點不太正常。

  江小白現在覺得，比起試鏡本身，跟莉亞面對面的坐著長達十幾分鍾，這件事才是地獄級難度。

  只要氣場和心境沒有她穩，那就是妥妥被碾壓的結局。

  甚至還有可能被嚇的無法思考，導致演不出想要的效果，試鏡結果也大受影響。

  “你的表現，很不錯。”莉亞說，“比起前面那些，你所展現出來的都是我需要的，但是，你太年輕了。”

  “如果年紀是唯一的標準，那我也無法進來這扇門了，不是嗎？”江小白說。

  “是這樣的，但是據我所知，你的經歷也很少。”莉亞雙手環胸，“勞瑞恩向我舉薦了你，我查過你的資料，從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庭裡，當演員的路也比別人都順利，更沒有受過情傷，是這樣吧？”

  江小白點了點頭。

  這些信息確實沒什麽錯。

  “沒有吃過生活的苦，也沒受過愛情的傷，那就很難演出我要求的女主角的感覺。”莉亞說。

  “這麽看來，您的女主角生活困苦，愛情也不順，甚至還會面對其它的挫折，就如同方才你所口頭描述的試鏡故事一樣。可是那些表演，我都已經做到了，而且還合格。”江小白淡然說，“可見有些經歷並不是一定要雷同的。”

  “不，你不明白。生活的苦讓人壓力大到抬不起腰杆，來自愛情的痛苦更是會讓人窒息，像是即將面對死亡一樣！”莉亞突然激動起來了，“你沒經歷過，又怎麽會懂！”

  江小白有些失神。

  生活的壓力，讓人抬不起腰杆？
  那比起習符的壓力，修煉的枯燥呢？
  來自愛情的痛苦讓人窒息，像面對死亡？
  那如果真正經歷過死亡呢？
  她突然有些想笑了。

  沒死過的人可能會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以為失戀了就失去了一切。

  可是真正經歷過死亡的人卻明白，所有的感情都是平淡的，“失去”這個詞本身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過。

  “我懂的。”江小白很平靜，“我沒有經歷過你說的，但我卻經歷過類似的……不，是經歷過更多。”

  莉亞一愣，眼睛卻是亮了，“你有經歷過什麽？”

  這怎麽一副想要聽故事、吃瓜的表情？

  江小白有些無語起來。

  “那些是私事，無可奉告。但是如果你想要的是經歷，那請放心，我隻多不少。”江小白說。

  莉亞聞言沉默下來。

  “那你再表演最後一個吧——奔赴死亡時的樣子。”莉亞說。

  奔赴死亡，那就是自己得知符已經失敗，而且即將要爆炸前的那一瞬吧。

  江小白想到了那個時候。

  莉亞盯著江小白的表情變化，她看到江小白瞳孔一縮，似乎是有些震驚和恐慌。

  但是那只有一瞬，接下來卻是成了平靜，深不見底的平靜。

  似乎是釋然，是無所畏懼，是面對一切時的坦然。

  換句更容易理解的話，就是破罐破摔。

  反正已經……那就……

  隨便吧。

  莉亞看著看著，忽然就笑了起來。

  她顫抖的捂著自己的肚子，笑聲也悶悶的，說是笑，可是臉上卻並沒有什麽開懷的樣子。

  反而是想到了什麽不愉快的往事一般。

  江小白看著她，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莉亞，你的負擔太重了，其實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如果說江小白以前還不確定的話，那在今天見到莉亞本人後，江小白也就明白了。

  無論過去了多久，無論那個男人是不是在監獄，無論莉亞是否從痛苦的環境中解脫，她都沒有放過她自己。

  失去孩子是痛苦的，而親眼看到孩子被摔死，那種驚恐、著急、絕望，大概是很多人根本無法想象的。

  她把自己困在了原地，就連作品裡也都充斥著混亂和絕望。

  便是連工作，她都在一次次的品嘗著故事的痛苦，女主角的折磨。

  她又如何走的出來？

  莉亞本來還沒有太難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當聽到江小白的話後她卻是覺得鼻子酸澀了起來，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江小白從口袋裡取出紙巾，遞給她，然後戴著手繩的那隻手握住了莉亞的左手。

  玉珠也碰到了莉亞的手腕肌膚。

  莉亞的助理已經懵了，她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

  莉亞的情緒不穩定，這是常事，可是她從來不會在人前流露出來脆弱的一面，更不會當著別人的面去哭。

  她在人前只會憤怒、暴躁，她會罵人，摔東西，發脾氣，或者一言不發的盯著你看。

  可她絕對不會哭。

  今天莉亞是第一次見到江小白，這連20分鍾都不到，就直接破防大哭了？

  莉亞這一哭就是五分鍾，江小白沒有出聲勸慰，就任她哭。

  助理是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麽了，不過她想了想，覺得自己沒有這個勇氣上前打斷她，因為不敢。

  所以也就乾脆不吱聲了，縮著脖子到牆角，盡力降低自己的存感。

  如果不是擔心莉亞哭完後需要自己做事，看不到自己會發飆，那她甚至想要出去躲一躲。

  這樣就可以偽裝成自己沒見過她哭了。

  莉亞哭著哭著就停了下來。

  她很疲憊的樣子，雙眼無神，對著江小白擺擺手，“回去吧，等電話。”

  江小白站起來，“好，你……好好休息。”

  莉亞沒說話，江小白也沒等她說話，直接離開了。

  走出屋子的一瞬間，江小白只有一個念頭——

  這個新戲，似乎很複雜。

  她突然有點不想拍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