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儀式

  黑色的獨角夢魘馬，像是一陣風，拖曳出黑色的光弧，穿梭在林牆內，隱藏在森林裡的生物竊竊私語著。

  有些妖精露出小腦袋，既恐懼，又好奇。

  因為李昂太像是惡靈騎士了，但又迥然不同。

  循著薇薇安的指示，李昂很快便穿過了密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濃密的白霧，透過霧，能夠看到前面是一座山谷。

  在山谷間的甬道盡頭，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阿瓦隆之湖。

  毋庸置疑，阿瓦隆之湖是一片魔法之湖，空氣中彌漫的水汽，時不時都會被月光映照出魔法的靈光。

  湖面呈現出深藍色，光滑的鏡面上未起半點波瀾，仿佛精心打磨過的玉石，薄薄一層水面，便與世隔絕。

  李昂下意識向湖泊深處走去。

  一種濃鬱的威嚴與端莊感自他心底浮現，仿佛這一整片湖，曾是某種高位存在的行宮，而他即將朝覲。

  砰——

  湖面的平靜終於被打破了。

  一縷水花濺起，漣漪一層層擴散至岸邊，從湖面下，伸出了一隻素白纖細的手。

  她撐著湖面，逐漸顯露全貌。

  是塞西莉亞，她沒著寸縷，站在湖泊的正中央。

  “喝下阿瓦隆的湖水，現在，立刻。”

  塞西莉亞的表情很平淡，但語氣卻非常急促。

  李昂下了坐騎。

  他的腳步有些踉蹌，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把黑色魔劍的劍柄處，延伸出了許多細密的觸須，洞穿了他手背上的皮膚，像是血管般律動著。

  紅色的血流被魔劍抽出，劍身都開始泛起紅芒，隨後，經由劍身一圈，變成漆黑的血液，又被觸須重新注入李昂體內。

  在李昂體內，一場畸變正在發生，他像之前那名試煉者一樣，正在向惡魔轉化。

  李昂在湖邊蹲了下來，他的神情有些麻木，大腦裡混沌一片，他和斯卡蒂，幾乎全部心神都在抵禦魔劍的侵蝕。

  但他依舊下意識按照塞西莉亞說的做了，因為他即使在精神層面上抵擋住魔劍的侵蝕，他的身體也扛不住。

  物質決定意識，即使是聖靈，棲居於惡魔體內，注定也會變成魔魂。

  他已經明了，為何惡靈騎士會死的那樣乾脆。

  因為自己就是石中劍選定的新的惡靈騎士，在他拿到這柄魔劍的一刹，便已被魔劍欽定，而原本的惡靈騎士，則又被魔劍乾脆利落地拋棄掉了，所以它的實力受到了相當大的削弱。

  而且，原本的惡靈騎士，可是魔劍的封印石，即使遭受侵蝕，在很大程度上，也遏製了魔劍力量的發揮。

  但現在，魔劍已經出鞘，如同猛虎出閘，無人能製！

  李昂伸出手，掬起一捧冰冷的湖水飲下，冰冷且甘甜的水順著他的喉嚨滑入胃袋。

  他雙目中的血絲迅速消弭，重新變得黑白分明——僅是一口湖水，便使自己身體的侵蝕受到了遏製？

  簡直無法相信！

  此時，李昂終於能分出神來注意眼前的一切。

  他最先看到的是塞西莉亞那光潔白皙的軀體，她正站在自己面前，落落大方地站著，對他說道。

  “跟我來。”

  她的神情平淡，未露半分羞赧。

  “好。”

  李昂試圖潛入水中，但隨著他飲下一口湖水，湖面對他而言，居然變成了實質，堅硬如同冰層。

  他甚至能夠看到湖面下，有魚兒在歡暢遊動，但自己偏偏就是穿不透水面那一層薄薄的漣漪。

  他站在水面上，向塞西莉亞走去。

  “為什麽不穿衣服？”

  塞西莉亞道：“妖精生來就不穿衣服，在這片養育我們的湖泊面前，我們必須保持尊敬——這是妖精的習俗。”

  “我也要脫嗎？”

  李昂遲疑道，畢竟按照這邏輯，人類生來也不穿衣服。

  塞西莉亞皺起眉頭，看著他，語氣有些疑惑：“這麽緊要的關頭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我只是尊重你們的習俗。”

  李昂聳了聳肩。

  他顯得很輕松，實際上，身體上的侵蝕被遏製後，他已經開始對魔劍進行反攻了，局勢一片大好。

  但問題在於，這份對體內魔劍侵蝕的遏製，是永久性的，還是暫時的？

  “跟我來！”

  塞西莉亞抓住了李昂的手，兩人先後沉入湖面。

  李昂感覺自己像是穿過了一層半凝固的膠質，還來不及體會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麽，他便感覺到了一片冰冷。

  他已經來到了湖底，避水的巫術道具自發生效，但立刻便被塞西莉亞扯掉了。

  “呼吸！像你在岸上一樣！”

  塞西莉亞對他說道。

  李昂沒有懷疑她說的話，開始吸氣，他能感受到冰冷的液體被他吸入肺部，卻沒有嗆水，仿佛他有了魚鰓。

  隨後，漆黑粘稠的物質，從他的鼻腔內被呼出，迅速被湖水稀釋。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迅速變得乾淨，通透，以往使用魔力給自己帶來的侵蝕，正在迅速消退。

  這個過程很漫長，但同時也很舒適。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輕快。

  就像多年的近視眼，摘下眼鏡重現光明，又像多年的咽炎患者，終於發現自己咽部不再有異樣。

  他意識到，不僅是魔劍對他的侵蝕，也包括他曾使用【惡魔變身】之類的能力，給他帶來的副作用也已經全面消退了。

  “結束了？”

  “還沒。”

  塞西莉亞將他手中的魔劍搶下，丟在了一旁。

  “還有最後一個步驟。”

  “我該怎樣做？”

  她那湖藍色的眸子緊盯著李昂，隨後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向上吻去。

  李昂瞪大了眼睛，與這隻妖精四目相對，這個步驟令他始料未及——她貼的太近了，他有些掙脫不開。

  確切來說，他根本就不想掙脫，因為真的太舒服了。

  魔法靈光的映照下，她的皮膚白皙得像是透明，金色卷發斜在她的臉頰前，美得驚心動魄。

  她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輕聲道：“我的心跳好像變快了。”

  魚兒們飛速遊躥著，向糾纏的男女投以好奇的目光，兩個人在這靈光之湖，完成了最後的儀式。

  啪啪啪——

  岸邊的試煉者們等待良久，仍舊不見半點動靜。

  這場試煉於他們而言實在是虎頭蛇尾，於是湖中女士薇薇安，許諾他們每人都能飲下一口阿瓦隆的魔法湖水，同時，允許他們見證石中劍新主人的誕生。

  此時，他們已經飲下了湖水，都意識到自己得到了怎樣的好處。

  尤其是獵魔人們，堪稱是沉屙頑疾，一掃而空。

  原本他們距離被侵蝕就還有著相當一段距離，這下更是徹底擺脫了失控的風險——起碼在百年內不用再擔心了。

  實際上，試煉過程的草率，即使是湖女薇薇安也始料未及，她沒料到封印石早有了自毀傾向。

  但這也是一種幸運，否則，今晚這十五名試煉者，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個人。

  水流聲突然響起，在這寂靜黑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在岸邊不安地踱步著的獨角夢魘馬，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嘶鳴，人們立刻意識到，那個獵魔人要出現了。

  砰——

  平靜的湖面上，伸出了一隻手，緊跟著，是腦袋，和撐著水面，向上爬的男人。

  李昂這才看到岸邊的人群，他那超乎常人的視覺，使得他立刻窺到了人們眼中，那仿佛看到最荒誕的戲劇時，而產生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眾目睽睽之下，即使以他臉皮之厚，依舊下意識產生了一種想要奪路而逃的衝動。

  塞西莉亞的周身繚繞著魔法靈光，在她離開水面下的一瞬，便化作了一條橘黃色，鑲有白色蕾絲的宮裝長裙。

  她向李昂說道：“我要離開一陣，今晚在莊園裡等我。”

  “好。”

  李昂目送她，消失在湖面上。

  (本章完)